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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宫妃百合 ...

  •   第一人称百合,主攻,一时爽完。
      *主角攻受都是后宫嫔妃,非处,介意勿看。

      冬天太冷,我坐在案前,一手搁在汤婆子上,一手则执笔在纸上随意写些东西。
      殿外杂役在扫雪,隐约听她们在抱怨近些日子的天气,说是冷得厉害,夜间冻得人睡不着,想着我往墙角撇去一眼,发觉暖炉的碳确实燃得黯淡,殿里也确实有些冷。

      “秋玥,”笔尖依然在宣纸上不缓不急行走,墨迹展延出一方天地,我唤来身边的大宫女:“把我那件银色大氅拿来,一会儿去皇后那坐坐。”
      秋玥应下,我入宫这些年一直是她在我身边伺候,由此很是懂我的行事规矩,举着大氅又在旁静静等到我将这幅字写完,才福身上前为我披上系好。

      “这几个月来长乐宫的小宫女们来请过几次,皇后像是很是挂念娘娘呢。”秋玥轻声道:“娘娘今日显得有些素净了,可要再选支钗子?”
      “取那支孔雀步摇来戴上吧。”我拢了拢身前的大氅,答。

      我是当朝御史之女,七年前被送入宫中,当今圣上妃嫔众多,我在其中并不很受他喜爱,至我二人之间相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但因我家世不低,太后、皇后皆有意提携,因此在宫中过得倒也不算太差,如今位列九嫔之中,身居昭仪之位,赐居延辉宫清露殿。
      路上又下起雪,秋玥连忙上前为我撑伞,到皇后所居的长乐宫附近时,远远瞥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似秋日红叶,又像雪中红梅,只可惜身后浩浩荡荡还跟着一群人,辜负了这般美好意境。

      “她是谁?”我称病久在宫中,许多新人都未曾见过。
      “听闻是文昌侯家的孙女,前些日子才封了修仪。”秋玥为我解释。
      文昌侯是圣上看重的臣子,位重权高,这也是该有的待遇。我颔首,往皇后宫里走去。

      皇后坐在主位上,原本她与那袭红衣相谈甚欢,但看到我时,她的面色还是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恍惚。我都看在眼底,目光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来回,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皇后是淡雅清丽之容,她眉目间总有些淡淡的愁绪,江南养出来的美人不外如此。文昌侯家的孙女则明艳美丽,眉梢扬着笑,原本正挽着皇后的手臂,亲近地靠在她身边同她说话,这时倒好奇地打量起我来了。

      我自然地对上她的视线,她倒不羞,竟然明晃晃地盯着我看,皇后也是。
      “你应当还未见过,这是江昭仪。”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样不好,皇后转过头去朝她介绍,温声细语。
      虽然同为九嫔,但昭仪位份确实在修仪之上,可她也不行礼,只是微微抬起小小的下巴,笑吟吟地说:“江娘娘好。”很有一派傲气。

      接着她又继续同皇后说话,先是讲伺候自己的下人是有多么不周到,又说想家,再说想要自己搭个厨房,说是宫膳局送到她这的东西都冷了,她怎么也吃不下,还瘦了许多……如此云云,总之是将我排斥在外,任凭皇后如何引言也置若罔闻,也不将我带进她们的闲谈中来。
      皇后只得无奈看我一眼,目光中包含许多情绪,我淡淡回以一微笑,并不打算遂小姑娘的心意离开,喝着茶静静看着插在瓶中的梅,含羞待绽,煞是好看。

      我看得出神,所以连那个红衣小姑娘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清楚,只是听见皇后喊我的名字,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侍候的宫人已经被她散退,她走到我面前蹲下,穿着华服的她不像是一国之母,反倒像人的玩物,许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或者是扮得漂漂亮亮的布偶,就这样仰头眼巴巴地望着我,眼中盛满了期盼,眉目间的哀愁也自然而然变作别有的风情。

      手中的汤婆子已经冷了,秋玥在外殿,没法进来帮我换,由此我将它搁在一边,还是持着那样的微笑,问:“皇后何故如此?”
      她趴在我的膝头,小心翼翼百般讨好:“你知道的。我错了可好?你莫要这般待我,我受不住。”以我的角度能看到她衣襟下雪白的后颈延伸到背脊,是一段好看的线条,长乐宫最为奢华,碳燃得很旺,人在里面微微发热。

