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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旧情 ...

  •   待那文官走远,殷玦才领着琉玥闪进那藏书阁,关好大门,两人借着那高高的书架,躲在后面,小声议论起来。

      “你方才未免太过鲁莽,若他先你一步喊了出来,你待如何?”殷玦的口中满是责怪的语气。

      琉玥仍是那一脸自负的模样,昂头道:“你可曾见过这世上有谁人是我制不住的?”

      殷玦失笑,摸着下巴道:“也不知是谁,被人打得动弹不得,还得我出手相救。”

      琉玥见殷玦揭自己疮疤,眉头紧锁,想也未想,伸手便朝他脸上打去。殷玦话一出口,便知琉玥会动手,早已做好防备,见她挥手而来,一把便将其抓住,脸一板,装得严肃道:“不许闹,快点找线索要紧。”

      琉玥被他搬出的理由给噎了回去,只得吃了这个闷亏。

      那书架上分门别类,书堆的满满当当,所性架子上都有写明年分及类别,倒也不难寻找。殷玦顺着架子找了十来排,终于在“殿记”这个架子上翻到了关于最近时期殿内动向的资料。

      两个月前,离此时尚近,必在最新一本册子上,殷玦将其抽出,在手中快速翻阅着。琉玥见其找到,也将头凑了过来,一同细看。果然在书中内页看到如下一段记载:平成年十月初十,护殿灵神杯墨在正殿龙渊殿……

      文字写到此处,便转向另一页,殷玦往那书册左面望去,本该是与上一页承接的内容,却变得无法连贯。那上面只记载了一些殿内修筑宫宇之事,只字未提杯墨如何。

      殷玦只觉不对,又翻过几页,却见日期已跳至上个月。他又翻回方才那页,从头读起,还未读完,身旁的琉玥已叫出声来:“这册子让人动过手脚。”

      殷玦经此提醒,往那书册中缝一看,果然那里有被撕过页的痕迹。想来撕的太过匆忙,未将前一页留下的几句话一并撕掉,也在那册子上留了印迹。

      殷玦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念头,杯墨失踪,本就是件了不得的事情,现在又有人故意撕去记录,是否想将此事隐瞒?如若这样,杯墨的处境只怕是危险得紧了。

      琉玥见这册子被撕,心下焦急,随手便要翻其他册子,却被殷玦一手拉住,道:“别乱翻,让人看出来便不好了。”

      琉玥心急道:“现在怎么办?”

      殷玦用手指点点前方,示意琉玥跟他走,边走边道:“我听杯墨提起过,这室内藏有一本曜仪殿的上古秘籍,他来过几次,但碍于耳目,都未曾查到。我想那里或许有些线索,你我仔细查找一番。”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那屋子的内里,琉玥行走江湖的时日不长,经验也不多,照旧是对着墙壁敲个没完,边敲边嘟嚷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怕不会放在此处,瞧这大门口,连个守卫的人都没有。”

      殷玦却不以为然,摇头道:“难道你未曾听过,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安全的地方。这本秘籍,向来只一两人知道,江湖上更是连曜仪殿都少有听闻,又怎会有人来抢,若劳师动重守卫起来,反遭人疑心。”

      琉玥听他如此一说,倒也找不出反驳之理,只得继续敲东敲西,只盼着能敲出个内室来。

      殷玦却不忙动手,只尽力回忆当日他与杯墨进来时,听得他所说的话及做的动作。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屋内壁上的几颗夜明珠上。这夜明珠本是为夜内照明而用,屋内皆是纸书,若点油灯,只怕一个不留神,便会酿成大祸,这前后左右十多颗夜明珠,便将这屋子照得透亮,无须再用任何油火。

      殷玦望着那几颗透亮的珠子,脑中的影像来回闪动,那些零散的片断慢慢地聚合在一起,终于,他清楚地看到,那是杯墨在舞剑,那套剑法,他只见杯墨舞过一次,如今却在脑中清晰重现了出来。

      他未敢犹豫,右手微蜷,做出一个拿剑的姿势,照着那套剑法舞了一遍,竟发现每出一招,皆能对准一颗夜明珠。他当下暗喜,依着那套剑法的路数,飞身上墙,立在那书架上,轻摸那第一颗夜明珠,竟发现其中另有奥妙。原来那珠子安在一处机关上,若非凑近,决看不出。

      殷玦当下毫不犹豫,将那机关拧上一拧,发现屋内并无动静,便依次将剑法中所指方位的珠子身后的机关尽数拧过,待得拧完最后一下,方才跳下书架,却未料室内依旧无甚变化。

      琉玥见他上下翻腾,好不热闹,却弄了半天,无功而返,抱怨道:“你玩那什么把戏?我猜那密室……”

