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过的债主找上门来了》青枫月

1、十年

　　千元六三五七年，夏末秋初，秋天的爽朗明快才刚刚来临，正午时分尚且抓得住盛夏的尾巴。天很高很远，浅淡的蓝色清澈而通透。
　　很讨喜的时节。

　　一人站在树下，明亮天光透过树叶，细碎的撒在他身上，那人恍若发着光一样，有些模糊。

　　慕沉懒散的靠着树干，站的歪歪扭扭，抬眼遥遥望着不见顶端的主峰。

　　“三天了，该出来了吧。”
　　他脸上噙着点笑意，轻声说了一句。

　　清虚山派乃千元仙界五大仙门之首，其间有九大仙峰和一座掌门所居住的主峰，另外还有几十座小峰。

　　清虚山主峰，上有清虚殿坐镇下有剑冢护卫，平日里弟子往来巡逻严密，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灵气充裕的绝好地方。
　　一般清虚山弟子修为境界到了一定程度，便会来此剑冢挑选佩剑。

　　乔云溪，如今就在里面选取称心的佩剑。而慕沉则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乔云溪，乔云溪。
　　乔、云溪……
　　慕沉心里惦记着那人，嘴唇动了动，这名字便一遍遍的在他唇齿中碾过。

　　他看着剑冢出口，没见到人影，倒是耳朵一动隐隐听到些许脚步声，正往外走，脸上笑意顿时浓了些。

　　“慕沉。”
　　不远处的洞口踏出一道身影，瞧着年纪不大，正是青涩的少年年纪。一袭银文白衣，眼眸乌黑而清澈，仿佛能透出光来，漂亮的不像话。

　　乔云溪脸上扬起笑，高高扬起手中的剑挥了挥。

　　他一眼看出慕沉所处的位置和三天前分毫不差，连姿势都没怎么变，仿佛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守了三天。

　　还真在这里等了三天呐，啧。
　　乔云溪翘了翘唇角，对师弟的听话感到满意。

　　恰逢午时，阳光正好，透过头顶繁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一个个不规则的斑点，些许落在慕沉的银纹白色弟子服上，泛起丝丝朦胧。

　　乔云溪一时间晃了晃神。

　　他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到慕沉时，就如同现在这般。

　　湛蓝的天很高很远，那个人看着他，眉眼里含着笑意，出现在他面前。

　　已经过去十年了啊。
　　时间过得可真快。
　　乔云溪弯起唇，不自觉笑了笑。

　　十三年前，清虚山派静澜峰峰主外出游历，归来后带回了一个年仅五岁的孩童，收为亲传弟子，也可以说是当时静澜峰乃至整个清虚山年龄最小的弟子。
　　那便是乔云溪。

　　乔云溪初到静澜峰时远不及成人腿长，脸上带着婴儿肥，白白嫩嫩的活生生一只小团子。

　　静澜峰弟子里也是奇葩一堆，最初是心疼小师弟年幼离家，有心多照顾着，后来混熟了便终日沉迷于揉捏小师弟白嫩嫩的小脸蛋，一个个的笑容仿佛孤苦老父亲终于找着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儿子，看的乔小朋友相当头疼。

　　归功于静澜峰众师兄的无下限溺爱，曾经乖巧可爱的乔小朋友终于被养成了乔小霸王，并越发不满众师兄的揉脸行为。

　　奈何他人小腿短力气少，谁都打不过，唯一能救他于水火的静澜峰峰主却听之任之，美名其曰增进师兄弟感情。

　　小乔云溪对此：“……”
　　我增你个大头鬼的师兄弟感情哦。

　　罢辽，师尊不管，本小霸王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于是小霸王呲着牙炸毛，抵抗众师兄的捏脸折磨。

　　收效……甚微吧。
　　总比没有强那么一点点。

　　所幸的是，乔小霸王艰难的自我拯救在他八岁的时候出现了转机。

　　那年，静澜峰峰主，也就是他们静澜峰弟子的师尊，又收了个新弟子，叫慕沉。

　　新弟子也不大，十六七的样子，在这仙界也算是个小崽子，模样好看到不正经。

　　新弟子在入峰的第一天托着屁股抱起了八岁的乔小霸王，得到炸毛小霸王的一顿胖揍和几个血淋淋的牙印子。
　　就此，结下了梁子。

　　所谓相由心生，新弟子长得不正经，心里果然也黑到不行，明面上一口一个“小师兄”叫的又乖又甜，暗地里却拿伤口做要挟，抢了乔小霸王的房间，狗皮膏药一样非要跟人家挤一起。