      “起来。”
      一个昭仪命令皇后,这事看着滑稽可笑,可她却照做了。
      隔着衣物,我的手贴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掌心按着抚摸一圈后,问:“近些日子可还好?”
      皇后用手指来轻轻碰我的手,说:“你不肯见我,怎样也好不起来。”
      她的手有些凉,我的手是温热的,刺得我不大舒服,我毫不留情地抽出手:“皇后如今身怀龙嗣,应当爱护身体才是。”

      孕中之人看着总是温顺许多,时时都带着母性,难怪文昌侯家的孙女那样亲近她。可惜我自幼丧母,偏不爱这样的母性,更不能对于我的爱侣的肚子里孕育着属于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生命这件事情还接受坦然。
      走出长乐宫的时候,我头上那支孔雀步摇已经不在了,这是我刚入宫那年皇后送我的,旧物当还予故人,也表明了我与她断绝之心。

      冬日阳光刺眼,我不愿意在外头久待,回去又窝殿内读了大半个月的书,期间闭门不出,直到除夕夜宴实在推辞不过,才勉强打理了下自己,让秋玥备好车辇往除夕宴赶去。
      出门前我想起这段时日御花园的红梅应当开得正盛,平日里我不准宫人们随意外出走动,但殿内整日烧着碳也确实令人烦闷,不如方才绕道过去,叫人折上几枝回去插上,也算应景。

      时日尚早,想着我就吩咐人去了,不想还未到御花园,前方就传来一阵喧哗声,宫人们的叫唤此起彼伏,吵闹得厉害。
      秋玥告诉我,说是梅修仪原本想踏雪寻梅,却不慎跌进湖中,湖里冰面薄,现下她一身湿得厉害,而这附近又没有别人的车辇或宫殿,这寒冬腊月的,风吹一吹怕是会生出病根,希望借我的车辇一用,将她送回西洲阁去。

      我没有犹豫,让宫人们把人领进来,不过确实不清楚这个梅修仪到底是谁。
      秋玥哭笑不得,悄声告诉我,就是半个月前我去见皇后时遇到红衣姑娘,文昌侯家的女儿,姓梅,闺名南春。

      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名字确实好听,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车辇外,她的宫人晓得规矩,还在外请示了一番,她却直接进来了,落汤鸡一般,两只杏眼怔怔地看着我,显然还有些余悸。
      梅花还是要折的,我叫秋玥遣人去摘,自己则请她坐下,问道:“清露殿要近些,不然梅修仪先去我那换身干净衣裳?”

      她不自然地缩了缩,声音里打着抖:“劳烦江娘娘了。”
      我看她的衣摆还滴着水,不自觉皱起眉头。也难怪那天她在皇后面前说自己身边的下人都伺候得不周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你若不介意,便将外头的衣物褪下,先披着我的大氅。”我将她湿淋淋的外衣解掉,又用原本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将她裹住,只是这一瞬不觉间,她竟然扑到了我怀里。
      “江娘娘。”她还是哆嗦着,显然冷极了:“我好冷,你抱抱我可以吗?”
      小女孩的撒娇很自然,于是尽管我不喜湿冷,但还是依言把她抱入了自己怀中。

      她像一个小团子一样缩在我怀中,让我想起我少女时期养过的四川贡猫,冬日里冷的时候,那狸奴就是这样蜷在我腿上,懒洋洋的,赶也赶不走。
      宫人们走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清露殿,她的宫女来扶她下车。离开我的怀抱前,她半张脸埋在大氅中,仰头看着我,对我说:“江娘娘,你身上好香。”

      我拿出最寻常的笑容,这我早已做过千次万次,无比熟稔,就连我自己对着镜子这样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这是真的。我回答她:“寻常香粉罢了。”
      梅南春不予回答,她的眸中划过一丝笑意,终于下了车辇。
      我低头,无奈地看着被她弄打湿的衣裳,罢了,今日这除夕晚宴倒是能找到理由不去了。

