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色撩人》盐程

3、蜜糖

　　306是三楼的第三间寝室。唐宋走到二楼的楼梯转角时忽然听到306寝室里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嗷嗷叫。他和顾妧不在，那三个小姑娘终于光明正大地讨论了。
　　唐宋默然失笑。
　　这声笑是沉默的、没有声音的，但欢愉的情绪容易让人感知。顾妧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只道：“唐先生，吃早饭了吗？”
　　她最后一个字的音调有丁点儿上扬，跟片羽毛似的拂过人的心尖儿。
　　“听说春和大学的食堂菜是一绝？”唐宋答非所问。
　　“我请唐先生尝尝。”顾妧走在前头，声音平缓，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笑意。和唐宋交手的几个回合里，这是目前为止第一次出现她想要的答案。

　　两人已经出了宿舍楼。
　　此刻的阳光最是柔和，又最颇为灿烂，晒得人暖融融的。校园里有三五成群的学生眉开眼笑地说着话，还有小鸟再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唱着歌。
　　唐宋的视线扫过校园里的每一寸，最后落在顾妧的后颈——她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脖颈。她脖颈的弧度很优美，像天鹅颈，好看得要命。
　　他舔了舔牙尖，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食堂变得冷清许多，他们坐得稀稀落落。顾妧进食堂的时候，这些看似专心致志玩手机的人断断续续地扭头看她。乍然瞧见顾妧身后有男生跟着，都吃了一惊。
　　议论声渐渐出现。
　　“校花谈恋爱了？”
　　“男朋友？”
　　“我的天好帅！”
　　“果然美女都和帅哥在一起了！”
　　“万一是哥哥呢？从来没听说顾妧跟谁谈恋爱了。而且你们看，那人手里还拎了箱子，说不定是亲友。”
　　“反正你没戏。”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顾妧恍若未闻。
　　春和大学拢共有五个食堂，最受欢迎的就是女生宿舍楼附近的四食堂了。四食堂的价位与其他几个食堂相似，可口味更好些，顾妧尤其喜欢二楼早上卖的豆腐脑。
　　“二楼有家豆腐脑是我们食堂的招牌之一。”顾妧领着唐宋上楼，问道：“唐先生，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唐宋犹豫了一下，说：“甜的。”
　　他并不爱吃豆腐脑，也就无所谓甜的还是咸的了，料想女孩子应该都喜欢甜的，他就也尝一尝甜的吧 。
　　顾妧颔首，走到二楼的一号窗口，朝里头的阿姨喊了声：“阿姨，两份，一甜一咸。”
　　“阿姨，两份咸！”唐宋忽然改口。
　　顾妧侧头瞥了他一记。
　　被瞥的人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阿姨动作熟练的平勺在铁桶里撇个五勺搁在碗里头，嘴上道：“两份咸哈？”
　　顾妧应了声。
　　“元元，男朋友啊？”因为常常吃这家豆腐脑，阿姨与顾妧已经熟识，这会儿便开始八卦地打听了。
　　顾妧没应，反倒问唐宋：“你的里面要不要加肉沫、芹菜、鸡丝之类的？”
　　唐宋唇角有似有若无地笑意，却是配合着她扯开了话题，“跟你一样的就好。”
　　那碗里头的豆腐脑像座小小的山，阿姨一手端着碗，一手在“山头”撒上了一点葱花、黑芝麻，在四周放三两块木耳，再浇一勺秘制的卤水。卤水从中间向四周流淌开，顿时香气四溢。

　　色香味俱全的豆腐脑叫人看着就垂涎欲滴。
　　顾妧伸手接过放着两只碗的托盘，随唐宋一道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笑眯眯道：“唐先生不喜欢甜豆腐脑吗？”
　　“没有尝过。”唐宋嘴角一提，戏谑道：“所以想尝尝顾小姐喜欢的口味。”
　　他的神色虽有不羁，却又认真。
　　顾妧知道，这句话的可信度只有五分，可因为说话的是唐宋，便忍不住信了九分，还有一分是残存的理智在挣扎。她睨了眼唐宋，颇有嗔意。

　　本就是一双含笑的媚眼，这会儿挟了分嗔意，顾盼之间，便是风情万种。
　　唐宋只是轻轻一瞥，却觉喉咙发紧。
　　他垂眉敛目，将眼底的情绪尽数遮掩，又舀了勺豆腐脑吃进嘴里面。这豆腐脑不虚特色之名，嫩滑柔软，唇齿留香。
　　然则，当微风拂过，空气中飘过似有若无的香味儿。最初入鼻的味道有种酸酸甜甜的甜橙味，渐渐的透出些许茶味的涩和丹桂的香，清淡雅致。
　　这种味道盖过了豆腐脑的香味，停留在他的鼻尖之下，似久久散之不去。
　　他鼻尖动了动，好不容易遮掩了的情绪再次渐渐翻腾起来。

