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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我没干什么。”江季恒最近面对缪冬寄行为乖巧得很,闻言还有点委屈,“他太困了就睡着了。”

      “真假的?”话虽这样说,但是对花啜茶跟了缪冬寄一整个《广寒月》,心里面还是对缪导随地就睡的毛病有所了解,还是放了一半心,但依然有点戒备地盯着他:“江少爷?好久不见啊。”

      江季恒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笑:“花小姐打算在门外叙旧吗?”

      他们之前在某典礼上的确有一面之缘,但也实在没有什么旧好叙。只是花途实在聪明谨慎的人,她从前就觉得江季恒有些古怪,看着他就有点不放心。
      她又盯着江季恒看了两眼,又想起商巍然的态度,心下了然亦不免再痛两分。

      不过饶是江季恒这冷心冷情的混蛋玩意儿,也不免对这种极其独立富有才华并且独特的姑娘心怀敬意,没打算跟花途计较,反而好声好气地把人家请进了门,还周到至极地去泡了杯茶,然后说:“我现在去叫缪导?”

      “先等等。”花途叫住了他。

      江季恒转过身笑着看着她。

      花途犹豫了一下,然后问:“商巍然已经走了?”

      “嗯,走了。”江季恒把茶杯放在她面前,“就今天上午。”

      花途闻言拿出手机看了看,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她这一天车马劳顿,此时更是有些身心俱疲:“也好……”她精神恍惚地喝了一会儿茶,忽然说道,“冬寄就好像是一块伪装成薄荷硬糖的冰。”

      一直站在客厅沉默地看着他的江季恒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对花啜茶却依旧只是愣愣地看着茶杯,语焉不详道:“我只是想,他并不辛辣,可能也并没有那么难以融化。”

      …………

      因为今晚还有拍摄的问题要讨论,所以江季恒还是去阁楼叫醒了缪冬寄。

      缪冬寄倒是没起床气,只是刚做了个噩梦,又好像有点低血糖,坐起来之后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江季恒最看不得他这幅迷迷茫茫人畜无害的样子,下意识想找个人挡一挡。

      好在对花啜茶下一刻就很自来熟地冲到楼上来,唰地一下把一脸生无可恋的缪冬寄拥到了怀里:“小~冬~寄~,有没有想姐姐啊?”

      缪冬寄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江季恒,然后语气冷淡地回复:“没有。”

      “哎呀,实话实说的小孩子一点也不可爱。”对花啜茶松开他,“快点起床啦,我们要去吃烧烤啦!”

      “知道啦。”缪冬寄踩上拖鞋,对她轻声说。

      …………

      于是四个人去了后街的某家烧烤店撸串,继续讨论下面的剧情和拍摄。

      花途和柳阕也算是别了几天,柳阕给花途买了巧克力当礼物,送出手之后发现少了几颗,随即反身锁住了缪冬寄的喉:“是不是你吃的?!”

      “不是。”缪冬寄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不知道啊,什么巧克力?”说着就端着盘子轻巧地钻了出去。

      柳阕的巧克力下午就一直放在剧组里,他又和剧组成员关系都不错,嫌疑人存在面太广,一时之间也不好给缪冬寄定罪,顿时抓耳挠腮。

      花途倒不在意:“没事儿吃了吃了呗。”

      知道罪魁祸首的江季恒也面不改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帮着缪冬寄拿了一根他这边的年糕,然后就看着缪冬寄跳过去给在外面烧烤的老板娘了。

      烧烤店的阿姨接过他的菜,雷厉风行说了句稍等,然后抬头看见缪冬寄:“小缪?”

      “是我。”缪冬寄有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阿姨你还记得我啊?”

      这是他们狄德罗剧社排练完之后最喜欢的烧烤店。

      “当然记得啦!有次喝多了把我酒瓶子都打碎了。”阿姨说着自己都觉得搞笑。

      缪冬寄闻言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

      阿姨又说:“你们的歌单现在还在电脑里呢!每次来都放,别人都过来问这是谁的歌。”

      “然后我们就大喊……”缪冬寄看了一眼还在找菜的柳阕,然后两个人一起大声说,“惊!觉!乐!队!”

      阿姨被他俩逗得一边烤串一边大笑:“现在还觉得这个乐队的歌最好听吗?”