      开春之后我还是如往常一样,称自己身体抱恙,日常就是在清露殿晒晒太阳,读读书,或者让秋玥陪我对弈一局,至于意图明明白白:什么拜帖啊、赏花啊,踏春云云,均与我毫无干系,请不要扰我清净。
      可这宫里总有我抱恙也拦不住的人,比如这个后宫真正的主人。

      那天我坐在秋千上看鬼谷,午后阳光惬意,秋玥将清露殿内内外外都打理得十分有条理,我偶尔看一眼她忙碌的背影,倍感欣慰,想着要是秋玥不愿嫁人,我们当好姐妹一起过一辈子也是极好的,毕竟她太会照顾人,又很知晓我心思。
      想着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才晓得原来是圣上带着梅修仪来了。

      虽然我与圣上情感淡漠,但表面相敬如宾的体面我还是有的。他将我虚扶起,而后梅修仪又说,上次多亏了江娘娘……诸如此类的话,她虽有些娇纵,但言语时神色灵动,珊珊可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并非病体,不过情面功夫总要做,皇帝赏了我许多东西。原本这一出之后两人就要走了,结果梅修仪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了我放在秋千上的鬼谷,好奇要来查看。

      “己欲平静以听其辞,观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梅南春随手翻了两页后,看向我:“早听闻过江娘娘博览古今,学富五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多谢梅修仪谬赞。”我答:“不过随手翻翻,并不解其意,囫囵吞枣罢了。”
      梅南春笑而不语,她盯着我,而我在想,娇美的容颜配上这样的笑当真好看极了。

      第二天,宫内传来旨意,说是迁宫,圣上赐梅修仪延辉宫清卉殿,再过几日人就要住进来。巧就巧在清卉殿就在我清露殿旁。
      彼时我正在殿内左右手互弈,闻言时右手落子慢了一刻,还错了位置。

      似乎是因为挨得近,后来梅南春会时常往我清露殿跑,有时我在写字,她却拉着我尝点心,我在读书,她却要我陪她去看锦鲤,我在对弈时,她则伸出她缠了布带的手,要我陪她做蔻红。
      她的手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胭脂花混着明矾,在指甲上得缠上一夜才会好。她望着我,非要我将她手中的布带重新系上一个结。我不愿放下棋子,便唤秋玥,谁知无人应答,再抬头时殿内竟然只剩下我们二人了。

      梅南春得意洋洋的看着我,面上不无骄傲。我终于放下棋子,伸手到她指间,我们的手指一时间交错到一起,我听见她喊我江娘娘。
      “你觉得我好看么?”她突然就问了这么一句。
      “嗯。”
      “比之皇后娘娘又如何,可能胜她三分?”
      我打好结,准备抽出手:“此言实属不敬,以后莫要再说了。”

      可她不会饶人,手指夹住我的手指,并不让我抽开:“皇后已过而立,想来已经年老色衰,不能入江娘娘的眼罢?江娘娘可会更喜我这年轻貌美。”
      我微笑着伸手掰开她的手指,一字一句答:“皇后乃一国之母,而立之岁后更为稳重,又身怀皇嗣,实属我朝幸事。我乃后宫妃嫔,交好之事尚不敢多言,梅修仪一席话我听得不甚明白,只是隐约察觉,实在让我担当不起。”

      晚间沐浴后,我湿着头发倚在案桌边借着灯火看书。
      恍惚间我想起梅南春白日里的那番话,说的是皇后已过而立,年老色衰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才想起原来我自个的岁数也不算小了,已经二十又七,入宫的七年蹉跎掉了最美好的时光,那些我在字里行间读到一切都从未体会,宫墙隔开了人间美好的烟火,却隔不开人间丑陋的世俗。
      我提起笔,给我的父亲写了一封信,让秋玥第二日送出去。

      梨花在春雨里开了又落,杏花也是如此,到夏季暑气正盛,我爱晚间坐在院里乘凉,这时秋玥就会点好熏香,拿一柄扇子在我身边扇啊扇,驱赶着烦人的蚊虫,顺便与我说上三两句话。
      “长乐宫今日住进了些太医,听说是排好了轮班,昼夜都照看着呢。”
      “嗯。”我轻声应下:“皇后凤体自然珍贵,理所应当。”

