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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古怪其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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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窖里的气温低得吓人,皮肤上不可控的战栗感让九歌无端联想到数月前自己的那个梦。
明明已经死去的自己,却身披大红嫁衣,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下冰床上。
死而复生.......
自己不就是死而复生么。
这到底是南柯一梦,还是事出有因。
梦里的男人到底是谁,自己的重生,究竟是天降气运,还是人为操纵?
她忽然觉得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些,大脑却又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江淮并没有察觉到九歌的怔忪,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声音都有些扭曲变调:“我会做到的,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等到九歌魂不守舍地从厅堂里出来的时候,韩瑾之已经自己收拾好从厢房里出来了。他坐在轮椅上微微仰头看着天空,听见身后响动,隔着空气中尘埃望过来的目光平静又温柔。
九歌忽然鼻头有些发酸。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如琉璃剔透般的少年,心底里就像是有暗浪翻涌,又酸又胀得像吃了几百颗酸梅。
韩瑾之:“怎么了?”
九歌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怎么。”
“........”
短暂的沉默后,韩瑾之忽然又开口说道:“晚上有什么想做的么?”
九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韩瑾之握住轮椅扶手的右手忍不住蜷了蜷,神色倒依旧是坦然:“今天泡药浴感觉好了许多,这几天你很是辛劳,晚上可以休息一下。”
“真的么?” 九歌眼睛一亮,蹲下来歪着头看自己大师兄:“真的感觉好很多了吗?”
被看得害羞的大师兄淡淡地“嗯”了一声。
九歌:“那我们出去走走吧,随便逛逛就行。”
韩瑾之点点头:“嗯。”
九歌努了努嘴,兴许是这些天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长了,语气间总不自觉带上前世的平辈感觉:“你每次说话不能多说几个字么,老是一个字一字往外蹦的。”
“........” 韩瑾之垂了垂眼。
他知道自己不善言辞,为人也有些单调无趣。明明有时候想说很多,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像她这般爱笑爱闹的姑娘,应该会更喜欢性子与她相称的人吧。
“我会慢慢改的。”
顿了顿,他又道:“以后会多说些。”
九歌本来只是随口调侃,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等到这样认真的回答。
但是若是韩瑾之下了决心要做一件事情,是怎么样都会做好的。
她默默脑补了大师兄这样一张脸每天嘻嘻哈哈叨逼叨逼的样子,浑身鸡皮疙瘩狂冒,尾巴都忍不住缩成了一团:“不行!”
还是冒着冷气一脸严肃的样子比较好看。
韩瑾之不解地看她:“嗯?”
九歌横竖都有自己一套“九式歪理”,丝毫不觉得自己快如翻书的变脸速度有什么问题:“你要是回去之后每天像裴宣那样滔滔不绝,师兄弟们肯定会觉得你被夺舍了的!”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私底下,私下里就好。”
“嗯。”韩瑾之心头微微一动,抿着嘴巴笑了。说完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改口道:“好。”
“......不,我是说,行。”
九歌:“........”
她瞧着面前眉目间带着些许懊恼的英俊少年,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手指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他脸上捏:“大师兄你未免有点太可爱了。”
九歌眼睛亮晶晶的,衬着日光,黑色瞳孔中似乎有着暗金流淌,漂亮得惊人。
韩瑾之凤眸微睁,面上不动声色,心脏却在狂跳。他任由九歌的手在自己脸上胡闹,语调不自觉地柔和了几个度:“还好。”
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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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间倒也过得飞快,韩瑾之的血统极佳,复原速度本就要超出常人许多,再加上江淮的药浴辅助,九歌今早给他按摩的时候,竟然已经慢慢有了知觉。
这真算得上是最近一段时间内最好的消息了。九歌心里莫名舒坦,又劲头十足地出去找江淮需要的第二样东西——眼下杨柳枝上最新嫩的枝叶。
其实找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并不高,就是繁琐,需要一一查看比对。十全镇中柳树很多,就算有着不尽木护心灵气带来的微弱感应,但大半个下午下来,也只是走了整个镇子的四分之一而已。
九歌觉得这段日子自己的心境好像平和了许多,就算好几个时辰一无所获,也不会像前世那般心急气躁,反而在回客栈的路上,还颇有兴致地东瞧瞧西看看,买了些有趣的零散小玩意。
推门回去的时候,韩瑾之正坐在床沿边看书,夕阳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一张脸深邃英挺,每一处都精致得像是经过反复打磨过一般。
他放下书抬眼看过来:“累么?”
