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渡桀

11、Amber 11

　　陶之澜趁着港口的工作人员不注意，蹲着身子，从门禁室的窗口下面溜了过去。

　　印入眼帘的便是无数的集装箱，不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陶之澜立即背过身子躲在了集装箱后面。

　　她微微探出头，便看见两个工作人员正从一旁走过。

　　待工作人员离开后，她立马继续往前走，她对港口并不了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时，她来到了一块大屏幕前，上面滚动着出海的货品编号，以及目的地和货船名称。

　　滚动了几页后，“坞海”的名字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果然这里的港口是可以去坞海的。她心想。

　　一辆摩托车发动机的嗡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便看见赵潮生正从摩托车上下来。而波尔特从一旁的办公室走了出来迎接他。

　　波尔特摘下墨镜，张开双臂，“哟，原来是潮生来了啊。”

　　赵朝生单手放在校服裤兜里，垂眸着眸子看他：“行了，别搞这些虚的。”他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等会儿我让人将货运过来，你安排个早点的时间装货。”

　　“不多留一会儿？”

　　赵朝生抬眸瞧了他一眼：“留什么？”

　　波尔特嘴角一弯，“有大客户，”随后他试探性地一问：“不感兴趣？”

　　赵朝生眉峰一挑，的确来了兴趣，“说说看。”

　　“刚刚，坞海有个做海外餐饮连锁的大老板来找我，他想现在平海开家椰子鸡火锅店，后续就是往国外发展，他想要品质好又供货稳定的商家，你要是想做我就约出来你们见面谈。”

　　“约出来吧，你看对方多久有空，确定好时间联系我就是了。”赵朝生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戴上头盔。

　　此时，正在集装箱后面偷看的陶之澜，察觉到脚上痒痒的，定睛一看是一只海蟑螂，她吓得后退一步，结果一头栽进了废弃的杂物间。

　　她后背一阵痛意。

　　她缓和了一下，用手肘撑着一旁的椅子，呲牙咧嘴地从地面坐起身，偏过头便瞧见了手臂上擦破皮了的伤口。

　　“陶之澜？”

　　她抬起眸，看向闻声而来的赵朝生，从这个角度看去，可见他的眼中掺杂着几分诧异。

　　“你怎么在这？”赵朝生略微有些生气地紧抿着嘴。

　　陶之澜一时哑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瞒过去。

　　波尔特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哎哟，你看把澜澜吓成什么样了，是我让她过来的，之前留了联系方式，我说了要带她逛逛的。”

　　“你们见过？”赵潮生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波尔特身上。

　　“才没多久见的，”他见赵潮生一脸疑惑，抬手环住赵潮生的肩膀，“就我去找张爷爷拿玉那次。”

　　听后，赵潮生逐渐舒展开眉毛，他上前半蹲在地上，伸手拉住了陶之澜的受伤的手臂。

　　陶之澜想要抽回手，手腕却被他紧紧拽住。她猛地抬眸与他对视，只见他轻启唇：“别动。”

　　“刚好我办公室有医药箱，去我那处理一下。”波尔特急忙说道。

　　“能站起来吗？”赵潮生问。

　　陶之澜本想抽出手去寻找其他支撑点，但赵潮生却将她拽紧，她也只好借着他的手臂力量站了起来。

　　陶之澜用一只手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她抬眸看向他，“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赵潮生松了手，往波尔特的办公室走去。

　　陶之澜来到办公室时，波尔特已经拿来了医药箱。赵潮生从里拿出了碘伏和棉签，却听她说道：“我自己来。”

　　这一次，赵潮生没有阻止她，而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她面前。陶之澜接过棉签，用牙齿咬住衣服，便开始用碘伏消毒。

　　赵潮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目光又投向陶之澜，随后他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陶之澜听着屋外他有意避讳的谈话，只是一边淡然地用纱布裹紧手臂，一边有意无意的套波尔特的话。

　　“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他最近又经常不在镇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原来他做生意这事，你们都不知道？”波尔特诧异。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生意？”陶之澜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问道。

　　“前几个月都是些小生意，不过这马上就要来大生意了，坞海的大老板来平海做生意，这不就是机会来了？到时候，你们都跟着赵潮生吃香喝辣。”

　　陶之澜轻笑着试探地问了一句，“能带我一起吗？”

　　“不行。”

　　波尔特欲开口却被他身后人打断。陶之澜寻声抬眸看向门口站着的赵潮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赵潮生垂着眸环手抱胸瞧着她。

　　“保安大叔，你们有没有看见这么高，然后穿着跟我们一样校服的女孩啊？”