      秋玥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说起来,最近梅修仪倒是不怎么闹了呢,这延辉宫一时间似乎清净了许多。”
      “你不是向来也爱清净?”
      秋玥自然答:“清净久了也寂寥呀,梅修仪教人喜欢,娘娘恕罪,可奴婢心里也是有偏向的。”
      我并不答话,在心里默默希望岁月不要蹉跎了这个美好的姑娘。

      皇后产子后不久,满宫的人都去贺喜,我依然称病,叫秋玥去送了贺礼。可老是同一个理由也不是办法,秋猎时太后亲自下了懿旨,说是皇后刚刚诞下皇嗣不久,不能受旅途劳累,由我这个从来不管事的昭仪代皇后之职,率领后宫去羽山陪同。
      临行前太后特地差人告知我,说是羽山温泉养人,叫我多去待待,也将一身病气去了,好侍奉皇帝早日诞下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我知道她这是对我不满,可我也确实不能如她所愿。

      即便如此,温泉就在眼前,焉能不去享受一番?
      宫人在其中设了个小案,供我读书,我半身泡在里头,渐渐放松下来,的确舒适。
      想着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梅修仪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大大方方地捉弄,她冰凉的手突然按在我的肩上,打一出好猝不及防的惊喜。
      这样忽如其来亲密的触碰令我立刻睁大眼睛,但不过多久,我又静静阖目,伸手将她的手扫开:“梅修仪。”

      没那么无奈,我对这个小女孩并不是全无办法。

      但她显然不知晓分寸,一直都是如此,更靠近了些,身体贴上我的背,嘴上还礼貌客气回道:“江娘娘,南春好冷。”
      我不动声色地脱离开她手臂划下的范围,吩咐道:“秋玥,给梅修仪拿一件外裳来,送梅修仪出去。”

      秋玥很听我的话,自然是上前请梅南春离开,可她却是如呆滞般,平时妙语连珠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背对着她,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心底似乎又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我听见秋玥再次请梅南春穿外裳,而梅南春不管不顾地踩入汤池之中,水声和她委屈的叫唤声重叠在一起,她又那样喊我,像小辈向长辈撒娇,女儿向母亲要饴糖,她喊:“江娘娘。”

      水声告知我她在一步步走近,我抬起手掌轻挥示意秋玥离开。
      放下手的时候,梅南春整个人完完整整地贴在了我背上,她伸手圈住我,将下巴轻轻放在我肩头。
      我不在意她过于越界的动作,只听见自己的叹气声,又似叹非叹:“别说话。”

      我侧脸看过去,这个小女孩显然对我没有拒绝的举动欣喜若狂,她的眼睫灵动清丽,微眨间像某种动物展翅,也真的乖乖听了我的话,一语不发。
      在袅袅雾气中,我捧住她的脸颊,很轻很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

      我刚进皇宫时,皇后也还是个少女,其实少女和皇后不称,因为少女没有那样母仪天下的气度,但皇后做得很好,其中的关键原因就是,她从没爱过皇帝,和我一样。

      在一个狭窄逼仄的环境里,寂寞的人很容易互相吸引,我们就很自然、悄然的,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相爱了。
      刚开始很热烈,我们是两个一样的少女,一样爱着心上人,几乎不顾一切。

      常常在皇帝到她宫殿的前一刻,她还坐在我腿上陪我练字,而这时我躲在重重帷幔后,心中滋味丰富,不甘更多。她则在皇帝面前简略冷淡地交代后宫事务,等到皇帝离开之后,我把她拉入帷幔中,我们又迫不及待地拥吻在一起。

      我们常常伪装成好姐妹的模样,赏花,品茶,对弈,或附庸其它风雅,我几乎以为,这就是我往后的生活了。
      变故起源于我父亲的一本参奏,他平和又尖锐地指出皇后族中十余条罪行,条条都是大罪,在皇后红着眼睛来求我之前,我写给父亲的希望他留有余地的信便已送出宫外。

      我搂着她轻轻拍她的背,告诉她会没事的,她哭着颔首,几乎哭晕过去,又在夜半醒来。我放心不下她,因而没有入睡,当时正挑灯夜读,到她醒来后,我放下书卷挽留皇后,叫她再休息片刻。

