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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又到新年 ...

  •   放假回家,大桓对自己考试惨败挂科的事只字未提,父亲也没多问,“还好”就搪塞了过去。父亲头发花白,整个人瘦削,脸都失了形,就是腰杆挺得更直了。父亲老了,形销骨立,大桓看着就想流泪,不敢多看。妹妹于梅看到哥哥回来很高兴,大病初愈,还是有点病恹恹的。母亲还是里里外外忙碌着。爷爷风烛残年,坐在门前晒太阳,身体也是大不如前。回家后一家人团聚感觉很好,但家里的景象让大桓惆怅。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像个鸵鸟一样,只有一头扎到游戏里,才感到一丝丝放松和舒畅,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街头的小网吧玩不了传奇,骑自行车到镇上去,这里也不行,网速一卡一卡的,不要说PK了,打个电僵尸,被怪秒杀,收集的道具爆了一地。
      大桓一直以来都是穿夹克,在学校时候喜欢穿校服,宽松。父亲以前是穿中山装,后来经常穿大衣,大多是姑姑送的。他从别人那里得了一件黄色的旧西服,穿在身上,挺有型的,他骨骼雄壮。他让大桓穿上试试,感叹说,“西服,老子穿着好,儿子穿着也好”。大桓就带到学校。如果不是大四毕业季的学生,穿西服总有点怪怪的,西服配裤子、鞋子都有讲究,大桓穿得不多,老把西服挂着。这次回家,父亲给他准备了一套灰色的西服、一双好皮鞋,用来过年,可能是听了小舅的劝吧。里面套上小舅给的青色羊毛衫和白衬衫,齐活了。
      知朋说,穿这么正式,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在知朋家碰到萧驰,一年一度,还有一位老同学。这位老同学就说,于大桓,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大桓连忙赔着笑说,那里有。老同学就说,我们以后再见面,只有头一抬,装不认识了。想来,这位老同学对大桓高中毕业后没怎么跟他联系耿耿于怀。大桓是个懒人,不爱主动联系老同学,只要能再见到,不改初心,待之如故。只是大桓上了大学后,学习上落后,精神上颓废,沉迷游戏,更为封闭了。他们都能保持高中阶段那种积极向学的精神风貌,大桓有点自惭形秽。他就转移话题,聊聊时事,借助网络论坛上关注的那些热点,或旁征博引,或直抒胸臆,找回点场子。当时正在热播《康熙王朝》,大桓就跟他们分析了好几处历史错误。大桓的杂学不错,也不算虚度光阴。在知朋家吃了餐饭,从同学起,老是叨扰他做东道,萧驰没有母亲来操办,大桓家大家人口,卫生不行。
      又要过年了,天增岁月人增寿。从父母口中得知,几个亲戚家的兄长,都到了结婚年龄,终身大事,长辈们是倾力而为,又是一场耗时费力的战争。这时已经露出了点媳妇不好找的端倪。对于儿子的将来,父亲说,随他,打光棍也好,反正我是不操那心的。父亲又说,估摸着还是他哪个舅妈发下好心,给介绍一个。当时看,大桓回县城教书是大概率事件。儿子也有二十岁,成家也是一转眼的事,现在结婚的形势,女方的要求是节节攀高。父亲也愁,但他不说,只希望儿子能争口气。
      大姨托大桓妈给大表哥物色媳妇。大姨从云南回来了,家里修了一栋三层小楼,再加上一个能干的大表姐,家里的门脸算是撑起来了。先在镇上找,女方要求普遍都有点高,彩礼啊,添这买那啊,结个媳妇不便宜。退而求其次,到乡里来找,男方条件比女方要好一些比较合适。说的这家姑娘也姓于,是智波的表姐,大桓老祖宗们就是从那个渔村(老坮)迁出来的,搭着亲。智波妈跟大桓家是族人,跟大桓妈关系很好,一说即合。那个女孩大桓见过,跟大桓年龄差不多,长的很秀气,要不是算起来是兄妹行,大桓都会想入非非。
