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水木昀

10、第 10 章

　　江南的初夏梅雨时节，气候总是多变，原是清风明月夜，半响的功夫，狂风大作，预示着又一场雨的到来。

　　路鸣站在风口接听电话，身上的衬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电话那头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在风声中更显急色：“阿鸣，你该做的、能做的已全部做了，后面的事，是跟你无关的，你没有义务去执行，别再把自己卷进去了，行吗？只要你不愿去做，没人可以逼你，我可以去跟爸爸说的。”

　　路鸣笑了笑：“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愿做的事，没人能够逼得了我。”

　　“阿鸣，想想你这十年，一路刀口舔血、以命相搏的艰辛与不易，才换来今日做个单纯普通人的资格。阿鸣，你要知道，一旦你决定踏出这一步，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的了，不仅是你，还有她，你最放心不下的她，也会被置入险境，阿鸣，你舍得吗？阿鸣，你现在后悔还是来得及的，我是可以去跟爸爸说的。阿鸣，事到如今，我已不求其它，只求你往后能够平安顺遂。”话到最后，哀婉无尽。

　　路鸣垂眸看指间的烟明明灭灭，待得一支烟将快燃尽，才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顾好自己，往后，就别再来电话了。”从十年前他一刀捅向那人腹部的刹那，就是没有回头路的，即便有回头路，他也是不悔的，唯一不放心的，也就是一个她了。毒根不除，于她，永是隐患，时间无多，他须得尽快。所以，一切皆他自愿，无人逼迫。

　　路鸣在风口又站了半响，直到身上的烟味被风冲散了，才折身回到店里，路宁刚结好账，看到他，将包装盒递给他，笑嘻嘻的道：“店里搞活动，比我买的时候便宜了好多。”

　　路鸣接过，道：“快回吧，起风了，要下雨了。”

　　路宁嗅觉向来灵敏，闻到路鸣身上风吹后冷冽的气息里夹杂的淡淡烟草味，心头隐生不安，随着路鸣向外走，状似无意问道：“谁的电话啊？”

　　路鸣走在上风处，为路宁挡风，且行且道：“店里打来的，有个重要客户，明早要去拜访。”随即又问道，“明早白米粥配葱油饼，炖蛋还是荷包蛋？”

　　路宁还处于吃撑的状态，对一切吃食都提不起兴趣来，双臂环胸抵御袭来的风，不耐的皱眉道：“你再提吃的，我可要吐了。”

　　路鸣伸出手臂环住路宁的肩背，垂眸看她似嗔还怒的娇滴滴眉眼，笑道：“嗯，怪我喽。”

　　路宁害冷，恨不得将头埋到路鸣怀里。半路上时，一滴雨落在路鸣眉心处，路鸣拉着路宁跑了起来。路宁跑着跑着就跑不动了，赖在小区门口，哼哼唧唧的不肯再跑。

　　路鸣好笑的看着路宁：“怎么，这是要我背你的意思？”

　　路宁点头。

　　“多大的人了，不怕人家笑话。”路鸣不理她，自己往前走。

　　路宁笃定了路鸣会妥协，朝着路鸣背影道：“我就是七老八十，也是你妹。你不背，我就不走。”

　　路鸣果真折返过来，弯腰将人背上，挑剔道：“路宁，你可真出息，越活越回去了！”

　　路鸣的后背，厚实又温暖，路宁舒服的喟叹一声，奶奶说，当年，七岁的他将五岁的她背回到路家时，她趴在路鸣后背上，睡得可沉了。

　　沈烨从门楼阴暗处走出来，看着路灯下越走越远的背影，直至在路灯尽处不见了踪迹，许久，沈烨清俊的眉眼沾染了莫名的笑意，无声的笑了一下又一下。

　　豆大的雨滴说来就来，小区门口到处是急来急往的人群，人人各有来处与去处，沈烨仰起脸，蓦地大笑出声，引得人群侧目，他却是不管不顾的，湿淋淋的脸颊，谁又来管是泪还是雨，终是可以纵情的哭一场，彻底与那过往岁月里的人和事告别。

　　一场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待得风住雨歇，沈烨给顾冠依打电话，嗓音是如常的温柔：“冠依，我们结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