　　之后又在乔小霸王偷溜下山时带人给抓了回来，害小霸王挨了好一通责罚。

　　梁子越结越大，整日里吵吵闹闹鸡飞狗跳，走到哪闹到哪，倒堪称形影不离了。

　　如今，已过去整整十年了。

　　乔云溪见慕沉迎面走过来，心里抱了点戏谑的念头，眯了眯眼，脚尖一点，猛然喝道：“慕沉看剑！”
　　他直接拔剑出鞘，对着迎面走来的慕沉直直而去。

　　慕沉不躲不避，只是浅笑着挑眉，在剑靠近的一瞬间，身影一闪顿时不见了踪影。

　　“小师兄不够快呢。”
　　声音响起，近在咫尺，乔云溪甚至能感觉到扑在耳廓上的丝丝温热气息，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他耳朵有点痒，给的回应就是翻了个白眼的同时迅速反身一刺。慕沉的身影在背后稍有显现，见剑刺来又迅速闪到一边。

　　“小师兄~三天不见你都不想我吗？”
　　他可是想念的紧。
　　慕沉心里痒痒的，完全不想打架，又从侧面靠近，伸手搭上乔云溪的后腰，腻乎乎的喊他。

　　“看剑！”乔云溪不理会这一大坨企图撒娇的粘人玩意儿。
　　他刚取得剑，正新鲜着，哪能就这么收手，兴致满满欲再出手，手腕却被一下捏住了。

　　慕沉拉住他，手上轻巧一拽，白衣少年便落进了他怀里，剑仍向外指着。

　　“喂，我跟你打架呢，干嘛突然扒上来？松手。”
　　乔云溪感觉到一条手臂牢牢横亘在他腰上，后背贴上温暖的胸膛，顿时不满，肩膀耸起试图把慕沉的脑袋从肩上抖下去。

　　这人整天搂搂抱抱，还没完没了了？！

　　“此剑流光闪烁，剑身色泽莹润，利而不僵，隐隐可见灵气缠绕，是把好剑。小师兄眼光不错，此剑何名？”慕沉不撒手，脸上笑意散漫随意，就着这姿势瞧了瞧乔云溪新寻了三天才寻来的佩剑。

　　“我挑的，自然是极好。”
　　乔云溪厚脸皮的自夸了一句，漂亮的眉眼弯起，这才朗声回答：“万人不由己，我但凭心行——凭心剑。”

　　慕沉侧眸，看着乔云溪染上笑意的眉眼。
　　凭心凭心……万事随心。

　　“好名字唔……”他抿唇笑笑，突然话语一顿，笑不出来了。

　　乔云溪这人，上天入地胡作非为，看见什么都感兴趣，总想上去摸摸踩踩凑个热闹，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受制于人。
　　他呲了呲牙，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手肘向后，在慕沉腹上狠狠捣了一下子，趁其僵硬的一瞬利索的挣脱出去，站在三步远处帅气的收剑入鞘，发出流畅的一声响。

　　他选了三天，一直到看见这把凭心剑，心里才万分确定——就是它了。

　　慕沉挨了一肘子，立刻戏精上身的弯下腰捂住肚子，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凑过来，一副有气无力的可怜样：“小师兄，你下手可真狠。”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占点便宜，歪歪扭扭没个正行，又要往乔云溪身上挂。

　　乔云溪无语，一把按在他脑门上，推开他的脑袋，瘪嘴道：“狠什么狠，我就没打赢过你。”

　　没错，不知何时起，乔云溪发现这个晚他几年进入宗门的小师弟天赋高到离谱，修为跟坐了飞剑似的蹭蹭往上涨。最初二人还是对练对打，没多长时间就变成慕沉单方面的碾压。

　　乔小霸王会服气？
　　当然不可能！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乔小霸王天天叫嚣着要揍扁慕沉的口号响亮，为此正面硬刚，背面暗袭，常常是上一刻还笑着和别的师兄弟说话，下一瞬间便挥着剑大刀阔斧的逼向慕沉，甚至干过大半夜爬起来，趁其不备偷袭整蛊的事。

