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动听》有诗无酒

7、第 7 章

　　贺平安开学上高三就会进入复习阶段。

　　现在该学的已经学完了，他会的东西却很少，矬子里拔大个，语文学的最好，就不用补了。

　　鹿鸣翻着贺平安的暑期作业，物理化学生物数学英语，每科出了十道题让他作，检验一下他目前的水平。

　　贺平安抓了抓一头黄毛，硬着头皮开始答题。

　　鹿鸣就坐在贺平安旁边，一页页翻看着他崭新的教材。

　　两个小时过去了，贺平安心虚地把答案递给鹿鸣。

　　鹿鸣一看，除了英语答对三道，数学对了一道，其余都是蒙的。

　　“太烂。”鹿鸣头也没抬，评价道。

　　贺平安不高兴了，要知道他平时在学校连题都不屑写，现在已经给足了鹿鸣面子。

　　鹿鸣看着不忿的贺平安说：“今天开始，给你讲教材，做题。有不会的地方问我，说慢点就行。”

　　贺平安正要拒绝，听到最后那句话，愣了。

　　自打他爸上次打了他，骂他恶毒，他也偷偷反省过自己的行为，这两天自认为很注意尊重照顾鹿鸣的残疾。

　　却从没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对。

　　谢曦告诉过自己的，说话时要对着鹿鸣慢点说。

　　贺平安一走神，便错过了反对的时机，被鹿鸣理解为默认，拿过数学教材开始划重点。

　　他只能认命地开始新一轮的补课。

　　鹿鸣在讲书的时候，照顾到贺平安的功底，专讲一些基础的知识，把公式都写下来，贺平安又难得的集中注意力听课，竟然发现自己能明白大部分。

　　于是大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鹿鸣觉得头疼耳鸣需要休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但是看着低头算题的贺平安，鹿鸣却无端生出一种欣慰，心想这孩子还是挺聪明可教的。

　　于是他站起来，对贺平安指了指外卖卡片，说：“休息，吃饭。”

　　贺平安顿时崩溃了，自己要学习不说，还要自费掏钱吃便宜外卖。

　　想到冰箱里的菜都坏掉了，厨房干净整洁的像没用过，他也站起身，对着鹿鸣说：“你不会做饭吗，整天吃外卖不卫生啊。”

　　贺平安绝对想不到自己猜对了，鹿鸣只端过盘子，却不会做饭。

　　看着第一次露出尴尬表情的鹿鸣，贺平安惊讶地不确定道：“不会吧……真的？”

　　鹿鸣头更疼了。

　　贺平安想了想，放慢语速说：“那我们去超市买菜吧，我会做饭，让你尝尝小爷的厨艺。不过先说好，你出钱，我出力，也算公平。”

　　鹿鸣意外的发现贺平安对自己说话的语速放慢了，明显是在替自己考虑。

　　他心情好转，答应了他的提议。

　　距离鹿鸣家不远有一家大型超市，他不经常去，因为要过一个十字路口，还要走一条过车的小路。

　　今天两个人打算走过去。

　　锁上门，贺平安见鹿鸣没有乘电梯，而是选择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一瘸一拐的从五楼走了下去。

　　于是贺平安也傻傻的跟着走了楼梯，他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坐电梯。

　　天气炎热，鹿鸣走到一楼，就已经满头大汗。

　　贺平安继续不明所以。

　　路上，鹿鸣告诉他，贺庚给自己转了他的生活费，不过自己没要。

　　贺平安听了低头别扭道：“谁愿意用他的钱啊，我以后在你家做三餐抵开销，行吗？”

　　贺平安说完，没等到鹿鸣回话，才想到他刚才应该没听到自己说话。

　　于是他又对着鹿鸣重复了一遍，鹿鸣点点头，回答道：“可以。”

　　贺平安很开心。

　　两人进了超市，找到蔬菜区，贺平安挑着新鲜要用的菜放到车里，看着他认真专业的样子，鹿鸣脑中忽然涌出当年自己和周子岳构想美好生活的画面——说好要一起买菜做饭。

　　又想到了已经离开的人，他有些神情恍惚。

　　鹿鸣知道，这几年，自己一直不能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也知道周子岳的死让自己余生都无法再深爱上一个人，对于自己最好的结果，也许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同类一同生活下去。

　　只是那样的生活，也并不被自己期待着。

　　头疼，难过。

　　他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情侣笑着路过，觉得心如死灰的自己已经和这人间格格不入。

　　……

　　贺平安买好了蔬菜水果，又称了一袋排骨，正打算去逛逛生鲜区，就听见身后一个大妈拔高嗓门喊道：“哎你这人，让你让一下你不动，是不是聋啊？”

　　贺平安猛地回身，见大妈用手推车撞了一下鹿鸣，鹿鸣也正恍然转身，一边给大妈让路，一边说对不起。

　　大妈看了看鹿鸣，嘀咕了一句话走了。

　　贺平安在旁边听得清楚，她说的是想不到还真是个聋子。

　　鹿鸣正接受着四处投来的打量视线。

　　贺平安火了，就要冲上去找大妈理论，却一把被他拉住。

　　鹿鸣对他摇摇头，拽着贺平安去结账。

　　离开超市，一路上贺平安都闷闷不乐地往回走，直到转头发现鹿鸣走路的姿势越来越怪，跛态有些严重，速度慢了下来，被自己落在了后面。

　　贺平安不说话，走过去抢下鹿鸣手中拎着的袋子。

　　双手拎着四个满满的购物袋，他放慢了走路的步伐，还是心下懊恼。

　　关于鹿鸣，自己想到的似乎总是不够，就像刚才自己只顾着生气，却没有考虑到他的残疾。

　　为什么呢？难道自己真像贺庚说的一样？

　　就在贺平安胡思乱想时，鹿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贺平安说了句：“谢谢”。

　　不是第一次，他发现这孩子叛逆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善良热血的心。

　　这内在的火热，又将自己堕入冰冷地狱的心拯救了出来。

　　贺平安愣住，刚刚在鹿鸣的目光中，他似乎看到一种类似被温暖的情绪一闪而过。

　　贺平安忍不住，还是对着鹿鸣问出口：“刚刚你为什么不让我骂那个女的？”

　　鹿鸣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时常会给别人添麻烦，有的人不介意，有人会不高兴，那是他们的教养不同。对于后者，我选择忍耐，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是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明白了吗？”

　　他有的字发音很模糊，说长句子就容易不成调，却慢慢说给贺平安听。

　　“你还真想得开。”贺平安撇嘴，明显高兴了起来。

　　鹿鸣无奈地笑了笑，心下叹息，不是想得开，而是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话说得虽然好听，早已是行尸走肉的自己，只不过是找个借口，为了一些人，一些事活下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