      话未说完,殷玦便一把上前,将其嘴捂住,示意她小心聆听。琉玥侧耳细听,果真听见屋内有轻微的响动,四下查看,却见屋子一角的墙壁竟自行打开,露出黑黢黢的一个方洞来。

      琉玥一见之下,大喜过望,扔下殷玦,便冲向那洞口,探手去摸,摸了半天,也未见有任何书籍或是宝物。正在那失望之时,只觉手一冰凉,一样事物搭在了她的手上,惊得她寒毛直竖。细看下去,竟是一双人手,琉玥刚要大叫,嘴已被殷玦睹上,只得拼命挣扎,想从那人手中挣脱出来。

      刚一用力,却不料那手竟主动放开了琉玥的手,琉玥看向殷玦,示意他向里看。却见一张人脸慢慢地凑近洞口,两只眼睛直直地望向琉玥与殷玦。

      琉玥细看之下,差点晕倒在地,那张脸,不是别人,竟是那让她肝肠寸断之人——杯墨。这一吓非同小可,琉玥只觉双腿发软,便要倒下,幸得殷玦眼明手快,将她扶起。

      殷玦见她脸色发白,不知她在洞中看到何样东西,便也探头看去,却见洞内光线昏暗,看不分明,便看向琉玥,开口道:“你怎么了?”

      琉玥定定神,站定了道:“杯墨在里面。”

      殷玦一听,也颇为吃惊,再次往那洞内看,却还是未见半个人影,便只道琉玥眼花,安慰道:
      “你定是看错了,杯墨不是已离了曜仪殿,又怎会在此处出现?”

      “那可未必。”

      殷玦听得这话,起初以为是从琉玥口中说出,但细细一眼,这明明便是个男子的声音,且声音发闷,并非近在咫尺,只怕琉玥所说非虚。抬头一看,果见那洞口所在的墙壁已慢慢移开,从那墙后面走出一个人来,那模样,除了杯墨,还能有谁?

      杯墨见其二人,面现复杂神色,却用难得一见的柔和声调对琉玥道:“你来此处作甚?”说罢,竟拉起她的手,放在手中仔细麿娑。

      琉玥被他这一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觉满脸发烫,只怕已是绯红一片。

      殷玦对他此举也甚感惊奇,道:“你又为何在此?”

      “只怕与你们此举的目的相同。”

      “你还是不死心,要找那本上古典籍?”

      杯墨点头道:“我早已先你俩一步到得此处,只可惜,那册子却并非在此处,只怕已被人移去了别处。”

      “会在哪里?”琉玥依旧性子焦急,凡事只想问出个究竟。

      杯墨却用指轻暗双唇,示意大家小心行事,只轻声道:“此处讲话不便,若你俩信得过我,出得殿中,我再将所知之事告之你俩。”

      殷玦面露犹豫之色,杯墨瞥见,苦笑道:“今时今日,你便连我都不信了吗?”

      殷玦嘴上虽未说什么,心里却直犯嘀咕,若非前些时日见杯墨做得如此多错事,他又怎会连他都不认。他与他,本便是难以割舍的关系,竟不知是怎的,居然会搞成反目的一天。

      “他为何便非要信你。”琉玥抽回那被握住的手,冲杯墨道,“即使他信了我,我也不会再信你,撒谎骗人,不就是你的拿手好戏嘛。”

      杯墨并不在意琉玥的讽刺,面露难过的神色,道:“十三年前,我来到此处,费尽心思,便是为了找到那本秘籍,若你今日肯信我,我便将当年之事告之于你。我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知道,我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你。”说罢,便将脸看向殷玦。

      殷玦想起当日杯墨对自己所说之话,心下的防备瞬时便卸了下来,对琉玥道:“他当年上岛,确是为你,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每每与他谈起,皆是与你有关。”

      琉玥见他二人皆如此说,心下又变得犹豫起来,恰在此时,门外走道上传来谈话声音,想是有人朝此处走来。杯墨眼明手快,将这二人拉进一边的密室,收起机关。

      原来那密室内空空如也,除了正中一只供桌外,别无他物。杯墨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塞在殷玦手中,道:“这是我在密室中找到的一张地图,只怕会与那秘籍有关。”

      殷玦打开那地图看了几眼,又塞回杯墨手中,他与他,现在变得生分起来。杯墨却不接,只是道:“放在你处便好。”

      殷玦不好拒绝,只得收下。三人在秘室待得一会儿,听得屋内那两人走了出去,这才小心翼翼出了秘室,由杯墨在前头领路,趁着夜色,溜出了曜仪殿。

      一路无语,三人来到殷玦所住之农舍,一头便钻进房,点起油灯,细细地研究起那张地图。

      方才太过匆忙,杯墨与殷玦虽都拿过这地图,却都以为那只是寻常纸张罢了,现下慢慢看去,才发现,这竟是一块丝绢。只是这绢比别处不同,那线丝在纺成布前,便已被处理过,变得极为强韧,织出地布较一般丝绢来得硬,却更易保存,不易破洞。

      那绢上所绘之图极为清晰,每一处殿阁皆标识清楚,守卫出现之处也皆用红点标出。而在左上角之处,有一处用黑色圆点标示的地方,与别处都很不一样,找遍整张地图,也只有此处的黑点颜色不异。明眼人一看便知,那里必有寻常。

      那圆点所处的殿阁名为承影阁,无人居住,平日里只是用来存放一些祭祀所用之物,显少有人出没。这对于殷玦三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杯墨指了指那个黑点,坚定道:“那秘籍想必便在此处。想不到那镜诛倒也做事谨慎,竟经绕此大弯,方能寻着这东西。待得明日天黑后,我便先行探路,若安全无虞,你们再来不迟。”

      琉玥一把按住那地图,冷笑道:“莫非你想先下手为强?”