　　然而……失败，失败，失败！
　　无一例外，全是失败。

　　乔云溪想想就觉得气！
　　打了十年了！他一次都没赢过！
　　一次都没有啊！

　　偏偏这臭不要脸的混蛋玩意儿还爱在他面前扮柔弱可怜，总是一脸无辜，再暗戳戳坏他好事，呵。
　　虚伪！
　　可耻！
　　欠扁！！

　　“我也没打小师兄你啊，分明都是你在打我。”慕沉自然知道眼前小少年在气什么，一脸纯良眨了眨眼。

　　眼见乔云溪阴沉沉的瞪着他，慕沉笑容终于忍不住越发肆意起来，顺势捏住他正要收回的那只手，拢在手心，在自家小师兄越来越黑的脸色里，迅速转移话题说起正事，“好了，我们走吧，所有事情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小师兄你了。”

　　乔云溪没在意自己被捉着的手，跟慕沉胡扯了几句，说到正事也就不再嬉闹，点点头迈开步子，跟着他渐渐离开主峰剑冢，往山下去。

　　此处偏僻，没什么人影，乔云溪转着脑袋着看了一圈，问道：“怎么就我们两个？大师兄呢？”

　　慕沉捏了捏掌心乔云溪的手，勾着唇角答道：“你出来的太晚，大师兄先一步去查探了。”

　　“此次雪域疑似有黑灵晶现世，事情不容小觑，大师兄等你不及，便先一步过去了。”

　　这次雪域的事真假不明，师尊只让他们三个去查探。乔云溪虽然年纪小，但历练次数实在是不少了，又有慕沉陪着，没什么可担心的，仅有的几句嘱咐早在乔云溪寻剑之前就说完了，二人也不再不耽搁时间，直接下了山。

　　乔云溪取出剑凌空一抛，稳稳跃起站在剑上。慕沉紧跟其后，挨着乔云溪在剑上站住了。

　　乔云溪低头看着腰间两只修长的手爪子，挑了挑眉，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上去，一脸嫌弃，“你不修剑还真是麻烦。”

　　千元仙界盛行修剑，随便捞一百个人出来几乎九十九个都是剑修，剩下一个多半是因故不能修剑，迫不得已改修其他。就连凡界的人也有样学样，动不动就爱拿着把剑比划比划，少有例外。

　　但慕沉却实实在在就是个例外，他不是剑修，便是用剑也是力量凝结幻化出来的剑，只不过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他不修剑，自然也没办法御剑飞行，所以平时下山处理事务的时候都是乔云溪用静澜峰弟子寻常练习用的剑带着他。

　　此刻踩在凭心剑上的两人紧挨着，后背贴胸膛，脑袋压肩膀。
　　慕沉自后面搂住乔云溪的腰身，趁少年专心御剑，轻轻蹭了蹭他的颈窝，唇角微微上扬。

　　风极速从耳边呼啸而过，吹乱了乔云溪乌黑的发丝，后背覆上来的胸膛极热，不断的传递着热量，捂得他也暖烘烘的。

　　雪域地处极北，此地常年冰雪覆盖，环境恶劣气温极低，凡人居住不得，大多修士也畏惧其中灵力风刃，少有往来。

　　乔云溪和慕沉二人到达后落了下来，乔云溪收回剑抬眼望去，一望无际的雪白空旷，不时鼓起几个同样雪白的小山丘，再到远处就是极高的山，冰雪之下，极高的细缝处隐隐露出一丝乌青的山色。

　　他正远望着，忽然察觉到什么，脚下滑开一步。一道风刃不知从何而来，携带着狂暴的灵力，凝聚淡淡寒意，猛然击向他先前的位置，落空后便兀自消散，无影无踪，了无痕迹。

　　“这地方，有点意思。”乔云溪四处打量，起了几分好奇的念头。

　　“这里的灵力充沛，但是并不安稳，所以凝结寒意化作风刃大肆侵袭，想来黑灵晶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慕沉将乔云溪拉近了些，待哺的羔羊般弱不禁风道：“小师兄可要保护我。”

　　“装什么柔弱可怜！你实力比我强这么多，还用得着我保护？！”
　　乔云溪想起过往惨败的无数黑历史，满心愤愤。他也就幼时傻乎乎的信了，现在要是还信那就是见鬼了！

　　是以乔云溪甩甩手挣开他，斜瞥了一眼，满脸的无情无义：“你，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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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