      年前年后,两家走动很频繁,大表哥过来就跟大桓挤一张床,大桓又打呼噜,半夜又老是有老鼠在响,这对表哥肯定不是美好的体验。女孩的叔叔到大桓家来,他跟大桓父亲是老相识,那年月,每逢过年,父亲都要买几架鞭到老坮上去吊唁过世的老人。叔叔就说,大桓上大学了,了不起,给我们于家增光了。其实他们家出过军官,出过研究生。叔叔商量说,孩子们的事怎么办,要立个章程。父亲也同意。要求有点高,大姨家其实就靠一个女生外向的表姐,底有点虚。女孩有点端着;表哥不会哄人,总觉得自己以高就低,有点小觑她;大姨传统思想重,很有讲究的婆婆。越谈越崩。初三那天还是大桓父亲领着表哥上的门,坐着喝茶吃饭。表哥突然低声对大桓父亲说,“我不想谈了,我要回去。”父亲脸色都变了,对表哥说,“你骑着摩托快点走,不用管我。”老坮人很团结,也很霸气加匪气,连警察都不敢来抓赌,要是得知自家姑娘被甩了,不会轻易放过。
      初一时候,田阮到大桓家拜年,提了瓶酒,大桓换了瓶酒,也到他家给他父母拜年。大桓被留下吃排骨藕汤。田阮堂兄家的儿子,学着电视里的腔调,“忽悠,接着忽悠”,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初二,要去大舅家给外公拜年,同时姑父会带着两位表弟过来,大桓很喜欢跟表弟邹杰玩,他很灵动,不过相聚机会不多。早些年,外公在县城一个大市场里看门(王雷爸介绍进去的),做了十多年,后来年纪大了,人精力不济,又略有点老年痴呆,就回家跟大舅住一起。大舅泥瓦匠手艺,内秀,本事比大桓叔叔高,早些年生活也很艰辛,夭折过一个小孩。后来做鞭炮生意,十分红火,在镇上当街的地面买了一个坮,建了四层小楼。当时镇上有好几家鞭炮作坊,供应本地和邻近地区,乡下没有禁鞭,逢年过节鞭炮烟花开销大,有老人去世的人家,初一一天就要放上万块钱的鞭。大舅带着表弟王路往乡里运鞭,母亲看到很高兴,对大桓说,“路路个子好高”。鞭炮销售应该是受管制的,有正规的渠道,作坊里出来的鞭,点背一点,就会被查扣封禁,出现这种情况,小舅会找人疏通。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作坊里还到乡下招工,比如田涛的妹妹就到大舅家打过工,负责插鞭引,当时招了六七个女孩子。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当地的一家作坊爆炸了,死了一个,伤了两个,事情闹得很大,本地政府对鞭炮作坊进行了整改,成立了正规的烟花爆炸公司,大舅和大舅妈去公司上班,收入就有限了。
      可能很少有人家像大桓家里一样,对老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外公在大舅家还是有点遭嫌弃的。小孩放假,放在大桓家,那是每天都电话问候。大桓母亲用三轮车把外公接来,过了一个多月,都不闻不问。初二当天,还是很热闹的,大舅好客,点心、卤菜准备得很丰盛,几个老表坐了一桌。当时,因为小姨父好赌,小姨家很困窘,借了不少外债,孩子们跟着吃了不少苦。大舅家一向温婉的表妹,对小姨两个孩子横眉冷对,让人瞠目。大伙儿正坐着打扑克,小舅带着表弟王阳来了,难得如此团圆。王阳喜欢玩鞭,大桓怕鞭,心里一突一突的。小舅找到大桓,问他妹妹于梅的情况,病好了没有,明年就不要出去做工了,到县城来,边恢复边帮着带孩子(王阳),因为小舅妈还在乡下教书。于梅开年后,去了广州,表姐介绍,进了一家正规的玩具厂。小姨也去了广东那边,后来小姨父也去了。表姐接大姨、大姨父去广东过冬,那边挺热闹的。
      回学校,游戏,有铁哥们,有高楼大厦,有书山,大桓都喜欢,不过他还是盼着放假,享受回家的感觉。乡下和城里最大的差别就在夜晚。城是不夜城,有路灯,霓虹,万家灯火,灯光如水,娴雅温舒,适合有兴致的人浅吟低唱,细细品味。乡下夜晚,如果没有月光,黑纱就蒙上了你的眼睛,所以鬼故事特别流行,特别震撼。乡下夜是寂寥的,特别是以前,电视不普及,麻将不盛行的时候,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断断续续,无滋无味的闲话,只是为了长瞌睡。乡民们有自己的乐子,农历年前后,请来戏班子,说书的,拉皮影的,演上三五天,过过瘾,这是上了年纪人的节目。小孩子喜欢的是露天电影,当然大人也喜欢,总是万人空巷,热闹非常。有喜事的人家,如果家道殷实,往往请上三晚的电影,破费不多,又让乡邻雨露共沾,分享喜气,十分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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