《白日事故》狼空

20、十三岁

　　五年后的某个初夏，十四岁的苏宇站在破损的楼墙下，抬着头，等墙壁另一边的郭俊把书包丢出来。

　　郭俊爬上墙，手臂紧紧挨着凸起的石缝，苏宇在下面喊道:“快跳下来吧。”

　　那墙壁不算高，郭俊一跃就跳下去了，但还是脚底打滑，摔了个面朝下。幸好下面是泥土和草根，虽没受伤，但脸上也不好看了。

　　那里是一处荒芜的院子，院门被锁死并且上锈了，墙根杂草丛生。有一回在学校听齐悦说那个院子里经常传来声音，像是小猫咪的声音，但仔细听又不是。说得很渗人，旁边几个女生一惊一乍的，还都信了。

　　说到这，那个声音苏宇也听见过。并不是什么怪声音，就是猫咪肚子饿的叫声。

　　所以为了一睹事实，他就告诉郭俊，让郭俊进去帮自己看看。
　　于是就有了午后爬破墙，并且摔得狗吃屎的一幕。

　　但郭俊对此都不在乎，他只喜欢帮苏宇做事，任何事情。他也已经上初三了，年龄有十六，留过一级。大概是考不上高中的，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安排他的之后的日子。大多数这样的少年要是不读书了就去打工或者学手艺，毕竟都是小地方的人，没有好家境也没有硬关系。

　　张洛成在职高就混得不错，据他说有吃有喝有妞泡。但读完职高他也得安安分分去打工的，其实他并不想读书了，早就想去外面闯荡。但因为想多陪在奶奶身边，不想让她老家人孤苦伶仃，所以才没忍心离开。

　　苏宇跑去扶郭俊起来，问:“你没事吧？”

　　郭俊笑嘻嘻的，用袖子揩掉脸上的泥土，顾不上身子疼了。对苏宇结结巴巴说:“那里面真的……真的有一窝猫。”

　　“那他们看上去肚子饿吗？”

　　郭俊摇摇头:“可凶了，见到我就跑。”

　　苏宇想，看来已经不是小猫咪了，那应该是有食物的吧。铁栏门的空隙那么大，它们应该知道出去找吃的。但那样就成了流浪猫，也怪可怜的。

　　“那你看见有几只呢？”

　　“三只。”

　　“行吧，反正知道了不是鬼在叫。”
　　苏宇把背包往肩上一甩，然后拍了拍郭俊身上的灰土，示意说:“走吧。”

　　于是，俩人便离开那条巷子，道路上阳光道道，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味。

　　苏宇尝过烟的味道，难闻且呛人，他不会抽，只是吸了一口，就把烟给吐了，觉得没意思又没啥感觉。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男人都爱这东西。
　　要说为什么想偷偷尝一尝烟的味道，除了身体年龄的长大，他渐渐发觉到张洛成的喜好。张洛成就爱抽烟，尤其在晚上，一边抽烟一边听西方电子音乐。他喜欢烟草过肺的快感，而苏宇喜欢看他晃动手指以及指间忽明忽暗的火光。

　　他十三岁了，迎来了少年时代，正在长个子，虽然目前依旧不高，但身体的肌肉明显有了好看的线条。至于某些显著特征的地方，也令他有些不容易适应。腹部以下那光滑的一小片位置开始长出细软的毛，初生时会痒，令他头疼。以及那个玩意儿的明显变大……

　　这点似乎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更像个少年了，不再是不敢开口的小孩，总算有人愿意静下心来听一听自己说的话，或者去思考一下那些话的意思，而不是忽略不计。