      杯墨见琉玥误会,只得道:“我绝无此意,只是怕那阁内危机四伏,故才想先行。你若信不过我,那我便垫后,待你等找到此书,再交予我看,也是一样。”

      “那岂不是我们花了功夫,你倒是捡现成的了。”

      “那秘籍本便是我所寻之物,于你俩并无关系。更何况我找那秘籍,也是为你,你却处处防我,岂不多此一举。你也大可不去,便全无危险可言。”

      “你怎知我找那东西无用。你也说了,找它是为了我,既是如此,便让我自行去找,你又何必大管闲事。”琉玥处处不让步,只说得两眼冒火,没个好脸色给杯墨看。

      杯墨见琉玥横竖都能说出个理来,简直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道:“那你说,该如何?”

      琉玥一挑眉道:“当然是一同前往,若你敢使花招,我便当场一剑刺穿你的喉咙。”

      “好好,凡事都听宫主的。”杯墨向琉玥作了个揖,竟说起俏皮话来,只是那脸上,依然无甚笑容,停了半晌,又道:“你那伤,好些了吗?”

      此话一出,便似一记重拳击到了琉玥的胸前,她只觉胸内血气翻腾,下意识地便去揪那衣领。

      杯墨上前将琉玥的手拉至胸前,安慰道:“待我找到那秘籍,你便再也不用受那苦痛。”

      琉玥的眼中满是璧珩宫内那些少年的脸,他们一个个,便都如玄风一般,在临死前将自己的血献予了她,年复一年,皆是如此。过得这十三年来,便有十三名少年是如此下场,琉玥的心肠本是极硬,对此从不以为意,但此刻想来,却只觉有些许歉意。

      殷玦见他二人回忆往昔,又显出亲热之举,站在当下只觉尴尬,只得走出门后,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下。他对杯墨,还未放下最后的防备,只因他的转变着实太快,一个前一刻还想着要取你性命之人,后一刻便要与你结成同盟,甚至事事为你着想,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机,让殷玦感到有一丝害怕。他决定明日出行时,必要时时盯着杯墨,不让他有一丝耍手段的机会。

      在院子里站了多时,殷玦只觉身上发凉,便想回房休息。转念想起那二人还在自己房中,进去后未免煞风景,正在那左右为难时,便见琉玥与杯墨走出房来。

      杯墨走到他面前,说道:“今夜我便先行回去,只怕我在此处,你俩都睡不安生。那地图我已留给琉玥,明日酉时,在殿后百米处的落红松下,不见不散。”说罢,便跳上房顶,隐身于夜色中。

      殷玦与琉玥对视一眼,都觉无话可说,只得各自回房,只盼着明日快些到来。

      第二日,两人竟都睡到日上三杆方起。琉玥自昨日见过杯墨后,便似刻意与殷玦保持距离,变得客气起来,也没了往日那飞扬跋扈的气势。殷玦知她是与旧人相逢,收敛一些,但还是心中别扭,有一股说不出口的气闷感。

      好容易熬到申时过半,两人带着那地图,便朝那约好的地点而去。那棵落红松,殷玦自然知道在何处。只是这一路上,他又免不得要对琉玥耳提面命,拿出前此时候杯墨所做的种种恶事,让她提高警惕,别被他那两三句甜言蜜语哄得失了东南西北。

      琉玥见他取笑自己,虽感不悦,却也无话可说。她的心中,始终无法将杯墨放下,即便他做了这么些错事,可当他面色温和地拉起她的手时,十三年前的那种感觉便又涌上心头。她只觉世事难料,这世间的男女,是否都如她一样,始终过不了那个“情”字?

      正在思索时,两人已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未见杯墨的踪迹。琉玥心头火起,刚要开口咒骂,便见殷玦抬头看了看日头,喃喃道:“想来你我到得早了一些。”

      “确是早了一些,此时进去,只怕难避耳目,还是待天墨一些,再做打算的好。”杯墨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将他二人拉进一边的树林,冲琉玥道:“将那地图拿出来。”

      琉玥掏出地图,将它铺在地上。杯墨仔细研究了地形,分析了进入与出逃的路线,说了半天,方才抬头,神色凝重道:“那镜诛心机深不可测,他将那秘籍藏于此处,你我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有半分疏忽,只怕今夜便是有去无回,全都得死在那里。”

      那“死”字一出,只让在场另两人背脊发凉,只觉周身都似冷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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