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育一颗小星球》倚簿

2、第二章。

　　“我不管，我捡到的，就是我的。”宁衍与宁倾月两相对峙着。

　　宁倾月这时也知道了方才在他门口的是谁了，怎么偏就让他偷听了去，“还回来。”

　　宁衍不同意，“我跟你说，就这颗星球他，似乎…不是很正常。”
　　他托起了手中的蓝色星球，这颗星球与他所见过的，甚至是与宁倾月所见过的一切星球都不一样。

　　·

　　这颗星球他…长毛了。

　　·

　　这是一颗毛茸茸的星球，整颗球体上遍布了蓝色的绒毛，绒毛很软，搔刮在掌心有些痒。
　　很奇妙的触感。

　　宁倾月心下震撼，但面上不为所动，“放太久发霉了。”

　　宁衍冷嗤了声，“我二十三了，我不是三岁。这要是发霉我给你吃了他。”

　　宁倾月不想跟他掰扯这件事，“把他给我。”

　　宁衍根本不听，就自己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还会说话。”
　　他拍了拍怀里的小星球，但此时的毛茸星球并不再开口，无论宁衍怎么用力摇晃，对方都无动于衷。
　　“是睡着了吗。算了，反正我不给你。现在我有星球了，就不可以开除我了吧。”

　　宁倾月就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本也没有真把他开除的打算。
　　他知道宁衍对于成为造物主这件事似乎从未上过心，甚至一度生出过拖些关系让他去别的学院这种念头。但还是想再努力一把，故而早些的话也多是为了吓唬他，但谁能想着，这一吓唬，还真吓出了一颗带毛的星球来。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宁衍要是吃了他不会吃坏肚子吧。

　　·

　　面对宁衍这种无赖性子，最后自然也只能是当哥的妥协。
　　但宁衍被他哥要求把考试补了去，不然不让他养长毛星。

　　“长毛星真的太难听了。”此时被宁衍安置在宿舍内简易操作台上的小星球痛心疾首，“换个名字吧。”
　　他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如果回头去看的话，宁衍已经看着考试题库睡着了。

　　但长毛星回不了头，他自转还要转好一阵才能转到面朝宁衍的方向，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因为我早上故意没在你哥面前说话所以报复我吗。我不是故意的啦，是我说了他们也听不见的！而且星球会说话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太奇怪了吧！你理理我！我给你道歉可以吗！我有幽闭空间恐惧症的啊！”
　　“你们造物主都这么混蛋的吗。”

　　宁衍还是睡着了，许是因为耳边太过聒噪，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总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为什么，今这一遭反让他在梦中梦见了最不愿回忆的事情。

　　“大哥…别走…我不是故意的…哥！”宁衍猛然惊坐起，反手一摸，背上全是冷汗。

　　“做噩梦了吗。”长毛星关切问着，但他还是没自转到面对宁衍的方向，“请问能先给我翻个面吗。”

　　宁衍揉了揉额角从床上下来，给小星球换了个方向，但嘴上还不忘数落他，“你是块饼吗，还得翻面。”

　　虽然才认识半天，但他们的默契程度甚至已经可以去参加两人三足了。
　　不能参加的原因是宁衍的“两人三足的竞技与公平知识问答”也没有通过。

　　长毛星：竟然不是因为我没有脚。

　　“你哥他…嗯…我可以问吗。”小星球好奇打探起来，这不管什么东西，会说话了就是不一样。
　　而八卦的心也会和嘴一起长出来。

　　宁衍晃着去接了杯热水，坐回了操作台前。
　　操作台上堆满了他雕刻的木雕，凌乱异常，但每一个木雕摆件都是那般精细。他胡乱推了推，腾出了一块空地，将水杯放了上去。
　　“你早上见到的，宁倾月，是我二哥，我还有一个哥哥…”宁衍神情恍惚地开口诉说了起来。

　　每个孩子出生之后，若是觉醒为造物主，就会被带离亲族由政府统一抚养。造物主的认知不能被寻常事物所干扰，他们只能接受一样的教育。这对于宇宙而言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做法。
　　“但大哥不在了，因为我干预了他的星球。”

　　这件事始终是宁衍的一个心结，星球与造物主之间是彼此独一无二的存在，一个星球绝不允许有第二个造物主。

　　“我只是觉着好玩…”宁衍抿了口热水，苦笑了下。那年他也就八岁而已，算是无心之失，但却让大哥承担了不该承担的后果，“他们带走了他，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彼此了。宁倾月说大哥死了，他也是那时开始与我生分的，虽然他还是一直照顾着我。”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宁衍的语气还算轻松，甚至笑着耸了耸肩，好让自己显得不像是那么沉湎于过去的样子。
　　但他是，即使十五年过去了，他依然会因为这件事从梦中惊醒。

　　“那颗星球最终也被销毁了，那是一颗真实星球，大哥本来就要和他连契了，连契之后造物主会和他的星球共享近乎永恒的生命。”
　　“那里面的每种生物也是他精心饲育出的。可因为我的原因，什么都没了。”

　　他是因为喜欢才去触碰，因为喜欢才将自己雕刻的小木雕送了进去，可他的木雕差点杀了里面所有的原初生命。
　　是造物主的无端喜爱让他们遭受了灭顶之灾。

　　“起初那时还好，只是觉着对不起大哥，明明错的是我，受到惩罚的确是他。可年岁越大，便越觉着自己不能成为造物主。”
　　“那份愧疚让我意识到，我根本承担不了这么多的生命。”

　　长毛星安静听着，见着宁衍不再说话，才了然着喟叹了声，“但你还是在今天选择了成为造物主。”

