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恋》老雷

4、尾声

　　从陵江中学校门口走出，距陵江大桥只有百步之遥。
　　风铃依稀记得大桥下面那条直通山顶的小径，她循着多年前的记忆在桥下找到了路口，只是路面早已被植被掩盖，通往山顶的路被封死了。
　　但是山顶的桃花依旧盛开着。
　　风铃向正在河边收网的渔夫打听情况，得知原本看管果林的老人已经在几年前去世，老人的子女都在外地工作，因此，那块地方就这样被遗弃了。
　　“后来有嘴馋的小孩子在结果的时期偷偷上山采果子，从另外一边又开了一条新道，但是路面比较窄，不太好走。”渔夫热情地向她指明了方向。
　　“谢谢了。”

　　最近，风铃老是梦见过去，梦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她时而努力地向风铃招手，时而一个人静坐着仰望青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每次风铃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脚下的地面像是活的一般，无论风铃怎么拼命地奔跑，结果还是离她越来越远。
　　风铃每次从梦中醒来，眼泪都会喷涌而出，甚至经常在公共场合，突然涌出一股莫名且巨大的悲伤，像是身体已经脱离了灵魂的控制，自动地流起眼泪来。
　　这个世界的规则像铁一般不可动摇，躯体虽然能在框架的削磨下苟活，但灵魂总会设法逃脱。它就像是被装进气球里的水，当装水的气球再受不住外物的挤压时，水就会瞬间喷涌而出。
　　“好想，好想见你！”初春的深夜，风铃抚着巨痛的胸口在阑珊灯火下的人群中哭喊。
　　人本来是不会感到孤独的，但当爱上一个人后，寂寞就会呈指数增长。

　　一想到筱梦，风铃的内心就充满自责。因为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甚至觉得自己已再无脸面回去见她。
　　出国留学四年，紧接着又在国外工作了两年，已经六年了。
　　“不知道筱梦现在过得怎样呢……”在回国的飞机上，风铃又回想起和筱梦在一起的时光。
　　在明明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彼此却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对方，筱梦不顾一切地倾尽全力，而风铃却有些犹豫不决，最后选择了离开。

　　再次用手推开拦路的灌木枝，风铃长吐一口气，总算是爬到了山顶。长期生活在大城市的人，脚已经没那么能走了。
　　大概是因为没人照料的原因，林子里的树似乎消瘦了许多，树下的杂草几乎快蔓延到树枝，草丛中不时有几只蝴蝶悠闲地来回飞走。林边的茅屋四周同样长满了野草，原先的栅栏也已经破损。
　　筱梦静坐在茅屋屋檐下的木梯上，一边安抚着正在自己怀中熟睡的小女孩。见到刚刚爬上来的风铃，她微笑着挥了挥手。
　　身为人母，筱梦已不再是当年那爱撒娇爱流泪的少女了。
　　风铃却早已泪如洗面。

　　知道筱梦已经结婚的消息，是风铃回国的当天晚上。她拨打了筱梦高中时用过的手机号码，原本是试试看的心情，也没报什么期望，但没想到筱梦一直没换号码。
　　筱梦在大学毕业后不久便结婚了，对象是父母的朋友介绍过来的，一年后筱梦产下孩子，之后因为和男方家里出现不和，就离婚了，孩子也丢给筱梦，彻底断了关系。

　　“风铃呢？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筱梦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怕吵醒怀中熟睡的孩子。
　　风铃摇了摇头，“那之后，再也没有过。”
　　“父母不会追问吗？毕竟都这个年龄了……”
　　“现在的我，他们也已经管不着了。”
　　“也是呢，哈～”
　　风铃明白，筱梦这些年肯定过得很不好，但在风铃面前，筱梦至始至终仍保持着微笑。风铃好希望她把那些失意和痛苦都毫不保留地对自己说出来，自己同样也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筱梦说，但是大家都没有开口。
　　六年的空白，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壁。
　　风铃感觉像是在重演梦境，难道再怎么努力，都已经接近不了筱梦了吗？

　　“对了，我都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叫什么呢。”风铃凑近筱梦，小心地抚摸着在筱梦怀中熟睡中的女孩。
　　“梦铃。”
　　风铃的心瞬时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心墙被片刻瓦解。
　　“她还未出生前，我就想好名字了，”筱梦依旧微笑着说：“如果是男孩子就叫筱风，女孩子就叫梦铃。”
　　“真是个好名字啊……”风铃笑着，把一侧的额头贴在了筱梦的脸上，缓慢地上移。
　　风铃的额头贴着筱梦的额头
　　风铃的鼻尖对着筱梦的鼻尖
　　“我回来了，筱梦。”
　　“欢迎回来，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