　　他与郭俊赤身一起泡过澡，郭俊那里的大小令他吃惊。他随之就想到了张洛成，张洛成十八了，是大人了，那里是不是更大呢？

　　想到这个，就会经常做梦，做一些羞耻的梦。偶尔醒来后，他都会觉得自己有些脏，不干净，要去洗个澡才行。

　　苏宇初二了，这五年间一切都十分安稳随和的发展。舅妈似乎快要不被人提起了。而自己的妈妈早已经没有人再提起过。
　　除了这个让他有点难过以外，其他的，都是少年该有的时光。欢乐，悲伤，气愤，似乎每个人都是这样度过这个时期的。但并不是每个人的童年都那么惨淡……

　　初一期末结束时，大家哄堂离开，欢乐的是可以度假玩耍，无忧无虑去度过一个漫长的暑假。而吴希却有些闷闷不乐，他收拾书包的时候，苏宇从他身旁走过，瞥了他一眼。
　　吴希碰了碰他的胳膊，问称:“你去帮我喊一下齐悦。”

　　苏宇还是像以前那样，这种请求想都不想就会答应。他点了下头，走向后门。齐悦正好别的男同学在说笑。苏宇径直穿过他们之间，沉语说了声:“吴希喊你。”然后打算离开。

　　但行到走廊上又好奇怎么回事，毕竟吴希不太对劲。

　　只见齐悦犹豫了下，望向吴希。吴希对她笑，她便没好声问:“怎么了？”

　　“你过来，跟你说个事。”

　　齐悦便朝他走去，她不再绑马尾辫，而是松松头发，自然披着，有时候会把左耳旁垂下的那几缕扎个小麻花辫，看上去俏皮又可爱。

　　吴希问:“你暑假去哪玩？”

　　“不知道啊，再看。”齐悦说:“问这个干嘛？”

　　“没干嘛，就是想知道。”

　　“我想去瑞士旅游，你知道瑞士吗？”
　　齐悦坐在吴希前边的椅子上。

　　吴希:“知道啊，离柏林不远。”

　　“是么？”
　　齐悦抬眼想了想，但也不知道瑞士和柏林分别在地图上的哪个位置。

　　她撇了下嘴角说:“但我爸说了，等我考上大学再带我去。距离考大学还得好几年呢，太久了……”

　　见她不开心，吴希也垂下脸:“那是太久了。”

　　这时，别班的小姐妹来找齐悦一块儿回家，依在门口朝他挥手。

　　齐悦也望着她们笑，打算起身离开。吴希却赶忙拉过她说:“我要去德国了，后天。”

　　齐悦听后满脸疑惑，但随即白了他一眼:“你故意的吧，我刚说完我不能出国，你就……”

　　“不是这个意思……”吴希看上去有些着急:“我要去那边读书，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话音刚落，齐悦愣了愣，几秒没说话，像是在把这句话在心里思索了几遍。随即说:“那祝你前程似锦，这样也好，以后就没有人老烦我。”

　　齐悦说完笑着朝她的小姐妹迎去。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吴希当然气不过，但无奈也只能咬咬牙，一把拽过书包走了。

　　在路上正和与苏宇走一块，那些话苏宇全听见了。
　　吴希一边走一边跟他抱怨:“你说女生怎么就这么绝情呢？都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连句好话都不会说。”

　　苏宇跟上他的步伐，宽慰道:“可能……只是齐悦那样吧。”

　　“不，所有女生都一样。为什么男生一定要和女生结婚恋爱，为什么异性就一定会相吸，为什么她们都那么难搞。”

　　“……”
　　不敢相信，这家伙是看了多少偶像剧才说出这种话。

　　苏宇决定不跟他的步伐了，反正自己走得太快一瘸一拐也不好看。吴希取了自己的自行车，一溜烟就没了影。

　　他路过篮球场，明媚的夕阳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似乎听见了某人熟悉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张洛成正在运球。

　　他好像看起来总是不怕热，穿着背心流着汗。眼睛里却总是神采飞扬。他更强壮了，身高也一米八大个，还在努力发育的苏宇站在他面前，还是差了一个头。

　　张洛成的眼神瞥过来望见他，随即把球往他身旁一丢，喊了声:“同学，麻烦捡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