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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苦难终结 ...

  •   第二天早上起来,坐车坐反了方向,直奔火车站而去,醒悟过来后,开始思索,跑到外地吗?只怕不会被轻易放过,再说自己被弄成了极敏感的心理特质,就算风平浪静,自己也会抖动得厉害,他有点像鲁迅的《狂人日记》的主角,看中国历史,页页都是吃人,周围人的言行,个个都别有用心,他觉得自己被监控,活在聚光灯下,而眼前的一幕幕都像是摆拍。
      也不完全是受迫害妄想,时常有人给他下药,弄点小病小痛,好多年后都是这样。大桓在一天晚上,睡在网吧室,不知道水是不是被人动过了,喝了几口,继续睡觉,遗精了,好几年都没有过的。大桓又羞又恼,而旁边吵吵闹闹,非常喧嚣,似乎在看你出丑。去厕所脱下内裤,用水洗了,再拧干穿上,大桓没有带包,也没有带换洗衣物。第二天,去一家小店买了条内裤换上,旧的丢了。
      还演过一出戏,也是在深夜网吧里,正在酣睡的大桓被人拍醒,不远处的包厢里有一个女孩在嘤嘤哭泣。那群青年男子把大桓架到包厢门口,让他认罪。脸都看不到,只听见哭声,睡得迷迷糊糊,又一吓,就觉得真是自己的罪过,不知道是哪一段不了情。他们开了台电脑,让大桓写认罪书,自揭其短,把自己和家人的所有隐私全部写上,一直添到他们满意。最后加一句,“恳请收留我吧!”天亮了,这群人消失了,跟做梦一样。大白天,在看报,有人在耳边喊了一句,“把你的长江日报停了”,然后若无其事走开。从此,大桓就停止给小狮子写站内信,好几年都不写一丁点东西。
      这苦难的日子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早上去江滩公园散散步。这一段江滩是建设最早,设施齐全,风光秀丽的所在。困了就找个躺椅睡一会。看人抽陀螺,毛笔蘸水写字都若有所思。江边的垂柳很多都被锯掉了,据说长虫了。气温稍高时候,就下水游泳,就当是洗澡,他只在靠近岸边齐腰深地方游来游去,很惜命。江滩广场经常有一些活动,比如防艾滋病宣传。“军民共建一家亲”,有人在大桓身前伸出了一只大黑脚,省军区的车有时也过来游荡。大桓就想,自己这个民用的球是不是有人想转成军用,军队可有枪,沾都不敢沾,一点都不接招。
      在8月,街头发生了很奇怪的一幕,很多人汇集起来,向一个方向涌动,主要是市民和学生,来的时候,背着包,拿着枕头,回去的时候两手空空,趋之若狂。市府后面这条街道很热闹,像是有组织的活动,大桓想起《白鹿原》里的交农,把农具都交出来,不给地主老财干了。交包和枕头代表什么?学生抗议住宿,哪市民了?这支队伍一直在大桓眼前过,持续了好几天,跟大桓相关吗?是声援的队伍?没人理他,真是怪事多多,好戏连台。
      在七月八月的酷暑天,就这样很煎熬地困守,看不到终点,看不到希望。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走进了牢笼,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在消费不高,吃喝睡花不了多少钱,几年博士的补贴省下来,也有个七八千,耗得起。他被反复揉搓后,失去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怕的勇气,唯有这样才能走出困境,毕竟困住他的只是一堵隐形的墙。在烈日下打着瞌睡,恨白昼太长,到晚上又成了孤魂野鬼,每日都如此自我折磨,想起了贾谊的《鵩鸟赋》,“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都到了9月,学校都开学了,秋风起,北雁南飞,已经微带一点寒意,一身短装的大桓,一场雨下来后,瑟瑟发抖。大桓一再要求给他准备个包,装一些外套长裤,他准备打持久战了。但他的这个游戏,看破不说破,认真你就输,没人跟他接头。而大桓在一天中午见到了久违的老同学兼师兄金克,自己弄成这番光景,半痴半癫,胡子不刮,头发不剪,衣服不换,这形象跟乞丐盲流也差不了多少,应该是羞于见人的。但别人叫住了他,他感觉到如释重负,一直飘到空中,终于踩到一块实地了。
