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盆成精了[种田]》二泉

71、来一点儿

　　徐鹤的住所倒和在靖阳村时，相差无几。

　　徐夫子引坐跟陆柒谈着鄞山城之事，欲将陆柒同貉爻留下。
　　“这儿其实较靖阳村差不多。”陆溪从屋里出来为几人倒茶，有意道，“人虽罕见，但也宁静安稳。”
　　少了诡测的人心，虽多了野蛮的妖和兽，但反而叫他感觉更加自在。

　　这话陆柒可不敢苟同，他想起方才一路过来看到的兽啊妖啊，还有这里的生活方式叫他惊愕。
　　他望向陆溪，茶水倒了一圈。倒到徐鹤那盏时，陆溪垂下的眉眼。先前的胆怯不见了踪影，眉眼间平淡、动作流畅自然，似乎和靖阳村那个孤僻的小哥儿不似同一人。

　　他是真的想待在这儿。
　　想留在徐鹤身旁。

　　陆柒这般想，又听他道，“陆柒哥你既然离开了靖阳村，又已将村里的住所、店铺交了出去。现下也没地方去，不如先落脚几日再做打算。”
　　陆柒有些迟疑，倒是貉爻不急不慢地喝着茶。
　　“天色不早了，若是赶路也不便。”徐鹤望了眼天色道，“鄞山夜里妖兽常有出没，今日便留下罢。”

　　陆柒犹豫了半响，还是应了好。
　　“李昃鄞的住所尚可居住。”徐鹤看着貉爻道，“你应知晓在何处。”
　　“貉爻，你带着陆柒去罢。”他道，“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貉爻从茶盏中拔出视线，掠了徐鹤一眼。半响点头，对着陆柒道，“小柒要看看百年前我所待过的住处么？”

　　自家大妖待过的住处，陆柒倒是好奇。
　　他跟着貉爻出了徐鹤家，街道上不停有妖朝他投以好奇打量的目光。
　　陆柒没成想，自己有一天体验一回当稀有动物的感觉。
　　“这些妖都没见过人吗？”他纳闷道。
　　有妖若有若无地靠近陆柒，对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感到兴趣。
　　貉爻侧目，一双闪过猩红的竖瞳冷厉地扫过那妖，伸手将陆柒往自己怀中带去，“小柒挨我紧一点。”

　　他道，“按徐鹤的说法，在我离开的百年间。卫戍便将妖城封锁起来，这些妖应当是未曾下过鄞山。”
　　但也不对，“那黄半仙还有裴至清的猫妖是哪儿出来的？跟三阙一样逃出来的么？”
　　“黄半仙是徐鹤带下山的，便是为了找寻李昃鄞的踪迹。至于那猫妖……”貉爻眼色微沉。

　　那猫妖一见到他时便误以为他是李昃鄞，且多方叫裴至清打听情形，有意阻拦徐鹤和“李昃鄞”相会。
　　貉爻：“它应该是卫戍放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陆柒也猜到一二。
　　那位狠妖城主大抵是怕徐鹤找回李昃鄞，将他夺来权又给分走。叫他愚昧统辖下的妖城，重新恢复千年前的繁华。

　　原来不仅是人，连妖都能整那么多事出来。

　　陆柒感叹着跟着貉爻到了住处。
　　那是一间和徐鹤家差不多的房屋，房屋有些陈旧往里进去倒也家具齐全、整洁干净。
　　他摸了一手木桌，桌面竟未有灰尘，“这儿还有人打扫吗？”
　　貉爻看了眼，“大概是等待下一位城主住进来。”

　　一桌一椅，梁上庭前，和几百年相差无几。只是住着的仙人早已逝去，那只被养在聚宝盆中的小白貉也已长成了大妖。

　　陆柒往里屋走去，待看到卧室时不禁一愣，“这儿只有一间房？”
　　“我以往化作幼崽形态被圈养在盆中，这儿仅是李昃鄞一人居住。”貉爻走过去道。
　　住在那破盆里？当真是好养活。
　　陆柒忽而笑笑，“那貉爻你就住在盆中吧。”

　　“为何？”
　　热气喷上陆柒的脖子，腰间不知几时被他环抱，大妖咬字很轻却异常清晰，“我和小柒不是已成亲了么？”
　　“何况。”他侧目看向房中的那张床，突然伸手在陆柒肚子上摩挲了两下，“小柒瞧那张床这般宽，睡下三个人也不成问题。”

　　被摸肚子的陆柒头皮一麻。

　　神特么睡三个人。
　　顿时，肚子都开始不舒服了。

　　“你就想想吧。”陆柒咬牙笑道，“想想不犯法。”

　　毕竟是数百年间未曾有人居住过，该打扫的还是得打扫一番。
　　打扫完，陆柒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了。
　　他摸着肚子，看着一清二白的屋子。
　　默了半响，郑重其事对貉爻道，“你若是当城主，混着这个模样……你就自个在这玩儿去。”

　　他寻思徐鹤怎地不留他们吃晚饭。
　　正寻思着，便有妖上门。说妖尚且不准确，是外城的兽。
　　兽唯一能踏进内城的机会便是进城送食物。陆柒面前的是只狼兽，狼头狼皮却是人的四肢。左眼不知为何变成了一个黑窟窿，长相可怖，气息还在锐利的牙间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咋一看，陆柒想起了圆月能变身的狼人。

