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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路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竟是躺在自家床上,房门紧闭,窗帘也拉得严实,她去看床头的闹钟,竟是快下午五点了,早就过了与沈烨约见面的时间。她忙去找手机,手机早就关机。

      路宁在厨房找到路鸣,他个子高,站在本来就不大的厨房里,显得厨房更是局促。

      他正将满购物袋的食材,取出来,分类码放在空空如也的冰箱里。砂锅里不知炖着什么,咕噜噜的,一股子食物的香气。

      她还没有开口,他却是倒打一耙:“路宁,你倒是越长越有出息了,这厨房简直是比你的脸还要干净,活该你连个男人都拴不住。”

      路宁早已习惯他的毒舌,并不与他计较。她有些垂涎的看他从砂锅里盛出两碗粥,厨房里漫溢的海鲜粥香气,她这才发觉自己真是饿了。跟着他回到餐厅,乱糟糟的家里显然被他收拾过,整洁干净得很。外面雨声潺潺,他也不说话,径自闷头喝粥,只留个乌黑的头顶心在她眼前晃荡。

      他自小喜欢喝烫的东西,刚出锅的热汤,他喝得最是起劲,她每每看着,都替他嗓子眼害疼。若是奶奶看见了,难免又要唠叨了。想到奶奶,她心口发软,奶奶临走前,既不放心他,也不放心她,紧紧的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一遍又一遍的叮嘱:“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她在他侧面坐下来,轻声道:“慢点喝,等凉点再喝,太烫对食道不好。”

      他听了,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她,倒也不似方才吃得急了。

      她看着碗里红红绿绿的,红的是虾子,绿的是花菜,干贝点缀其间,舀了一小勺尝了尝,粥熬得软糯,是她惯常最爱的口味。

      他吃得快,吃了一碗,又盛了一碗,将碗里的虾子干贝花菜挑出来,一股脑全搁到她碗里。一如奶奶在的时候,也是这般做法,三个人的饭菜,好吃的总是尽在她碗里,因为她最小,理应如此。他虽是米巷小霸王,却从不在吃穿用方面与她计较,即便是家里拿不出两个人的学费时,他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大摇大摆跑到她的教室,将学费扔在她桌上便是走了。

      她将一碗粥吃得浮想联翩,猛地搁下筷子去找他,他不知从家里哪里找出来的工具,正趴在卫生间洗手台下给她修理漏水的自来水水管。

      她问他:“你是不是撞见沈烨了?”

      路鸣嘴里衔了工具,没工夫搭理她。

      路宁心惊肉跳起来,这可是他的作风,他向来是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的,她站到他身后,伸手去拉他的衣服,急赤白脸问他:“你不会真把他给打了吧?动手就能解决问题吗?你为什么还是老样子?”

      路鸣撩了她一眼,看她白着一张脸,忽然很想问她,这么急三火四的,到底是担心沈烨挨打,还是担心他被抓。

      她急得不行:“万一沈烨报警了,你怎么办?”他毕竟是有前科的人。路宁已经在脑子里搜索自己的人脉,想着是不是需要律师,哦,不,如果保释的话,是不是要交保释费,那应该会是多少钱?她自从买了这个房子,账户里的余额可是从来不过万的。那怎么办呢?是不是应该去求沈烨?总之说什么不能让他再进去了,不然以后真是毁了,谈对象怕是很难了。

      路鸣什么都不用问了,他想要的答案,她已经告诉他了。

      他站起身,将工具放在她手上,开始打开水龙头试水:“是你自己没本事拴不住人,我揍他做什么?为你出头吗?”

      路宁一听到他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就是生气,反驳道:“我是怕你又被抓了,还要烦我出钱捞你出来,先说好,我可没那个闲钱,所以你最好安分些。”

      路鸣闻言,猛地回头看她,她站得太近,他这一回头,她的鼻子撞在他如铜墙铁壁的胸口上,他抬手将她散在眉间的碎发捋到耳后,声音中不免含了笑:“小气鬼,这么多年,还真是没有长进,还是攥钱攥得紧。放心,不要你费钱,我有钱。”

      雨滴敲打窗户,头顶是暖黄色的灯光,路宁低头垂眸,只手捂着脸颊,半天没有反应。路鸣终于觉察出不妙,伸手去抬起路宁的下巴,露出一张涕泪横流的脸。

      路宁松开手,露出红彤彤的鼻头,朦胧着泪眼回视路鸣,抱怨道:“鼻子疼。”哪里是鼻子疼,不过是寻着个由头,在这终于有了烟火气的房子里,在可以能够发泄的人面前,尽情的流一场憋了太长时光的眼泪罢了!

