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动听》有诗无酒

14、第 14 章

　　这一天，鹿鸣下班早，坐公交车回家，意外地看见贺平安拎着蔬菜和水果在晃晃悠悠地过马路。

　　手上的购物袋和他嚣张的表情十分违和，只是他自己却不毫不知情。

　　鹿鸣心中有些好笑，提早一站下了车，跟在贺平安身后，在一个路口叫住他。

　　贺平安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转身见是他，立刻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夸张的灿烂笑容。

　　等到鹿鸣走到他身边，两个人并肩走路，他特意照顾鹿鸣的不便，将步速放缓。

　　“你下班这么早，是不是偷懒啊？”贺平安随意地问道。

　　“呵～”鹿鸣摇头回答：“事业单位，工作轻松。”

　　“哦。”贺平安似懂非懂，陷入思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迎着夕阳的余晖慢慢走回家。

　　从那以后，鹿鸣坐公交车时开始留意街上的行人和风景，偶尔在家附近遇到贺平安，就会下车去叫住他。

　　而贺平安记住了鹿鸣坐的公交车，也会特别留心。

　　就这样，他们两个的‘同居生活’竟然意外地和谐。

　　鹿鸣如果不是身体十分不舒服，每周一至周五，都会坚持去单位上班，留下贺平安在家里做题。

　　为了出题更有效率，他甚至亲自到书店挑了两套高中理科生的复习资料，每天晚上从中筛选适合贺平安水平的题目。

　　贺平安觉得自己活这么大都没写过这么多的作业……

　　但是他还是每天乖乖把题做完，然后下楼去超市买菜做饭。

　　因为鹿鸣非要给他买菜的钱，贺平安又包揽了打扫房间的活儿。

　　周末，鹿鸣偶尔回家看望父母，他就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去看姥姥姥爷，有时候也和朋友出去玩一天。

　　但大部分时间，还是鹿鸣在家里给贺平安讲题。

　　有时候两人累了，鹿鸣会允许他开电脑，在一边看他玩英雄联盟。

　　期间贺庚和谢曦来了一次，发现贺平安这个记忆中只会捣乱的野小子竟然在鹿鸣家安静地看书，还会主动扫地做饭。

　　谢曦惊讶地合不拢嘴，不住地夸自己的大外甥就是厉害。

　　谢晨和鹿鸣的父亲鹿海滔听说后也来看过儿子。

　　两人觉得他的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

　　谢晨怎么看贺平安都不像妹妹说的那样不听话，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转眼时间过去了一个月，距离贺平安的暑假结束只剩下十天。

　　周末晚上，鹿鸣觉得双腿的残肢隐隐作痛，皱眉点开手机的天气预报，发现果然要变天了。

　　下周一周的阴天下雨天气，明天还有大到暴雨。

　　天气预报刚刚播完，谢晨发来短信，问他：‘这种天气，身体要不要紧’。

　　鹿鸣打字回答：‘没关系，挺好的，不用担心。’

　　靠坐在轮椅里，他没有穿假肢，却在不自觉按压双腿，考虑着明天要不要请假。

　　一旁看电视的贺平安看出他的不适，劝他早点儿休息。

　　鹿鸣点点头，划着轮椅回卧室，转移到床上，浑身便出透冷汗。

　　心里觉得不妙，鹿鸣先找出药吃了下去。

　　迷迷糊糊躺到半夜，窗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子上，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本只是抽痛的残肢发展成了幻肢痛，不论多少年，这种痛苦他都习惯不了。

　　理智上，他知道已经截掉的部分不会再长回来，可是此刻神经系统传递的感觉却像是仍然健在的双腿的正在被人用钢针用力刺入又猛地拔出。

　　鹿鸣咬紧牙关对抗疼痛，不一会儿，全身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湿透了。

　　安静的世界里，他甚至听不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鹿鸣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下的床单被他撕开了几个口子，他只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一分一秒挨到天亮，隔着窗帘，他失神的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没有一丝阳光。

　　坐起来靠在床头，鹿鸣只觉头晕目眩。

　　想到实验室上周五正送来了一批样品需要检验，一个女同事却休了年假，鹿鸣实在不想给别人增添麻烦，还是决定去上班。

　　白天的幻肢痛要比晚上轻许多，做些事情分散注意力，也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这是他多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按部就班地穿戴着，残肢插入接受腔的瞬间，鹿鸣压抑的心理稍稍有些放松，从轮椅上站起来，他觉得好过许多，开门走向卫生间。

　　贺平安正坐在桌边等着他出来吃早饭。

　　他看见鹿鸣双眼熬得通红，脸色苍白得可怕，简直没有一丝人气，知道他应该又是一晚没睡。

　　难掩自己的担忧，贺平安问鹿鸣：“你今天还要上班吗？”

　　鹿鸣坐下，疲惫地点点头，随意吃了几口桌上的早餐，实在没有胃口，起身要出门。

　　贺平安不放心他，放下喝到一半的粥，将剩下的包子三两口吃完，穿上外衣，拿起雨伞，对他说：“我陪你去单位吧，打车。”

　　出乎意料地，鹿鸣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