　　有点帅气，但是可怖也是真的。
　　狼兽呲着牙，将手中的大块的野肉猛地递过去。陆柒还以为它要怎地，下意识心一跳，往后退了步。
　　貉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小柒别怕，这些兽不敢在内城放肆的。”
　　“……”陆柒眼珠子虚虚地瞥着狼兽手中的肉，上边还有些血丝。“这是什么肉？”

　　狼兽似乎听懂了这句，突然开口道，“野猪……猪肉。”
　　兽的声音哑涩，发声还有些困难，“城主，徐城主叫我送过来的。”

　　原来是徐鹤吩咐的。
　　那肉看起来还挺新鲜，炒起来口感应该不错。但陆柒有些不敢从那双尖锐地爪子中取肉，他看向貉爻。
　　知晓他意思的貉爻弯了下唇，将狼兽手中的肉接了过来。

　　狼兽见貉爻接过肉，转身就要离开。
　　后头的陆柒下意识道，“谢谢啊。”
　　快要走出屋子的狼兽突然脚步一顿，就在陆柒以为他要反头行凶的时候，他又继续往前走了。

　　“我还以为我说错什么话了……”陆柒心有余悸。
　　“没有。”貉爻笑笑，“他大概是惊讶。”
　　“兽的地位很低的，一般的兽甚至很难听懂话语。所以，也不会有人感谢他们。”
　　陆柒：“刚才那只听懂了。”
　　貉爻点头，“来送食物的一般是兽群的小首领，往下再低级的兽进不了内城。”

　　这样森严的等级，听得陆柒一愣一愣。
　　他疑惑，“这些兽就不会造反吗？”
　　貉爻淡淡道，“武力镇压。”

　　卫戍一贯的统治方法。

　　陆柒回想起那只狼兽左眼的黑窟窿，不禁打了个颤。

　　肉有了，却没有米。
　　打算用肉果腹的陆柒掀开灶台上的木盖，锅里干干净净。将锅移开，灶中除了一片漆黑更是什么都没有。
　　“貉爻，等会咱俩去捡点柴回来吧。”陆柒道，“这米也没有，今晚煮肉汤好了。”

　　陆柒洗好汤锅，起身跟着貉爻往院后走。

　　李昃鄞的住所是建在一片竹林下。
　　坡上的竹林簌簌，影叶婆娑。貉爻在前头找竹竿和生活用的木材，陆柒在林里转悠。

　　这倒是个好地方。
　　夏天阴凉冬天应该也不会太冷，还能用竹子酿几坛子竹叶青。阿公往日最喜酌酒，竹叶青也不知阿公喝过没有。
　　陆柒想到阿公，面容微沉。
　　好在，这股悲伤在见到竹笋后很快又消散殆尽。

　　林中散布着青绿的老笋，还有许多嫩黄的笋尖。陆柒喜出望外。嫩笋煮肉片，熬出来的汤一定鲜香十足！
　　他立即挖了好几颗嫩笋，不顾笋上的泥土将笋抱在怀中先回来院里。

　　陆柒在清洗笋时，貉爻已经在院里将火生起来了。野猪肉瘦肉多，肥肉少。陆柒找了半天，才多挑了几块肥瘦相间的肉又挖了块大骨头下来。
　　大骨头好，骨头煮的汤更加鲜。而后，他又把笋柱切成薄片，笋尖切成段。

　　骨头先放锅里熬。
　　陆柒瞧见水开始冒泡泡沸腾起来，才将肉和笋一起放下。

　　百年未有人烟的屋子升起了炊烟，一阵阵鲜美的笋肉香从城主的院里飘出来。
　　貉爻瞧着忙活下佐料的陆柒，轻轻勾起唇角。

　　李昃鄞的屋子，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平和温馨过。

　　锅盖被陆柒揭开。
　　汤熬得浓白，野猪肉和笋片在咕噜咕噜鲜美的汤汁里翻滚。
　　更甚的香味飘出了院子，惹得过路的妖频频侧目。

　　陆柒从厨房拿出碗，舀着汤。门突然被打开，他忙着舀汤来不及看。
　　“是徐夫子和陆溪么？”他将劲道的肉舀进碗中，“叫他二人尝尝。”
　　貉爻抬头一望，面色冷淡，“不是。”

　　空气中不知谁的口水被吞咽出声响。
　　陆柒一抬头，便见几个妖站在了他新居的院子里。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虎皮貂领、剑眉星目、健壮硬朗的男人。

　　若说自家大妖皮肤白皙如玉，那眼前这个男人则皮肤蜜色如刚烤好的乳猪。
　　但，男人如同豹类。被虎皮覆盖下的肌肉喷薄，面容不怒自威。

　　男人身侧的小妖目不转睛着陆柒手中堆满肉和笋的碗，喉结偷偷往下吞咽。
　　貉爻对上了为首那人的视线，这俩竟一时都没出声。

　　陆柒觉得几分尴尬。

　　半响，他一手拎着大勺，一手捧着热气腾腾地碗。
　　对着那一群妖，试探道，“……来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