　　忽然从屋外传出熟悉的男声。

　　“是安安。”陶之澜倏地站起身来。

　　“你在这等我，我去带他们过来。”赵潮生说完便侧身走了出去。

　　“赵潮生对你都这么说话吗？”波尔特靠在办公桌上，侧头询问。

　　“以前不是。”陶之澜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突然，屋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随后蒋昀慧和林安南出现在了门口。

　　“阿澜，你让我们担心死了。”蒋昀慧小跑进来一把抱住她。

　　“疼、疼松手。”陶之澜皱着眉头，咬紧牙关。

　　蒋昀慧立马松开手左翻右翻，“你伤哪了？”

　　“行啦，你别弄她了。”林安南瞧着陶之澜那痛苦的模样，随即抬手制止了蒋昀慧继续往下的动作。

　　赵潮生目光从林安南的身上落回到了陶之澜那，“你们来这边干什么？”

　　林安南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主动开口说道：“潮生哥，班主任布置了要写保护海洋的作文，我们就来这边捡塑料瓶，正好可以作为素材。”

　　赵潮生的目光仍旧落在陶之澜的身上，他心里明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有些时候，他是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糟了，下大雨了，这下回不去了。”林安南说话时屋外大雨如注，雨水溅到了他的鞋上，他急忙往里退了退。

　　“我开车送你们吧。”波尔特开口道。

　　蒋昀慧和林安南面面相觑，随后蒋昀慧难为情地说道：“这不太好吧叔叔。”

　　“这有啥，你们是陶之澜的朋友，就是我波尔特的朋友，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我跟你们一起走。”闷了许久不说话的陶之澜突然直起身说道。

　　波尔特目光在陶之澜和赵潮生之间，扫了又扫，随后他拍了一下手掌“啧”了一声，“我差点忘了，我那个mini代步车只能坐三个人。”

　　“那怎么办？”

　　陶之澜瞧了一眼赵潮生，见他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她说道：“安安，你和阿慧先走吧。”

　　“行吧。”

　　林安南说完，波尔特和蒋昀慧便准备往外走。这时，走到门口的林安南回过头来看向陶之澜，“明天我生日，记得要来。”

　　“好，我会来的。”陶之澜冲他点了点头。

　　待三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陶之澜和赵潮生，除了屋外偌大的雨点声，便再无其余的声音了。

　　陶之澜坐回到了椅子上，低头默默检查着手臂的伤口。

　　“等雨小了我们再走。”

　　“嗯。”

　　赵潮生扯了一把椅子放在了陶之澜身边，随即坐下。陶之澜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缓缓抬起眼眸，在赵潮生垂眸转向她前，猛地收起了目光。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雨声。

　　实在无趣的陶之澜将作文本拿了出来，她将双脚踩在椅子面板上，之后屈膝缩在整个椅子里，她用双膝垫着作文本，紧接着便拿起笔开始默写起了《兰亭序》。

　　她的字既做到工整大气，又不失笔锋浓转间的犀利。但写到“稽”字时，却停顿住了，笔尖的墨水杵在纸上落下了黑色的小圆。

　　“不会写吗？”

　　“嗯。”陶之澜正准备收起作文本。

　　“禾尤旨。”

　　听后，陶之澜又重新拿起笔僵硬的写下这个陌生的字。由于她并没有练过这种复杂的字，唯独这个字和其他文字看上去格格不入。

　　“写的好丑。”陶之澜皱眉嫌弃。

　　“笔给我，我教你怎么写的漂亮。”

　　陶之澜迟疑了片刻，倒也伸手给了他，他拿起笔，快速地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个字，字中的每一个转折都被衔接的十分流畅。

　　被赵潮生添上的“稽”字，明显和其他文字的笔锋相同，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赵潮生侧头瞧她，“想学吗？”

　　陶之澜抿嘴思考了一会儿，抬眸看向他时点了点头。

　　“坐过来。”

　　陶之澜移动身体到赵潮生跟前，只见赵潮生将她圈在怀里，左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在本子上开始一笔一画练习。

　　写了一会儿，陶之澜却出神了。

　　她回忆起小时候写字丑，经常被老师骂。

　　而赵潮生因为受张启民亲传书法，写得一手好字，自然也受人喜欢。

　　她记得，有一次被老师打了手板心，她一个人躲在海边哭，是赵潮生打着伞背她回家，她哭了一路，赵潮生也哄了她一路。

　　之后，赵潮生总是像今天这般，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的教她写一手漂亮字，以至于她现在的字，和他的字很相似，风格也十分相同。

　　“注意力集中，阿澜。”

　　在那一瞬间，陶之澜手抖了一下，最后一笔滑出了格子。

　　“我不想练了。”陶之澜抽回手，迅速直起身将本子装进帆布包中。

　　赵潮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屋外，轻缓地开口：“雨小了，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