      路鸣也不点破,只抬手将她披散的头发一阵乱揉,取笑道:“看把你娇气的。”纵使十年不见,她在他面前,依然还是那个爱哭鬼。疼了要哭,委屈了要哭,高兴了也要哭,总之人前金刚不坏,到他面前就娇气得不行。

      路鸣也不管她,转身去收拾碗筷,不多久,厨房里传出清洗锅碗瓢盆的声音,他在哗啦啦的水流声里,扬声喊她:“路宁,酸奶在电视柜上,要喝自己拿。”

      等路鸣搞好厨房清洁,顺带洗了一窜葡萄端出来时,路宁已经恢复常态,正半躺在沙发上,喝着酸奶开着电视玩着手机,惬意得很。

      她睡了大半天,手机里干净得很,除了沈烨微信里寥寥两个信息。

      “到哪里了?”

      “怎么回事?”

      看时间段,正是两人约好见面的时间。

      路鸣擦了擦手,去卧室取了个薄毯,隔着贵妃榻扔给她,轻飘飘的,正好盖住她的脸:“降温了,别贪凉。”又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为了个移情别恋的男人,喝醉一次流一场泪就算了,再当回事就没劲了。我看你真是酒精糊了脑子,与他见面谈什么?挽留他?还是听他解释说,情非得已,不爱你了,爱上别人了?”

      路宁将薄毯搭在身上,垂眸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幸好她睡着了,他自作主张将她带回家,没见成那一面,否则,确实是自取其辱。路宁点头道:“确实是挺没意思的。”

      路鸣道:“你能想通就好,再让我碰到你喝醉,你试试看。”

      路宁见他向玄关处走,疑道:“你要走?”

      路鸣一边换鞋,一边道:“嗯,你早点睡,记得门上保险。钥匙我下午在菜市场备份了一把,你好好的,明早我带早饭过来。”

      路宁没想到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门一开一闭间,人已经走了。路宁气得几乎浑身颤抖,追过去开了门,走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

      “路鸣,你就是个混蛋!混蛋!”路宁气急,将门廊边,他新买的男式拖鞋狠狠踢向前方。

      回应她的,是从走廊尽头半开的窗外,呼啸而来的风声,以及滴答的雨声。

      十年前,他跟她说:“你好好的,别去探视,去了,我也不会见你”。

      他是真的狠心,说不见就不见。

      她如斯安慰自己,不见就不见吧,至少她寄过去的东西他还收着,她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等到第三年,她寄去的东西全数退回,信件上赫然写着:查无此人。

      她疯了一样的赶去机场,买了平生第一张昂贵的飞机票,航班是凌晨两点,她守在机场大厅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一秒一秒的时间,那么慢,那么缓,如凌迟般的难熬。那座北方小镇,大雪及膝,是彻骨的寒冷,她抖索着嘴唇,逮着人就问:“路鸣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路鸣在哪里?”

      没有人告诉她,只一句——无可奉告。

      她哀求:“那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我不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要告诉我他活着就好……” 余生无尽,她怕极了只留自己一人在这天地间踯躅独行。

      终于,有人走出来,将她带到一间温暖的房间,告诉她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没有收到他的死亡通知,那么,他便是还活着。早晚有一天,他会与你相见,快则十数年。”

      她不敢相信:“不是骗我?”

      那人笑了,指着身上的制服:“你若不信,我可以对着这身制服起誓。”

      一年又一年,生活中但凡有一丝细枝末节的突如其来,比如陌生电话响起时,邮差敲门时,她总要惊惧胆战一番。

      她再无旁人可依靠,唯有咬牙硬撑,辛苦打工,努力学业,工作后,付出比旁人双倍的努力,以换取职务升迁。她比谁都迫切需求一份安稳的工作、一个两室的房子、一笔定期的存款。如此,不管他何时回来,她总是能养得起他的。

      她汲汲以求,甚而面对沈烨劈腿,她连伤心都来不及,只想着如何求得职务安稳。

      这个混蛋,竟还冷嘲热讽说她喝醉是因着失恋,他什么都不懂!

      他不懂,她这些年,无尽的委屈,无尽的惊惧。

      他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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