      “当然。”缪冬寄笑着说,“这辈子是不会变了。”

      “能听到这句话可真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没变。”阿姨又看了看正在烤的肉,“而且还是不吃菜。”她笑了笑,“小缪最近回印艺拍戏吧,我知道。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忙。”

      阿姨说完就抽着空挡转身找音乐播放,古怪又抓人耳朵的摇滚乐顿时在四周炸开。

      而江季恒也把盘子递给了阿姨,然后坐到了缪冬寄对面,明显感觉到属于缪大导演的那份理智和苛刻全部消失不见,化成了几分足够温柔的好心情。

      江季恒刚回国的那年就通过缪冬寄认识了丁立檐,之后有段时间正好为了公司的事情全国乱跑,除了工作时间也就是看看舞台剧和音乐节。他毫不意外地在各大音乐节上发现丁立檐的身影,而且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印艺出身的主唱印象深刻——缪冬寄这样才华卓越的学生的男朋友,应当不会差到哪去。当然,即便丁立檐这个主唱并不是印艺的人也不是缪冬寄的男朋友,印象深刻也是难免的事,平日里能亲眼看见的耀眼夺目的人很少,所以难免会让人记忆犹新。

      丁立檐,印城艺术学院流行音乐系毕业,惊觉乐队的主唱和创办人。这个乐队在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搞起来了,但是一直到如今近十年时间,被封过几次,也重组过几次,命运实在太多舛,一直也没有机会火起来。

      不过丁立檐这种人想必是不在乎这些的,他享受每一次歌唱。哪怕是在一个老年迪斯科团里面唱,他都能瞬间把那里变成野迪现场。他神经质的嘶吼或者悄悄的低吟都有力量,每一个动作都能引发人群的浪潮。

      丁立檐其实比江季恒还大一岁,在缪冬寄大一刚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毕业了,毕业之后就开始全国全世界地跑音乐节——最落魄的那段时间就站街边唱。但他依然一有时间就回印城回印艺,同缪冬寄混迹在图书馆、咖啡馆或者罄玉湖的湖心亭上,一人写剧本一人写歌。他还给缪冬寄的舞台剧或者微电影写过歌,经常坐在音乐厅第一排的位置上去看有缪冬寄参与的演出。

      流院(流行音乐院)和文院(戏剧影视文学院)的爱情故事,由于过于稀缺罕见,所以在印艺里面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更何况这一对儿的确是太有魅力。只是如今缪冬寄已经毕业了五年,学校里面知道的人才变少了。当年的老师们倒是一直知道的,虽然平日里不怎么说起。

      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马上就能被学校的那群小崽子们挖出来。

      只是这样的他们为什么要分手。

      从缪冬寄刚才的表现来看,两个人明明没有什么怨怼。

      江季恒这边还忙着头脑风暴。那边的网络文学爱好者柳阕已经跟对花啜茶聊到小黄文了。

      “我还有罗溪和沈颂的本子。”花途这个人从来都没什么节操可言,“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别的地方你是买不着了,我给朋友都出120,给你出150怎么样?”

      柳阕:“??我为什么多30啊?”

      女神特别坦然:“因为你不是我朋友啊!小缪我就出了120!”

      柳阕惊了:“缪冬寄怎么回事儿你还看这个??”

      “她跟我说这本书里是沈颂要是没有遇见林歇的话,将会过上的生活。”缪冬寄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那……”柳阕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问:“缪导你感觉如何?”

      “还好,剧情很合理,只是在一些地方着笔过多。”缪冬寄喝了口刚才才奶茶店买的水果茶,舔舔因为整天不喝水而有些干裂的嘴唇,“作者个人癖好,可以理解。”

      柳阕一听,咬咬牙:“买了!某信还是某宝转账!”

      花途温柔道:“随便~这种小事上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这边进行的生意实在太龌龊,缪冬寄看不下去地低下头去,拿吸管戳着杯子底下的大块西瓜:“我有时感觉,其实《残霜天》是个be,那本罗溪沈颂的全是乱七八糟东西的本子才是he。”邂逅璀璨阳光之后的沉寂黑暗vs一辈子虚假的沉溺于欲望的快乐,谁能真正给他们两个分出个高低呢?

      “永远的沉沦和片刻的清醒,人类总是非常执着且自大地给各种事情下定义……可正是因为我也不清楚哪个更好,所以我才要你来拍《残霜天》,帮我看看林歇和沈颂都会不会后悔。”交易完了之后的花途才有心情想一想自己家“闺女”的人生,“我是真的很疼我家小颂的好吗?”她笑眯眯转过身抱了缪冬寄一下,“就像妈妈爱你一样!”

      “起开吧。”缪冬寄看了她一眼,神情悲伤,“你一点都不爱他们。不爱林歇,也不爱沈颂。”

      花途却依然笑眯眯地说:“那反正我也特别爱你!”