　　·

　　“因为我也确实是真的不想露宿街头。”开除这件事对于他而言还是比较严峻的。

　　长毛星听罢轻蔑笑出声，“真是虚伪的造物主。”

　　宁衍觉着他说得对，但不重要，实验星系和真实星系不同，实验星球在最后本就是要被摧毁掉的。在成为合格造物主之前，每个造物主手上玩死的实验星球都未必能数得过来。
　　他的不安仅此是过不去自己这道坎而已，“哪有手里干干净净的造物主啊。”

　　小星球不置可否，他似乎并不在意，反倒是俏皮问着，“要试试吗？”

　　宁衍疑惑，“什么。”

　　长毛星声音高亢起来，“下潜啊。”

　　·

　　下潜。
　　即造物主将意识深入到星球之中。是构建羁绊的理想方式。

　　·

　　宁衍来到小星球内部，却被提醒没穿衣服，下潜的只有造物主的意识躯体，以及造物主与星球的连接之物。
　　比如宁衍带进来的是木头，他可以用木头制作出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包括生命。

　　简单幻化出一件白色外袍后，宁衍环视四周，葱郁树木替代了他预想的荒凉景象。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长毛星觉着他突然间呆呆傻傻的。

　　宁衍并不避讳，“我是第一次下潜。”

　　小星球顿时支楞起来，没想着他竟然拿走了这个造物主的第一次。真的是…太令人难忘了！
　　“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宁衍懒得理会他，才是半天他就已经摸清了这家伙吊儿郎当性子，倒是和自己相性不错。虽然星球会说话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太过奇怪且惊悚。
　　“我只是进来前以为你内部也全都布满了蓝色绒毛，我都做好了被恶心到的准备。”

　　但还好，眼前的蓊翠景色甚至让宁衍觉着一阵心旷神怡。麻木于高科技社会的他已经是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原生态的风貌了。

　　小星球见他心情大好，也跟着得瑟起来，“怎么样，我怎么可能骗你。我就是全宇宙最厉害的星球。”

　　宁衍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他今天在教室雕的那只小蟑螂，将其放在了地上。
　　他将掌心轻叩在上面，不多时将手抬起，掌下的蟑螂已经拥有了骨肉，一骨碌就跑远了。
　　“最伟大的星球不是秩序之神所在的全知星球吗。”

　　长毛星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在看到他将蟑螂放到地上的瞬间就大声哭嚷起来，“宁衍！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这么了不起的星球上第一个生命居然是只蟑螂？这个世界他会恨你的！我全心全意待你，你就忍心这样毁掉了我的第一次？”

　　宁衍被他的叫嚷惹得直打寒噤，“忍不忍心的，反正也已经毁了。第一次没有那么重要，往后余生才重要，所以你要是再闹，我指不定还往你里面放什么。”
　　“我不仅给你放蟑螂，我还给你放蟑螂人。”

　　长毛星：他是恶魔吗。

　　·

　　胡闹了会儿之后，宁衍呆坐在一片空旷无垠的绿茵之上。
　　他不是故意放了蟑螂，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生命，那件事之后生命在他心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分量，就像是一座山一直压着他。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不管怎么躲都是躲不掉的。

　　宁衍双眼放空，双手携着刻刀却似无意识般的在一截木料上快速翻飞着。
　　待得宁衍猛然从神游中恍然，才发现手中赫然攥着个木雕的小人儿。

　　他一瞬间苦笑了下，身为造物主的他，果然还是逃不出宿命。
　　他是真切渴望生命的，渴望生命的诞生，渴望生命的延续，渴望生命与自己的羁绊。

　　“下潜时限快到了，该出去了。”小星球突然出声提醒他，“第一次下潜还是不要太久的好，你的造物主之力一直处于未激活状态，时间太久你出去会难受的。”
　　宁衍点点头，但还是让他再等自己一下。

　　他寻了不远处的一座傍着瀑布的山涧，动用了一点点自己从未使用过的造物主之力，在山涧之中辟出一方天地。
　　他取出种子，摊开掌心，驭着风将它们播撒在了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

　　宁衍在四周踱着步子，终是找到了一处还算不错的岩洞，走进去后也觉着此处干爽舒适。

　　他将手中的娃娃放在了一片叶子上，高级生灵与蟑螂这种低阶生物不同，他们无法做到落地便是活着。当然也与宁衍造物主之力运用的比较差劲有关。
　　这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家伙也许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才苏醒。

　　但瞧着他又不放心，这么小的孩子，若是醒来后自己不在，他该如何保护自己。
　　琢磨了会儿，他又捧起这个娃娃来，在他头顶削出一双鹿角。
　　“谁欺负你，你就顶死他。”

　　便是如此宁衍还是不放心，他环视了一圈，思量了下，再次手脚利索地削出一只半是虎半是狼的生物，轻轻放到了娃娃旁边。

　　小星球：“那是什么。”
　　宁衍：“阿加托。我哥说它是秩序之神的赐予世间所有生灵的守护神。”
　　他需要阿加托来守护这个孩子，守护这个星球上最原初的生命。

　　做完一切的宁衍稍稍安心，最后一刻他将指尖轻点在那孩子的额头处，散出一圈圈淡金色的光晕，低声说道，
　　“神会庇佑你。”

　　·

　　“回了。”宁衍走出了山涧，离开之前他将手中最后一棵种子随手掷到了外界。
　　这棵树会在造物主的祈盼下，成为生命发源之地。

　　长毛小星球接到命令，于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指声，“B-2311星球已与造物主宁衍完成接洽，造物主是否对B-2311星球开启饲育模式。”

　　宁衍听罢长呼了一口气，这万物生灵皆在掌握的感觉，似乎也没那么坏。他望向四周，同时笃定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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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宁衍：我男人是块木头。
蔺羽：好耶！我是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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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