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水木昀

28、第 28 章

　　漆黑的车里，唯一的光亮来自路鸣指尖燃着的烟。

　　“事发突然，但这是绝佳机会。后面的事，不用我说，你也是明白的。”电话彼端默了默，才道，“趁这半个小时，把未了的事了了掉。” 对方并不需要路鸣的答复，说完就挂，干净利落。

　　一支烟即将燃尽，路鸣狠狠的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的漆黑车里，他闭上了双眼，舍不得，但是无可奈何，一早便是决定好了的走向，没有回头路可走。

　　腥风血雨十年，唯有想到她，想到要放手，一颗心便是刀子剜一样的疼痛。

　　曾经想她念她，是怜她，惜她。

　　而今再想她，总能想起她在灯光下，一字一句向他告白；想起雨夜里，她带着梅子酒的唇擦过他唇畔，蜻蜓点水，于他却是天撼地动。一颦一笑，活色生香，如何能不动心？他到底也不过是个寻常男人。如何能够舍得，不舍，却也不能得，唯有放手。

　　许久，他拨通了顾冠卿的电话：“是我，路鸣。我只说两句，一是我把路宁交给你了，好好待她，护她一世安宁无虞。二是我知道你对周家有提防，能远离则远离周家这句话应该是个废话。”

　　“你……”顾冠卿并不好奇路鸣知道他手机号，以及知道路宁在他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刚要阻止，已是传来忙音，他再拨打过去，已是不在服务区。

　　路鸣将手机卡掰断，捏在掌心，打开车门，穿行在昏暗的车库里，径自搭乘电梯回了家里。他将掰断的手机卡连着老式手机，扔在抽水马桶里，看它们在水声中被冲入下水道。他在家里转了一圈，无一处不透着温馨与整洁，他去阳台将衣服收回，坐在沙发上将衣服叠好，分门别类归置好，最后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在路宁床上躺了躺。前日她将两个房间的被单床单都换了，新换了一套天蓝色鸳鸯枕套，一人一个。她的小心思，他如何不明白？因为无法给予一生相守的承诺，所以只能选择缄默不言。

　　他知道这一日迟早要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快到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陪她回老家看一眼。快到他唯一能再给她做的，就是再为她画一副素描。

　　路宁，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过好这一生！

　　晚些时分，当环湖盘山路发生两车相撞重大事故，车辆燃起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时，路宁似梦有所感，惊醒时手上正打着吊滴，她心惊肉跳的四下看去，顾冠卿守在一旁。

　　路宁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顾冠卿替她开了免提键：“路宁，我是盛兰。”盛兰一开口就已经是哭不成音，“路鸣他，出事了。”

　　一周后，盛兰扶着受伤的周太太来看路宁，周太太未语泪先流，握住路宁的手，久久哽咽，反反复复的只有一句话：“路宁，我是来赔罪的，对不起。”如若不是路鸣在生死一线，将她推开，死的那个人就是她。路鸣用自己的死，换了她的生，她是该来赔罪的。

　　路宁谁也不看，也不说话，自打路鸣出事后，她不哭，也不闹，单是一遍一遍抚着他为她新画的素描，夹在画板上，还没有来得及给画上色。

　　周太太也不能久待，她大难不死，被汽车燃爆的碎片伤了神经，需去美国好生疗养，临走前，看着路宁，拍了拍顾冠卿的手臂。

　　人都走后，顾冠卿对她说：“路宁，你该吃药了。”他是没指望她开口回应他的，好在这七天里，她安静也配合得很，让她吃药吃饭，她便是吃；跟她说，该睡觉了，她也会乖乖去睡觉。陈医生定时来家里给她打点滴消炎，她也是配合得很。

　　哀莫大于心死，顾冠卿隐约觉得，路鸣没了，路宁的心也跟着死寂了。

　　路宁吃了药，抬眼看他，慢慢的，唇角漾出一抹浅笑，她瘦得一张脸上只剩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她对他说：“我没事的，你不要再陪着我了，我上次还欠着你一顿饭没还你呢，你要是一直放下工作陪着我，当真是还不起了。”她除了嗓音有些沙哑，言语之间，还是那个得体有礼中透着生分的路宁。

　　越是正常，越透着反常。顾冠卿半蹲下了身子，与她双目对视，良久，才道：“不用你还。”
　　路宁垂下眼眸，看自己被陈医生仔细料理贴了药膏的脚踝，轻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就一小会儿。”

　　顾冠卿想了想，点头：“好，我就在门外。”他到底是个外人，总得给她一点时间，独自一人哭一场，哭出来也就好多了。

　　他开门时，路宁想起一事，跟他说：“上次在商厦，我有一幅画落在了星巴克，应该是在沈烨手里，你能帮要回来吗？”

　　顾冠卿点头：“好。”

　　他在门外走廊打了两通简短电话，想着路宁特意关照去沈烨手里取画的事，越想越是要特意支开他一段时间，顿觉不妙，他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去开了门，路宁不在客厅，也不在主卧，唯有次卧的门从里面反锁了，顾冠卿敲了敲门，试探喊了两声：“路宁？路宁？”

　　没有人应他，一室寂灭。

　　顾冠卿撞开门时，路宁躺在床中央，两只手交叉平放在胸前，手腕上沉甸甸的两只金手镯，鲜红的血沁湿了胸口。

　　顾冠卿紧紧捏住路宁流血的手腕，看路宁神智渐渐昏散，心里对路鸣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天入地将路鸣揪出来扔到路宁眼前。

　　陈大为踩着点来给路宁看脚伤，恰巧赶上了，将有条不紊给路宁施以急救的顾冠卿推到一边，皱着眉心提醒道：“冠卿，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个商人。”有几个商人处理伤口的手法专业到堪比职业医生的？那不是商人，那是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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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亲的支持！
前段时间闭关学习，所以断更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