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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京城风云(十四) ...


  •   顺郡王在心里大骂皇甫晟,没有一千回也有八百遍了。

      当然,若是十多年前,他要是被惹急了真要骂,也就骂了——虽说彼时皇甫晟是一等亲王,可论辈分,他可是叔叔辈,骂个侄儿,国主也不能拿他怎样。

      只是如今不比往日,他依然还是那个小小的郡王,而侄儿却摇身一变成了一国之主,万人之上。他哪里还敢张嘴就骂哟?还不得说啥是啥,毕恭毕敬地应承着?

      就如这一趟,皇甫晟着人赈灾,谁都不肯去,推三阻四。结果,皇甫晟就点兵点将点到他头上来了。

      顺郡王也不想去啊!他还想继续施展喷嚏大法,来个病遁。岂料,皇甫晟不与他装病的机会,蛮横道:“顺郡王若是不肯去,那朕就让那些个灾民去你家吃喝拉撒!”

      顺郡王当即就呆了。

      哎呦喂,拜托,您是国主,讲点道理的好不好?不带这么逼迫人的!

      皇甫晟这话,乍听像是玩笑,然,熟悉他的人却清楚——他真地干得出这事儿!

      他着人找上七八个地痞无赖,穿得破破烂烂,扮做灾民,往顺郡王府一送,这郡王府非得炸锅了不可。

      这群人可是打着“奉旨乞讨”的名头,若是不给进府好吃好喝地供上,便是“违旨”。可若是真让他们进去,顺郡王也就没脸活了。

      顺郡王是看着这个侄儿长大的,深知其为人,无情无义,肆行无忌。故而,他一点儿也不怀疑,皇甫晟真能干得出这等没人伦的恶心事儿。

      如此,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接了圣旨。

      他一边听着王妃命人收拾行李,一边想:这次办完事回来,不管是好是歹,都得上封奏折,务必辞了这宗正令的衔儿。头上多一日顶着这衔儿,老子就短寿一日。

      念及此,他不禁心生懊悔:当年皇甫晟登基,将宗室里反对他的一干人,贬的贬,杀的杀,单是贬做庶人的王爷就有四位。皇甫晟手段毒辣血腥,委实震慑到了宗室,一时间,反对他的声音便被强行压制下去。

      先国主性情仁厚,在位时,宗室的日子多轻松舒坦啊!待换做这个混不吝的上位,宗室便如霜打的茄子,一日过得不如一日。短短几年间,老一辈的宗室病的病,亡的亡,很是凋零。

      过了四五年,皇甫晟意识到先前对宗室太苛刻了,便想着做点什么圆一圆脸面,于是便看上了顺郡王,点了他做宗正令。

      顺郡王爵位不高,能被皇甫晟看上,只不过是因为彼此之间血缘最近——两人同为会宗嫡脉。为此,他特意赐爵号“顺”,意为要这位宗正令事事顺着他的意!

      顺郡王任了宗正令,确也欢喜了几天,以为皇甫晟转了性子想做个人样儿了。哪承想,几次下来,皇甫晟还是那个皇甫晟,刻薄,自私,愚蠢,暴戾,一点儿也没变。

      其他的宗亲皆是心灰意冷,纷纷抽身朝堂。只有顺郡王,因着头上还有个宗正令的衔儿,不得不继续在朝堂上熬着。

      户部送来的那几箩筐白条,自是不能用来赈灾。顺郡王一生气,将这些箩筐统统送到了皇甫晟面前,低着头也不吭声,意思是:陛下若是要灾民吃白条,臣也就照办是了。

      皇甫晟险没气得倒仰。

      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些卿家们,真敢干呐!

      这不是打脸是什么呢?

      眼见灾民一日□□近京城,纵沿路地方官员再怎么竭力阻拦,可灾民的队伍还是越来越大。时至今日,皇甫晟再舍不得,他也不能捂着钱袋子不撒手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下旨,国库里拨银五十万两,同时,将各地常平仓中的粮食调出来赈灾。

      这五十万两,于皇甫晟而言,还不够修缮翠琅宫的两处偏殿。然,用在旁人身上,与用在自己身上,他还是分得清楚得很。

      眼见着白花花的银子要用于那些该死的灾民身上,皇甫晟心疼得直抽抽。

      因着这事儿,王宫里的气氛也受到了影响,颇有些低迷。一时间,宫里的欢歌笑语收敛了不少。

      倒是素来抱病长卧的褚后,此刻做了件令人大跌眼珠子的事儿——她将一多半私库都给捐了出来!

