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在修仙界》两尾猫

69、患难其九

　　“差什么？”

　　九歌低头看了看自己，想不明白。

　　浅蓝碎花布衣，有。
　　同色衣带，有。
　　黑色布鞋，也有。

　　她把金头他娘拿来的所有东西都穿上了，怎么还会差？

　　“........”

　　韩瑾之喉头微滚，上下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自己柱着木拐站起身，留下一句“等我”便出了门。

　　九歌微怔：“？”
　　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向来是个好奇劲起来了就坐不住的人，拍了拍手，三两下就跟着跑出去。

　　跑了没几步，九歌的脚步就缓了下来。

　　身穿粗简布衣的少年靠坐在院内一棵杏树下。初夏时节，杏花始盛，风一吹，满枝白粉如云。

　　韩瑾之乌黑的高马尾垂下，右手手中握着三寸剑芒，左手则拿着一根杏树短枝，鸦羽般的长睫垂下，正专心致志地在雕刻着什么。

　　九歌看着那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法，心头犹豫了起来。

　　她忽然不愿开口询问，生怕惊扰了他。

　　最后一刀利落收尾，少年吹走细碎的木屑，又改刀仔细地磨了磨，而后抬头。正巧有几瓣杏花飘然落下，韩瑾之凤眸中带着一点笑意。

　　他的眉毛漆黑，五官英挺，其实是很带攻击性的锐利长相，因此也总带着一股子矜贵冷淡的气息。但此时看向九歌的一双灰色瞳孔中却尽是柔和，像是冰山融为淅沥泉水，令人心沉。

　　“过来。”

　　九歌眨了眨眼，这才发觉自己走了神。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慢吞吞挪了过去。

　　韩瑾之撑直身子，手指摩了摩手中物什，而后将尖端部分朝着自己，给九歌递了过去。

　　九歌茫然地往下一看，而后瞳孔骤缩。

　　一支祥云杏木簪子。

　　“这是........”

　　韩瑾之一愣，端正答道：“簪子。”

　　九歌一时无语：“.........”我看得出来。

　　她顺势也在韩瑾之身侧坐了下来，有些疑惑地指着簪子问道：“你说的差的东西就是这个么？”

　　韩瑾之：“嗯。”

　　九歌这下更不明白了，直白摇头：“我不懂。”

　　许是坐着不舒服，韩瑾之罕见地再次动了动身子。他脸绷得紧紧地，来回看着簪子好几遍，开口了：“........妇人髻。”

　　“！”

　　霎那间，九歌犹如被电流火花一刺。她听到了自己心头剧烈的血液翻滚之声。

　　韩瑾之面无表情地将木簪递上。

　　九歌僵硬着接过，耳坠通红，手指下意识地沿着木簪的杆往下滑，指腹传来几道刻痕的触感。

　　她不动声色地沿着轨迹仔细摩挲着，辨认出来，上面刻了她的名字。

　　—— “小九”。

　　笔锋苍劲，字体清瘦，九歌一遍遍摸着，只觉得心脏有点不停自己使唤。她肯定要生病了。

　　她飞快地瞄了一眼端坐在身侧的少年，见他脸上依旧是副无甚波动的严正模样，心头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向来精益求精，做事总是会做到极致的。

　　于是她也不再乱想，运气定神，大咧咧地笑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还是你心细。”

　　说着便卸下自己的马尾，抬手开始盘发。

　　一炷香过去了。
　　一盏茶过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

　　九歌脸越皱越紧，眉头蹙气，手也酸了，头发也扯痛了，最后破罐子破摔地嘀咕道：“不行。”

　　韩瑾之指尖一滞：“什么不行？”

　　“我不行。”

　　“我不会盘妇人髻。”

　　她最擅长的就是高马尾，简单又方便，随便梳梳再扎起来就可以了。

　　更何况.........
　　她还从来没有梳过妇人髻。

　　唯一的一次就是在大婚那日，可是那时也是由身边手艺精巧的侍女来做的，她只要坐着等就行，实际经验四舍五入之后等于没有。

　　她捏着簪子有些丧气：“这下怎么办？”

　　“诶！不如我去找金头娘吧，他们就在后院。”

　　九歌想到办法，拍了拍手就要走，忽然身后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等等。” 韩瑾之低声道。

　　九歌：“怎么了？”

　　韩瑾之从她手中抽过簪子，淡淡道：“我会。”

　　九歌瞬间惊悚了。

　　韩瑾之看了一眼簪子，目光幽深望着九歌，而后哑声道：“可以么？”

　　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既然不易发觉，九歌自然没注意到。

　　她还沉浸在韩瑾之居然会盘妇人髻的震惊当中，下意识就答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韩瑾之抿了抿唇：“那你转过去。”

　　“哦。” 九歌自然就乖乖转身了。

　　在她转过去的一瞬间，韩瑾之悄悄地呼了一口气，一张冰玉般的脸现出符合年纪的少年气来。

　　眼睛看不见，九歌却能清晰感觉到韩瑾之的动作。他以五指为梳顺过头发，一下一下，从发头到发尾，解开被自己弄得凌乱打结的发丝。

　　他的动作很轻，轻飘飘的，九歌体会到了久违的顺毛快感，舒服地想摇尾巴。

　　这感觉，简直就像羽毛落在心上，又痒又酥酥麻麻的。

　　而痒过后，九歌又突兀冒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他是怎么会盘妇人髻的。
　　这么熟练的梳发动作，莫不成是以前也帮其他人梳过......

　　想到这里，她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算了算了，别管，这也不关你的事。
　　别！管！了！

　　九歌一直反复在心里坐着自我暗示，可是越暗示越好奇，就越是想知道，最后一下子没按耐住，话就冲口而出：“你怎么这么会盘发啊？”

　　“以前也帮人做过么？”

　　韩瑾之动作一顿，而后却浅浅地笑了，胸膛微微起伏，声音低磁：“没有。”

　　他将青丝握在手中，顺着盘上，凤眸明亮，唇角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宗门第二年有一门课程叫‘伪装术’，专门讲授如何伪装身份，以便在危机是能够与环境融为一体，亦或是乔装身份，做到不被人察觉。”

　　“伪装可分易声易容。”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白发苍苍的老者之音：“这是易声，改变发声方式即可。”

　　韩瑾之又恢复原声：“易容则要复杂的多，有多种手法，各式辅助易容材料，才能彻底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九歌成功被带跑：“......然后呢。”

　　“然后......” 韩瑾之顿了顿，缓声道：“扮作妇人女性，自然也在课程范围之内。”

　　“我从未帮其他人盘过发髻。”

　　韩瑾之将木簪细致地插|入柔顺乌亮的墨发，看着小姑娘小小的脑袋和小巧白皙的耳垂，温声道：

　　“你是第一个。”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九歌突然一连串的咳嗽起来，有些慌张地问道：“好、好了么。”

　　韩瑾之道：“......嗯。”

　　九歌站起身来，噼里啪啦地飞快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忘了东西在房间。我去拿。”

　　说完就立刻走开了，背影匆忙地简直像落荒而逃。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韩瑾之低眼垂眸，靠回了树上。

　　他看着留在手里的几缕发丝，声音喑哑：“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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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闲适的时光过去了，下章出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