　　食堂里的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一致地盯着顾妧的方向，眼里闪烁着各色光芒。要有一分钟，他们看见顾妧嘴巴张了张，说话了。

　　“唐先生接过几次安保任务？”
　　顾妧问得漫不经心，却是对同一件事的二次试探。唐宋说过，他轻易不出手，则说明他不是不出任务，只是次数较少。次数再少，都是有。她想听听，他的那些“轻易不出手”的任务是什么。或者说，那些任务中会不会有他的桃花。
　　唐宋没有思考，正正经经道：“公司成立后，顾小姐是第一个。”
　　他说的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句号安保成立后，他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接接客人、数数钱，顾妧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对象。
　　但顾妧对于此话有不同见解。她以为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公司成立之前，唐宋接过很多任务。
　　两次试探都没有结果，顾妧选择暂且放弃。
　　转而，她抬眼，目光灼灼地望着唐宋，道：“唐先生一向都是这么撩女孩子的吗？”
　　她的声音是偏于清冷的，宛如溪水清冽，但当她说话带了点笑意时，便如同加了蜜糖一般，清甜娇软。虽然隔着桌子，唐宋依旧觉得顾妧这话仿佛是在他耳边说的，惹得他耳尖发痒。他亦望着顾妧，道：“不是。”
　　他的眼里就差明晃晃地写着：只是因为是顾小姐，我才这么撩的啊。
　　顾妧压根儿受不住这目光，垂着眼睑，随口搭了一句：“是么？”
　　唐宋反问：“顾小姐不信？”
　　他反客为主，变成了步步紧逼的那一个，周身的气势略起，柔和减淡了些许。顾妧顿时心跳加速，抬眸直视着唐宋的眼睛。她看着他眼里浮于表面的调侃，笑盈盈道：“当然，信。”

　　豆腐脑食之过半。
　　如果不是为了配合顾妧的速度，唐宋怕是三碗都已经吃完了。他慢悠悠的一口一口地吃着，时而看顾妧安静地食用豆腐脑。
　　顾妧的动作很优雅，似乎吃的不是食堂里的豆腐脑，而是五星级餐厅里的牛排。
　　她的身上是有疏离感的，但没有高高在上。
　　有气质、有修养，衣物低调却高端，俨然贵女。
　　顾妧，顾……顾家，春和市顾家。

　　一碗豆腐脑很快被吃完，碗底干干净净。顾妧顺手将两只碗摞在一起，却被唐宋拿了过去。
　　食堂二楼的碗盘放置区在楼梯转角处的旁边，距离楼梯口大约两米。唐宋单手拿着碗，碗里放着小调羹，快到放置区时，他的手腕稍稍往前用力，五指松开的瞬间轻轻一推，两只碗便兜着调羹飞到了放置区，稳稳地落在区域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唐宋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余光撇去，动作便跟着做了出来，还恰恰好的将碗勺都精准地掷到了放置区。
　　顾妧与他几乎是并肩而行，看不到他是以怎样的表情扔出的碗勺，却在他潇洒利落的动作里看到了他的恣意洒脱。
　　那不经意地张扬，犹如阳光。
　　她收回炙热的视线，眸中的涟漪渐渐平复，重回沉静。

　　春和大学的北门在女生宿舍楼的后面，距离食堂不远，步行只要十几分钟。
　　两个人出了后门，一路上惹来不少惊奇的目光。
　　迟到半个多小时的李南将车停在路边，瞧见顾妧和唐宋出了门便按了下喇叭，招呼二人上车。
　　车是诚天传媒配给顾妧的保姆车，七成新。车里头被李南收拾过了，空间也还算宽阔，整洁且清爽。顾妧坐进车里，乖巧地叫了声“南姐”。
　　“去哪儿？”李南看着内后视镜里的顾妧问。
　　“星河湾。”
　　星河湾闹中取静，位于市中心，是众所周知的富人小区，许多人穷其一生可能都买不起。
　　李南稍愣，却没有细问。
　　到唐宋放好行李箱又上了车，她才默不作声地踩下离合器，驱车往星河湾驶去。

　　春和大学在郊区，星河湾在市中心，中间颇有段距离。
　　车子驶了会儿，李南跟顾妧说起了目前的计划，“预计你在六月下旬结束全部课程，到六月底，正式出道。现在我想再问你一遍，你想走流量路线还是实力路线？你想当爱豆，还是做演员？”
　　这些问题，李南已经问过一次。顾妧没有不耐烦，道：“演员。”
　　“好。这段时间我会给你物色适合的本子，你也要尽早做好准备。”李南唇角扬了扬，抬眼与内后视镜里的顾妧对上了目光。她颇具深意道：“顾妧，希望我们能一起走上巅峰。”
　　“嗯。”
　　顾妧清浅地应着。
　　短促的音节没有丝毫激昂的情绪，看似轻飘飘地，却是重重地砸了下来，从容之中彰显着她的自信。
　　唐宋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些，眸中被遮掩了的情绪也更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