      哎呦喂,王后娘娘想做甚?

      宫里顿顿议论纷纷,生出了不少流言蜚语。

      自打入宫后,褚后便跟隐形人似的,等闲不见人。

      褚后出身名门,虽不得皇甫晟宠爱,皇甫晟却也不敢轻易废黜她——毕竟,褚后父兄皆为大儒,在读书人心中颇有名望。皇甫晟得位不正,多少有些心虚,又因为当年新安府“哭圣”一事被读书人诟病甚多,故而,为着“安抚”二字,他也不能不要这王后。

      褚后空有个王后的名儿,却无王后的实。宫中事务,一应大小,借由胡贵妃代掌。胡贵妃倒是极想将褚后掀下去,怎奈皇甫晟不松口,自己娘家又委实不够强劲,就只得憋屈着。她屡次借着代掌宫务之权为难褚后,褚后一概都忍了。

      胡贵妃能克扣褚后的,无非也就是在吃喝用度上行其刻薄。褚后的凤翎宫已是多年未做修缮,有些地方的砖瓦都破碎了,柱子上的红漆也剥落不少,绡纱更是以陈年旧纱以次充好。

      于这些,褚后都不抱怨,从未见她在谁面前叹声苦。伺候的宫人们替她抱屈,她却淡然道:“活着已是不易,计较这些个做甚?”

      褚后的日子过得清淡,在旁人眼里,只怕也就与那尼姑庙的老尼姑差不离了。

      谁承想,王后娘娘竟还是个财主婆哩!

      只见一只一只硕大的紫檀箱子被抬出来,宫人们挨个打开箱盖,顿时,珠光宝气险些晃瞎了诸人的眼。

      指甲盖大的宝石,鲜红似鸽血,湛蓝如碧潭,还有那金刚钻,璀璨夺目,散发着太阳般的光芒。

      三尺高的珊瑚树,奇姿绮丽,或艳红,或雪白,竟有三四株。

      一色豆绿、豇红等全套的官瓷,细腻如脂,光可鉴人,一见便知是名家烧制。大的花瓶足有一人高,上绘三星伴月,仙人驾鹤,色泽雅丽。小的如茶托,不过寸许,玲珑可爱,完美无瑕。

      这一箱箱宝物,逐一呈现在诸人面前。一时间,惊得众人鸦雀无声,就连来瞧“热闹”的胡德妃与魏淑妃,都屏息敛气,生怕一个大气就将这些宝贝吹跑了。

      皇甫晟也吃惊得不得了!

      对于自己的这位王后,他从没有正眼相待过。在他看来,这就是个死板人,就连笑一下,都笑得跟打了模子似的,就差在脑门上刻上个“礼”字。

      娶了褚氏,三朝回门后,他便将褚氏丢之脑后。逢年过节,典仪之时,他也不过是远远地瞅一眼,受了她的叩拜,走个过场罢了。

      他做梦也想不多,褚后竟有这般多的私房!

      皇甫晟深深盯了褚后好几眼,砸吧砸吧嘴,想要说什么。

      褚后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对着召来的几位大臣和顺郡王道:“这些,都是本宫的陪嫁,也包括先太后娘娘与先王后娘娘的赏赐。”

      她缓缓自这些泛着光芒的箱子前走过,随手打开一只描金嵌宝的匣子,抓了一把,在众人面前摊开掌心——指肚大的珍珠流光溢彩,雪白的,粉红的,蓝紫的,颗颗都堪称绝品。

      “都说‘人老珠黄不值钱’,还好,这些珠子还没黄,可算堪用罢了。”她手掌侧倾,珍珠哗啦哗啦又落回匣中。

      褚后一挥衣袖,“听闻赈灾缺钱——不晓得将这些个东西换做银钱粮食,能有几何?”
      户部尚书赶紧上前,恭声道:“娘娘的这些宝贝,品质上等,或是换做银钱,或有四五百万银两。”

      嘶——诸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那就换做银钱粮食罢,也算是本宫的心意。”褚后的视线自诸人面上一一划过,似笑非笑道,“本宫受百姓供养,食民脂用民膏。如今,以此回报,也是应该。”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众人心头却仿佛吹过一阵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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