      大桓说,“等人,我女朋友的爸爸在市政府里”。根据金克对大桓的了解,必是从论坛里弄出来的孽缘。他带着一个女子,论形象赶不上前任,他说,这是我女朋友。他掏出钱包,给了大桓一百块钱。到这份上,大桓也就真跟乞丐差不多了,他接了,读研时候,在吃的用度上就占过他不少便宜,人穷志短嘛。聊了两句,他就走了。金克是本地人,又在市属单位工作,他出面再合适不过了,当然很可能就是路过,毕竟是在闹市区。
      第二天,他先是看到了韩老师和几个师弟,韩老师看到他这番形象,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劝他回学校。大桓故作神秘,说“天上在斗,我被卷进去了,怕波及无辜,您还是不要管我吧。”然后,他就看到妹妹于梅从后一辆车上下来,她一看到大桓的样子,眼泪就出来了,一个没爹的孩子被人糟践成什么样了。大桓看到就想跑,于梅拦住他,说,“你往哪里跑?”然后他就看到了母亲。家里人来接他,他就回去了。
      于梅说,“你早就被放弃了。”周围有一些围观的纷纷议论,一直看这伢不太正常。大桓小时候经常见一些脑子不清白,在各村里串的疯癫之人,到乡亲们家里讨点饭吃,在稻草垛里睡觉,有些还长相斯文,据说是高考落榜了,人一急就神经了。大桓因为一个女人。沦落如此,别人只会这么看。家里人为了遮羞,只来了一些至亲。母亲问过小舅,是不是神经坏了?小舅说,精神出了点状况,但没有坏下地。能够这样完结也很好,那天是9月12日,辽沈战役打响的时候。大桓觉得回家了,也会被逼迫打球,别人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猜背后是不是有深意,弹簧被压久了哪有那么容易复原,这段漫长的路叫康复。
      回到家里,由于长期没好好睡一觉,就连着昏睡了好几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慢慢才恢复精神。这段时间,母亲在房门口搭了个铺,日夜照料,怕他想不开,又跑掉了,那到哪里找人了?母亲自父亲过世后,忧伤过度,身体大不如前,各种病痛都出来了,唯一的儿子不让她省心,都快疯掉了,劳碌了一辈子,到老了没下场,难道是前世不修。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九十岁的人了,只能看到子孙陆续的不幸,真是寿则多辱。大桓的日常起居,待人接物都很正常,就是一个人的时候,容易发呆,翻来覆去地想。看电视里的新闻,就像一个走火入魔的人,两股真气在大脑里交战,老在猜背后的意思。于株又寄来了一个手机,三星智能手机,性能比那款摔碎的诺基亚更优越,还有一个电动剃须刀。
      于梅每天都过来,跟他说说话,小孩都一岁多了,她们有小孩的人都被捆住了手脚,成了孩奴。小舅过来看望大桓,他是县委组织部的中层干部,在大桓眼里,他代表组织,这也是能接触到的行政系统职员。他的表情不是很悲伤,赵院长跟那位教授堂舅是同学,闹出这么大的事,背后肯定通过气。他说“三句话”,句句都挺有道理,但大桓的心像被拂乱的琴弦,要奏响人生的高歌,完成博士学业绝非易事,以前就犯难,现在心思乱了,更难。现在还是学生,完成学业也是责无旁贷,没办法借手他人。小舅带来一盒糕点,好丽友派,这个商品名让大桓想入非非,亢奋了一下。
      过了国庆假期,大桓就回学校了。返校后,他整天呆在宿舍,觉得实验室好陌生,提不起勇气去实验室,他想起同一楼层两位大教授的挤兑就觉得心寒,还有怎么面对自己的导师,折腾呀折腾,弄得现在一地鸡毛,实验不知道从哪里捡起,又没有现成的路线可以做。现实太灰暗了,而自己似乎跟金字塔顶的大人物能遥遥相应,他在幻想救世主的存在。有时转念一想,“烟花不堪剪”,黯然神伤。
      大桓觉得把以前做的工作都整理一下,推陈出新,说不定思路就来了。韩老师从来没有给过大桓一条理想的路线,如果现在是为他着想,找点关系,求一条开阔的线路或活性高一些的系列农药化合物,相信大桓也不会拒绝,动手开始做实验。既然导师都隔岸观火,大桓也只好窝在宿舍做宅男。他把前面工作的相关文献都查了出来,按论文格式整理成英文文章,这些都有套路,初次写这类文章,生搬硬套,模仿痕迹浓,很僵硬,当然总算是定稿了。他又按照博士论文的格式,把已完成的有效实验都填了进去,这些数据勉强够一个硕士毕业,如果博士想毕业,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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