九歌忽然觉得心脏被人轻轻打了一下,一种诡异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瞬间沿着她的脊柱涌上大脑,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尾巴都要飞出来了。
—— 这种好像丈夫在等着妻子回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呸呸呸,你在想什么!
你和韩瑾之是可以做这种类比的关系么。
深呼吸深呼吸。
冷静冷静。
九歌趁着回身关门的空档,迅速地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转过头去时只是惯常地笑了笑:“不累。”
韩瑾之:“晚上还想出去逛逛么?”
“当然要去。” 九歌在屋内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喉咙,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眉毛压低地问道:大师兄不会要反悔吧?”
“怎会。”
韩瑾之摇了摇头:“只是担心你太过辛劳。”
“........” 完蛋。
这种丈夫在问候妻子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九歌慌不迭地又给自己猛灌了一杯茶,含含糊糊地摇头:“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随后又飞快补充道:“几时走?”
韩瑾之看着九歌脸上有些花掉的易容痕迹,淡声道:“给你补补伪装便好。”
闻言,九歌耳朵微扬,一张小脸上满是兴致昂扬的神采:“那你的脸给我试试手如何?”
一刻钟后。
“哎呀,眉毛这里我下手太重了怎么办。” 九歌有点慌,连带着声音都紧了几分。
大师兄:“无妨。”
没过多久,九歌又掰着韩瑾之的下巴左右打量:“我怎么觉得两边眼睛不一样?”
大师兄依旧淡定:“稍微不一样很正常。”
“那下巴这里我就随便弄弄吧。”
这次连九歌自己都自暴自弃了。
韩瑾之看着坐着身前皱着眉头满脸不服的女孩,嘴角抿出微微的笑意,心里觉得九歌做什么都有天赋,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然而打脸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当韩瑾之看着水镜中皮肤蜡黄黝黑,眉毛扭曲得跟两条黑色毛毛虫,眼睛还肿得像被人狠揍过几拳的乡野农夫时,心态有点崩。
他大脑空白了一瞬才道:“这........”
九歌也拖着凳子凑过来看,满脸羞愧道:“好像确实有点太丑了.....不然洗掉你自己再画过吧。”
韩瑾之见她这模样,忍不住伸头揉了揉她的头发,淡声道:“不用,是很好的伪装。”
稍作收拾后,九歌便推着韩瑾之出了门。
镇民见他们衣着朴素,倒也不甚介意,但若是有人留心多看了一两眼,便会立刻脸色微变地别过身去,满脸嫌弃。
见过丑的,这么丑的倒是少见。
九歌为了稍稍弥补一下自己的渣技术给韩瑾之带来的毁容式丑化,便也往自己嘴角边点了一颗媒婆大黑痣。
她很有兄弟担当地想:“要丑一块丑呗。”
韩瑾之显然也没逛过这种小镇夜市,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却会时不时偏头四处打量张望,甚至还随手买了几本杂谈野史回去。
“大....不...夫君。”
九歌兴奋地拍了拍韩瑾之的肩膀:“那里街角有画肖像的,我们过去看看?”
其实她心里是暗暗动了坏心思的,韩瑾之这副模样这辈子估计都不能再见到了,如果有机会找人画下来,日后翻出来看,肯定甚是有趣。
韩瑾之这厢倒也应得爽快,几乎是不带犹豫地便同意了:“嗯。”
但若是九歌有心留意便会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大师兄还从没拒绝过她说的任何事情。
画画的摊主是个有些年纪的中年人,宣纸一展,提着毛笔就对坐在前方的九歌和韩瑾之说道:“夫妻?”
九歌点头:“嗯嗯。”
摊主:“那你们俩中间是要隔条河么?”
“........”
“这样呢?”
“太远了。”
“这样呢?”
“再近点。”
直到两人肩膀挨着肩膀,摊主边描着身体轮廓边提出质疑:“能不能放松点?笑一笑?”
九歌挑眉,忽然转过头去扒着韩瑾之的嘴角,小声地喊道:“师傅快画!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韩瑾之一愣,听着耳边满带笑意的清脆声音,适才绷得和石头一样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眉梢嘴角也泛出真切的笑意。
九歌激动:“笑了笑了他笑了!”
摊主也激动:“来了来了我来了!”
分明是他从前不喜欢的鸡飞狗跳与喧嚣吵闹,韩瑾之心里却软塌塌的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让小两口再甜几章吧。
真的抱歉拖了这么久才恢复更新,谢谢还在等我的小天使,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