      皇后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又叫我不要为她担心,接着匆匆在夜色中离开。
      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以及身后两队宫人渐渐消失。

      父亲听从了我的要求,但皇后一族难逃惩罚,从此之后还是逐渐衰落,值此之际,她与我的交际也越来越少。
      但直到传来她怀孕的消息之前,其实我都没有想过要与她分开。

      我给梅南春披好外袍,让秋玥带两个宫女送她回她的行宫,她还依依不舍抓着我的手不肯离开,直到我微笑着摇头,或许是已经得偿所愿,她也不再得寸进尺,这次真的乖乖走了。

      她走之后,我靠在椅上习惯性捧卷,但翻了翻发现自己眼下其实看不进去书,于是又放下了。
      当晚我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去求见皇帝,称自己身体不适,来到行宫后便呕吐不止,请求先行回宫。

      但这次皇帝却多看了我一会儿,先允过然后慢悠悠地说,待江昭仪养好了病,得闲便去替朕瞧瞧皇后母子罢,你与她素来交好,她很挂念你。

      我并没有应下,称自己多病缠身,因此不敢探望皇子,皇帝只笑而不语,嘱咐我好生养病,再不言语。

      我被送回了宫中,据说太后对此略有谓词,却并未发作,在宫中封门静养半月后,我终于想起皇帝的话。我们从未有过男女情谊,君臣之情倒是有不少,然既身为忠臣,君令岂能不受?终究还是带着再一次准备的贺礼,到了皇后的宫门口。

      皇后看上去竟然还比之前有气色些,她看到我时有些恍然,又笑着让身边的姑姑把皇子抱过来给江娘娘瞧瞧。
      等待的途中不算太久,皇后淡淡与我说了两句话,我皆淡淡答过,直到看到那孩子时,才由心露出一个微笑。

      皇后没有什么错处,孩子也并没有什么罪过,我个人情感上的是非并不太能影响我的行事为人,我学着奶妈的动作,十分小心地抱起小皇子哄了哄,也许我生得不算太凶,那孩子也极为开心地举起手朝我笑。
      天生万物,当真无比神奇,他小小的手还没有我两根指头大小。我从身上拿出一块玉来,这玉是暖玉,雕琢极为精巧,单面刻上九九福字,我将玉放在小皇子襁褓边,他又笑起来。

      皇后拦我,道:“此为江昭仪心爱之物,还是——”
      “无妨。”我低头专心逗弄小皇子,确实不甚在意:“此玉是臣妾满月时由慈恩寺玄灵大师所赠,多年来常伴妾身,如今转赠殿下,愿殿下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皇后欲言又止,最终颔首:“那便多谢江昭仪了。”

      此后我有时间便常常去看小皇子,但与皇后依旧保持距离,到秋猎结束前,一切都算相安无事。
      秋猎结束,皇帝回宫第二日,我刚探望完小皇子,从皇后宫中离开,路过宫中快要脱落完的红叶林时,看到梅南春静静站在一株红叶树下远远望着我。

      我朝她递回一个眼神,她又如同无事般走上前来,笑着行礼,拉我的手:“江娘娘。”
      我微微颔首,客气疏离:“梅修仪怎么不带宫人?”
      “南春在等江娘娘。”她坦荡回道:“就不带旁人了。”

      我低头看着手心中她不愿放开的手,梅南春今日依旧穿着红衣,明媚动人,在满怀伤悲的秋光中也令人动容。
      我收回手,说:“回清露殿吧。”
      梅南春说好,我二人并肩走在宫墙之下,梅南春说了些秋猎时的事,像是兴致不错的模样,但进了宫殿后,这个女孩终于再撑不住表面的光鲜亮丽。

      她不知从何而来的疯劲,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推到墙上,质问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找皇后,我朝惊慌而来的秋玥摇头,控制住宫人却控制不住她的情绪,她揪着我的衣裳,很快便从怒气冲冲专为趴在我身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我背后抵着墙,身前抵着梅南春,手犹豫了许久,却也没有拥住她。
      倒是梅南春,大概没有我的安抚,她越发伤心,越哭越大声,我感觉我的胸口都已经被泪水浸湿。
      她还是个小姑娘,那样鲜活直白,像冬日的红梅,秋日的红叶,是江南的春天。

