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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朱厚照的伤口已经慢慢结痂,绷带也皆拆了,那雕着“慕衡”的掌心的伤口也渐渐痊愈。而且,更值得欣喜的是,他会偶尔记起来一点东西,譬如昨日花盆摆放的位置,他捏了齐衡多少次耳朵,还有,齐衡喜欢吃海棠酥饼。

      钟太医的解释是,朱厚照的后脑约莫又受了一次撞击,将之前的血块冲散了一些,所以会有一点些微的记忆。

      齐衡听到这话很是欣喜,“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会逐渐痊愈,不,不会死了?”

      钟太医慈眉善目地点头,“从常理来讲,是这样的。”

      “真的?!”

      齐衡心中狂喜,一下子从椅子上冲下来,握住钟太医的手臂,仿佛有千万句话要说,但临到嘴边又一个字都出不来,只得放了手,又快步折身,在窗边踱来踱去。

      钟太医接着道:“所以,近期皇上的后脑会伴随一定的阵痛,小公爷定要谨慎些,疼痛时不可让他乱动。一来,乱动可能会牵扯到伤口,致使伤口裂开恶化。二来,这还会扰乱他的血液流通,若彼时气血逆流或是堵塞,便大事不妙了。”

      齐衡心里仿佛有一万匹野马脱缰奔腾,轰隆一阵乱响,他欢喜得红了眼眶,连连点头,“好!好!多谢太医!多谢......”

      朱厚照到齐府两旬,他便提心吊胆了两旬。尽管每晚就寝时,他都主动躺进朱厚照的怀里,说:“照照,我是元若,你要记得,我是元若。”

      尽管每回朱厚照都信誓旦旦地答应他,但他仍怕哪一次睁眼,这人就端着茫然的表情问他“你是谁”,怕自己问他名字时他脱口而出“不知道”而非“你是元若”。

      失去过一次,往后的每一次都变得胆战心惊。

      好在如今,拨开云雾,重见天光了。

      然则,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何况他整日跟朱厚照生活在一块,哪能平淡安宁呢?

      就算他们不招惹是非,是非也会主动招惹他们。

      “小公爷,老夫虽明白您的心情,但如今可不是欢庆的时候啊。”钟太医煞有介事地提醒。

      齐衡随着他的话想到一些事情,欢笑的表情敛了敛,道:“我明白。”他望着桌上用油皮纸包裹起来的药,“方泽狼子野心,欲想争夺帝位。”

      钟太医点了点头,道:“原本说,若一月寻不到玉玺,便新帝登基,另造玉玺。可如今才过去两旬,离一月之期尚有一段距离。昨日的朝堂上......”他凑近齐衡,压低了声音道,“他已经自称为‘朕’了。若不是丞相大人当即喝止,恐怕......”

      齐衡眸色一冷——岂止是昨日,早在他被召回京城的那日,方泽已经迫不及待了。若不是谏议台的一干文臣压着,当时恐怕就是要登基的。

      “他方才下诏,封我为谏议侍郎,明日开始上朝。”

      钟太医一愣,“他这是有所察觉了吗?”

      齐衡拧眉,“应该没有。他原本就怀疑我跟玉玺有关,消停了这么多日突然让我上朝,恐怕是寻找玉玺无果,要来监视我了。”

      钟太医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没有见到玉玺,他始终贼心不死,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小公爷打算如何应对啊?”

      “玉玺确实不在我这儿,他就算把我开膛破肚,把我每一根骨头都拆开,也是不可能找到的。”

      “但邕王如今长住皇宫,那儿于您来说,根本就是虎狼之地!”

      齐衡主意已定,淡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我只是上朝,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钟太医始终担忧,兜着袖子连连叹气:“那,那您要是去上朝了,皇上怎么办呐?”

      齐衡早有打算,“我想过了,包括我从齐府出发到回来,上朝最多也只有两个时辰。我会跟他说清楚,几时走,几时回。他会听我的。”

      钟太医勉强接受这个办法,“但皇上如今正处于关键时期,记忆虽然恢复得慢,但好歹也是朝着痊愈的方向走的。您不在的时候,还是找个信得过的人照看比较好。”

      这一点,齐衡倒是很有把握的,“太医放心,我已经物色好人选了。”

      钟太医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便也不再多嘴去问了。只又叮嘱了几句用药,便背着药箱子从后门走了。

      齐衡亲自送他出去,接着将新开的方子交给小厮去抓药——人选么,当然有了。那日在雪地里不小心踢了一脚朱厚照的不为,便是最好的人选。天知道这厮得知朱厚照就是皇帝之后,每天都是怎么惊心着过的。

      当晚,齐衡说了此事,坐在铜镜前的人显然很不满意。

      “元若不准走。”

      齐衡在背后帮他梳头,木梳避开已经结痂的伤口,将其余的头发梳顺,贴着后背的轮廓径直垂到腰际。

      “乖,我午时之前便会回来,这期间你就跟着不为,要么写字,要么斗蛐蛐儿,想做什么都行的,如何?”

      朱厚照不屑,“谁要那个奴才陪着?我只要元若。”

      “我也会陪你啊。”齐衡将下巴轻轻搁在他头顶,望着镜中的人,“但是我现在除了是你的元若,还是臣子,臣子就要上朝的。”

      “什么破规矩?”朱厚照大言不惭,“若我做了皇帝,断就不让你上朝。我的元若应该好好养着,每日起那么早多折腾人?”

      齐衡一哂,这人当皇帝时还真没让他上过朝......不过对于上朝,齐衡还是比较严肃的,于是他的眼神凝重了几分,道:

      “照照,你知道么?上朝参政,是我的抱负。”

      朱厚照不明,盯着镜中人的眼睛。

      “我自三岁开始识文断句,学古经,谈政论。为的就是哪一日金榜题名,在朝堂谋得一席之地。这样,之前的那些书,艰苦的那些年,才不算白费。”

      “读书有什么好?”

      “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之前对兵书一类也很是偏爱。有时眼睛疼了还想看,还让我念给你听呢。”

      朱厚照转了转眸子,道:“那你现在念,我现在就要听。”

      齐衡会心一笑,道:“那......我每晚都给你念文章,早朝的时候你便好好跟着不为,如何?”

      朱厚照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十分为难地点头。

      蜡烛上的火苗跳动了一下,不知是空气流动还是烧到了杂质,竟发出“噗”的一声,像极了某人心底的抗议。

      窗前燃着三只烛火,将将把书面上的文字照清。朱厚照在内侧睡着,齐衡靠坐在床头,翻着纸面泛黄的书本。

      “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他的声音很柔和,仿佛一杯干净的温水,透着来自早春的柔软与温情。

      夜色深了,齐衡的眼皮越发的重,念的速度也越发的慢了。渐渐的,只有蚊子一般的声音,到后来,连这细微的蚊子声也没了。

      他靠在床头睡去,脑袋歪到一边,约莫是屋内颇为暖和,珍珠般的耳垂又泛着浅浅的红。

      他是睡去了,但与此同时,睡着的某人却慢慢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他将书卷从齐衡手里缓缓抽出,再一手穿过他的腋下,一手伸进腿弯,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平于床上。

      “噗!”

      烛火被一下子吹熄,屋内陡然暗了。

      暗度陈仓的某人摸索着钻进棉被,然后在齐衡的眼皮悄悄落下一吻。

      “啾!”

      然后抱着怀里的人安然睡去。

      他心疼元若,每日晚睡早起这么忙碌。

      但他更心疼自己,居然要一上午都见不到眼前之人。

      相思苦,好苦啊..............

      如此想着,他又偷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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