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众里寻她》柳意凝

71、第十章

　　那一瞬间，杨逍觉得芷若的眼中仿佛有锐利的刀锋划过，唇边的笑也冷的刺骨，原本无比契合交心的两人，顷刻间就竖起了一道墙。那是一种极为外放的情感，那强烈的情感波动瞬间将杨逍整个人卷入其中，让人透不过气。

　　但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很快，芷若就又恢复了她平日里通透解语，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仿佛刚刚那风霜刀剑的凛冽摸样，只是杨逍的一场幻觉。

　　但他了解她的个性，那绝不是他的错觉，她脸上的笑看似与往日相同，但杨逍能感觉到其中的变化，她仿佛在心中罩起了一笼薄雾，把她那颗璀璨却轻易不显于人前的心掩在了薄雾之后。

　　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觉得自己的言语并不过分，杨逍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触到了芷若的哪一片逆鳞。

　　交浅言深这个词从来都与他无关，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既然他今天管了她的事，就是把她纳入了自己的至交范畴，难道是她没有把他当作交心挚友，所以才生出了被冒犯的感觉？

　　可想到芷若刚刚情绪外放时那愤怒又隐隐有些受伤的眼神，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芷若敛目，把刚刚失控的情绪重新隐藏起来，她还不清楚雁儿家乡这边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这不是一个摊牌的好时机，自己刚刚被杨逍的话语刺到才写下了那句话，她不该那么冲动的。不过看杨逍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往雁儿哪方面想，不过是可怜她的境遇罢了。

　　她刚刚之所以会情绪失控，一方面是受了雁儿残留情绪的影响，对雁儿来说，杨逍几乎算得上是她的守护神，他在她最痛不欲生的时候给了她生的希望，又在她再次面临绝望的时候，从她的世界里收回了那唯一的一道光，现在突然得知这道光照向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赝品，她愤怒而且不甘。

　　而另一方面……

　　是芷若自己的情绪。她没有想到杨逍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以为虽然他们之间坦荡相交不谈及风月，但好歹这一世她也算是走进了他心里，哪怕只是一个微末的角落。

　　但是他刚刚说那话的口吻还是伤到了她，他口口声声说她是世所难见的奇女子，是他的知音，可事实上，但凡他把她摆在一个跟他平等的位置，认为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格而非无根的浮萍，他都不该觉得她真的会想要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魏先那样的人。

　　卑微的乐伶做久了，人也会变得敏感。

　　只是，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把“含姜”看作一叶飘萍，一簇菟丝，唯独杨逍不行。

　　因为，没有杨逍，就不会有“含姜”。

　　“含姜……我刚刚是不是冒犯到你了？”杨逍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面对芷若带了点控诉的眼神竟然觉得有些内疚。

　　芷若有些疲惫的摇头：【没有，大人没有冒犯我，只是含姜不想被大人误会是那种会为了安逸富足的生活出卖自己一生的艺伶罢了。】

　　杨逍见了芷若的答案暗道了一句自己实在迟钝，像含姜这样的女子又怎会看上那一无是处的叛国武将，难怪会觉得羞辱恼怒。

　　只是她被激怒后写出的那句话也确实惊到了杨逍，他早就猜想过，幼年沦落风尘的含姜八成会有一个悲苦的身世，但君子之交，莫问来处，他也从未想过要探听什么。如今知道了，才会异常震惊。

　　龙兴，竟然也是含姜的家乡吗？

　　她不是真心想要嫁与魏先，却利用魏先对她的觊觎频繁接触他，才更危险吧。

　　“你要以身犯险，向魏先索命。”杨逍有些心痛的看向这个既像是至交又像是妹妹的女子，肯定道。

　　芷若闻言不知该作何反应，魏先武功高强且生性小心谨慎，春蚕秋茧她们几个还是不足以直接将其击杀，而且芷若怀疑当年屠戮龙兴百姓一令，背后有平南王的手笔，因此想要亲自入魏府一探究竟，魏先贪花好色，自己借此机会入魏府实在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一步棋。

　　至于算不算的上以身犯险，芷若觉得，绿腰在手的她，区区一个魏先，还算不得险。只是眼下杨逍并不知道她身怀奇妙武艺一事，她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

　　“你……”杨逍见芷若真的干净利落的承认了这么危险的计划，气结于心，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你知不知道魏先武功不输陈明简，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都不知道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吗？为了荣华安逸委身他人是耻辱，为了报仇委身他人就高尚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芷若被杨逍的一阵见血刺了一下，一时有些恼羞成怒：【我又没有人保驾护航，要报仇自然只能靠自己，我最大的武器也就是这张脸了，你看不起我？！】