      我的声音那样冷漠,我是那样无趣的深宫女子,我开口询问:“梅修仪哭够了吗?”
      梅南春闷声道:“没有。”
      “……梅修仪该回去了。”我推开她,却发现有些推不开,梅南春紧紧抱住我的腰身,软声喊我“江娘娘”,她说“我错了”,紧接着又问我“江娘娘想我怎么去改?南春一定改过”,这简直不像那个娇纵的梅修仪。

      她仰起头,红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打动。
      我再次尝试推开她,她依旧纹丝不动。
      良久后,我唤她:“梅南春。”
      “江娘娘。”她带着点点鼻音回我。
      这次叹气是在心里叹的,无奈是察觉到不该动情却动了情的开始。

      我说:“就这样吧。”

      梅南春送了小皇子小金铃铛,挂在床头,他伸手就能摇到,听铃铛轻快作响,真是有趣。
      到年末皇帝下旨,晋我为贤妃,也晋梅南春为梅昭容,只是二人还住在一处。

      皇帝喜爱梅南春,但这种喜欢不算纯粹,纯粹的地方则更像兄妹,渐渐很少召她,不过荣宠依旧。
      而我这则更复杂些,我父亲是忠贤之臣,做事十分谨慎,在朝中地位稳健,进退得宜,皇帝用他用得很放心,也很喜欢他这样的臣子,至于我,自从我对小皇子示好后,皇帝也常常召我,倒不是侍寝,只是会叫我帮他理一些理不清的思绪,出一些建议。

      或许他心知肚明,我也许算个贤臣,又的的确确不是忠臣,毕竟没有和皇帝的妃子在一起的忠臣。但到底皇帝是个好人,给我留了分名字,给了一个“贤”字。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去。

      开春后,梅南春邀我去赏梅,在梅园中,她肆无忌惮地挽着我的手,在一株红梅下停住步伐后,我回身望向来时的脚印,踩在点点残雪上,是成双成对。
      我曾问过梅南春是因何对我执着至此,若是以后兴趣退散,有得她后悔。

      她称自己不是一时兴趣,并义正言辞要我给她道歉,彼时她正寝在我榻侧,我打了个呵欠,说:“理由。”
      “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情谊。”梅南春有理有据:“你心中无我。”
      她手指点点我的胸口,很快就要没规没矩,但幸好我手疾眼快,抢先抱住她,认真同她讲道理:“你还很小,很多事情都还未想清明。”

      梅南春嗯嗯啊啊敷衍点头:“是哦,所以在江娘娘看来,这就是我一时兴起嘛。”
      我想了想:“倒不是这样。”
      “江娘娘,你真的是好坏的女人。”梅南春自觉仰躺,大胆的环着我的肩,她眨眨眼睛:“要是今晚江娘娘能让我哭的话,我就告诉江娘娘为什么。”
      我自然是当仁不让。

      第二日醒来,她懒懒地说:“第一次见江娘娘的时候,江娘娘的神色很寂寞。”

      这当然不是唯一理由,梅南春喜好撒娇耍赖,于是不久后我又让她说出了补充答案:“我落水时,江娘娘的怀抱很温暖。”

      后来她又东扯西扯,陆陆续续说了好多答案。我半信半疑,思及此处,回过神来,看梅南春已经亲手剪下了好几枝梅花。
      我再度问起她这个无聊的问题,她勾起嘴角,说:“我第一次入宫时,我在宫道中见到你。”
      我颔首:“嗯?”

      梅南春微笑,古怪地丢下一句:“你猜。”

      第一次入宫时,她见到那个女子,空中飘着雪,那个女子不徐不疾走在宫道中,风雪打湿了婢女的整个肩头,看起来就很冷,而她站在伞下安然无恙。
      忽然她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将伞朝身边的婢女那里侧了一侧。

      从那一刻开始,梅南春便在想,她一定要留在宫中。
      她一定要和这个女子长相厮守,直到白头。

      有这个想法时是在冬日,而现在正值春日,百花尚未开放,无限可能,她看着红梅,期待依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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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宫妃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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