      缪冬寄没想理她,低头沉默地搅拌自己的水果茶。任由上下的三个人插科打诨聊些乱七八糟的话题。直到大觉都觉得这么问题都过去了,缪冬寄才继续说:“我写东西从来做不到像你这样。”

      他没有办法谈笑风生地写出那么痛苦的东西,大学每次创作几乎都是伤筋动骨。他将自己浸没于与角色相一致的痛苦之中,以求自己的表达准确,事后也很难以摆脱他主动踏入的泥沼。
      他所创作的角色都活在他的世界里,音频笑貌宛然如初,痛苦也也依旧撕心裂肺。
      他心中住了这么多人,于是很难轻松,也很难快乐。

      “阿寄啊,你可以。”花途沉默了三秒之后笑了起来,“虽然你从一开始,写作和演戏的方式就是沉浸式的,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你是可以的。”她说,“说服自己,和你无关。告诉自己,那些事情在你的世界都不存在。”

      缪冬寄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移开视线:“我们这个世界里面有林歇和沈颂,也有《广寒月》的钟幸,有《永无岛》的姬星和毛毛,更有《摘星》里的那些浪漫的诗人……我听到了他们因痛苦发出的尖叫,我写东西,是做他们的回声。如果连我都不为他们痛苦,那有谁会愿意拥抱他们的痛苦呢?”

      花途看着他说:“你需要人拥抱你的痛苦么?”

      缪冬寄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但创作会让我得以解放。”
      江季恒静静看着缪冬寄和花途一来一往,几乎是被触动的。
      缪冬寄和花途其实都是非常出色的创造者,他们都理性且感性,勇敢而严谨。区别是花途面对着这个让她无可奈何的世界时永远在无所畏惧地大笑,而缪冬寄则永远为那些悲惨的人落泪。
      江季恒喜欢这样的艺术家,喜欢这样的缪冬寄。如果未来他还是没有办法和缪冬寄站在一起,那他大概会坐在他的剧院观众席上,他的电影放映厅里,看着他的戏他的电影或者他写的剧本写的书,也由他来让自己解放。
      …………

      他们几个人待在一块就很难进入状态,不过进入状态之后工作效率就很快了,其中还掺杂着互怼。

      缪冬寄:“这个镜头,沈颂从右边入镜,林歇从左边入镜……”

      柳阕啧了一声:“哎,左入为好右入为坏,我的缪陛下啊你的拍摄方法怎么这么简单粗暴又老气。”

      缪冬寄讨论起电影来才思敏捷:“你戏咋这么多,这纯粹是光线的问题好吧,你去那个店里面看看,右边的光线是反射的七彩的,你要我们家林歇五颜六色的衣服配五颜六色的光?”

      江季恒:“同上,而且沈颂的白裙子就是给这场光线设计的,你要是把林歇塞到五颜六色的光里面是对我水平的侮辱。”

      对花啜茶:“和身着斑斓服饰的林歇相比,沈颂一身洁白的白衣才是最多变诡谲的人。我站缪导,柳阕你一个摄影指导连灯光都忘了,这镜头是你太飘了。该打,罚明天给我们一人买一根印艺烤肠,我听说特别好吃。”

      缪冬寄理智插话:“印艺最好吃的烤肠是五号公寓旁边的商店里卖的,鱼丸也不错,最近好像还推出了鸡腿,又便宜又好吃,都可以安排。”

      江季恒、花途:“行,柳妃安排。”

      柳阕:“???你们仨……日。“

      他们一直叽叽喳喳地讨论到凌晨,终于想起来要各回各家,不过还好明天的戏也是夜景,中午醒了下午去工作室都来得及,倒也能把觉睡够。

      柳阕花途就住在后街工作室,走不了两步就能回去,回去的路上依然还在扯东扯西跑火车。而江季恒和缪导自然是要一起回教师公寓住。缪冬寄流连之际还打包带走了一份雪媚娘,拎在手里晃来晃去心情愉悦。

      江季恒跟着心情愉悦的缪冬寄走在路上,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颇为明亮的繁星,忽然就想起了缪冬寄当年和朋友一起在后街上念台词的事情。他问:“缪导,你觉得你摘到星星了么?”

      缪冬寄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当年排的毕业大戏,于是和江季恒一样抬头看着星空:“没有啊。”他轻声说,“但是‘摘星’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局。”

      “那你想摘的星星是什么?”

      “都在那部戏里了。”缪冬寄笑着看向江季恒,“老师你看过那部戏是吧?”他抬起头,几年前的台词依旧烂熟于心,“我要愤怒对待生活,偏偏温柔对待自己。我打碎世间一切肮脏的笑意和虚伪,我终结生活全部的安静和压抑。贝斯!贝斯!贝斯!从E开始,将疯狂掀起来吧!让恐惧被踏在脚下。”

      摘到那颗星,让恐惧被踏在脚下,做最勇敢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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