　　芷若扬起字条的时候往前上了两步，将头一扬，一张清艳非常的小脸递到了杨逍面前，杨逍不妨竟被惊得后退了一步。

　　写过之后芷若就有几分后悔，她写这句话干嘛，以后杨逍知道了她就是雁儿，想起她今日的话会很愧疚吧，她到底还是舍不得他难过的。

　　杨逍看着芷若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说好的早慧内敛的小仙女呢，这会倒显得有些孩子气了。

　　芷若见杨逍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决定试探一下杨逍，毕竟她可不是只想做杨逍的朋友而已，她不想被轻易的钉在这个位置上。

　　【大人不想我以身犯险，不如先一步迎我进门，魏先再大胆也不会敢对明教光明左使的女人下手。】

　　杨逍见了芷若眼角眉梢的几许风情下意识的蹙眉,他最近大概真的是跟含姜走的太近了一些，她虽出身风月场所，但在男女之事方面表现的还是单纯了一些。杨逍看着故作媚态，但眼中的认真却骗不了人的芷若，惊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含姜，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早已娶妻生子，与你相交不过是知音难觅，无关风月。”

　　芷若听了之后敛衽后退了半步，她早知道答案的，但听到这样的答案时还是克制不住的有些难过，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那句初初表露心迹的字条。良久，才抬笔写下了另一张。

　　【之前见大人借酒消愁就已猜到了大半，大人不必介怀，妾身不过一低贱伶人，不敢高攀。】

　　杨逍见芷若离开时挺的笔直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他果然没有猜错，含姜还是对自己生了男女之情，他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呢？如今这般，怕是再难像之前那般相处下去了。

　　今日原本因为雁儿平安快乐带来的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含姜的复仇计划和对他的心意让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今日没能一起弹琴对酌，她只留下了那壶酒就离开了，甚至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杨逍直接拎起酒壶，昂首畅饮了一番，之后低头从地上拾起了那张被芷若抓成一团的字条。轻轻展开，细看之下，能发现书写之人下笔时有些颤抖，一字一句都是小心翼翼的那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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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晚之后，杨逍就没怎么见过芷若，芷若自那日之后就对杨逍避而不见，杨逍觉得自己让她误会有一定的责任，她不愿见他，他也没去打扰，希望时间能冲淡她的一时冲动，一时间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大人，含姜仙子好像听说了夫人已经过世的事情，现在正在院落中等您。”杨逍身边的天门弟子迟疑道。

　　杨逍处理事务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那弟子：“什么？她从何而知？”问过之后还不等那下属答话，就继续道：“算了，我去跟她彻底说清楚也好。”

　　等杨逍来到院中之后发现芷若并不在院中，经小厮指引他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就看见芷若定定的驻足在一副字画前，那画是他那夜之后喝多了酒一气呵成的，没有什么复杂的意象，只是一间竹屋，一颗亭亭如盖的大树，以及半首诗文……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杨逍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虽然芷若只是背对着他，他并不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他却有些不敢进门，不忍见到她悲凉的眼神。

　　屋内的芷若似有所感，回头就见到了院中孑立的杨逍。

　　与杨逍想的不同，她没有问晓芙的任何事，只是去桌案上拿了纸笔，看起来应该是有话要说，但没有携带纸笔，这才进了他的书房。

　　【春风阁的妈妈传信来说大人要为我赎身，想问问我的意思，含姜记得曾与大人说过在没有庇护的情况下，自由于我不过无稽之谈……】

　　【所以，大人要带我回昆仑坐忘峰吗？】

　　杨逍见了芷若的这张字条，久久无言，恍惚间好像被带回到曾经的回忆当中，他曾对那个真挚倔强的女孩说：

　　跟我回坐忘峰，做我的人。

　　“对不起。”

　　对不起，含姜，我不能带你回去，但是……

　　“含姜，我为你赎身之后你可以回家乡去，我会命分坛弟子好好照顾你的，不会让你再受那些人的侵扰。”

　　【就像你保护那个叫雁儿的女孩一样？】

　　尽管杨逍觉得芷若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但还是点头道：“与雁儿一般，我也能护你一生平安，相信我。”

　　不想对面的女孩听了这话却笑了，颜如舜华：

　　【我不敢再信了。】

　　当时的杨逍并不明白，芷若为什么会用一个“再”字，但也没有时间让他细想，因为第二日，杨逍就发现芷若不见了，只在那间房中留下了那架名为绕梁的筝，以及一句话。

　　【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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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芷若妹妹不要他了→_→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