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嫁权宦》若水紫色

40、坦陈相对

　　素娘知道必是重要之事，关门之前还特意向外望了望，院子里只有两个小黄门在主屋门口守着，不曾注意这边。

　　沈知远吃了口茶，走到内间小塌上坐下，素娘随后跪坐在了榻边。

　　“坐过来些。”看来自己猜对了，他要说的话定是十分机密，于是素娘听话的向沈知远的腿边依偎了过去。

　　沈知远今日外披了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行走时的风流自不必说，即便坐在这里，一些轻微的动作也能引得纱衣生出一种波光流动之感，坐在腿边得素娘嘴角含笑的摩挲起衣角来，他刚才是说要娶自己吧，对，没错。

　　素娘刚泡过茶，身子还带着茶香，软软糯糯的靠着沈知远，惹的沈知远有些心猿意马，原本打算跟她讲一下自己身世的念头也被撩拨她的想法取代。

　　一把从塌边把她抱到怀里，娇娇小小的她好似没有重量。

　　素娘微微抬头与沈知远平视，一想到这个神仙般好看的男人说要娶自己，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沈知远就喜欢看素娘这样痴痴的看自己，在他的心里怀中的这个清秀人儿对自己的痴迷都与别人不同，别人看他入痴的时候眼神里掺杂了很多，而她不是，他总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意。这也许和她的成长经历简单有关系，所以她很纯粹，性情温顺却不会呆板无趣，也比较聪慧，偶尔和自己调皮一下，简直可爱至极。

　　总之只要与她相关的便皆能称之为好。

　　沈知远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吻了吻素娘的额头的疤痕，这疤痕是初见时她为救自己留下的，他用尽珍贵药材，还是没办法完全去除。

　　他的吻落在自己额头上像羽毛一样轻，嘴唇冰冰的贴着自己的额头好舒服，素娘忽然想起了自己额头上的疤痕，欲抬袖遮掩，沈知远轻轻阻止了她的手。

　　“无需遮掩，你什么样子本王都爱。”。

　　“等等，王爷，您不是有话要说吗？”

　　“晚点再说，此刻我们都闭上嘴。”

　　“黎姑娘，你在吗？”碧痕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随即推门而入，“到做午膳的时辰了，王爷早上不是吩咐要你亲自给他做蒸鱼吗？”

　　“滚出去。”碧痕听到沈知远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莽撞了，定格了一下，连忙退了出去，她没有料到沈知远也在，还没有整理好被李宗复搅乱的心情，见时候不早了只能出门来寻素娘，院里的小黄门只是说黎姑娘在西厢房，可是没人告诉她王爷也在啊，唉，注定倒霉的一天。

　　待碧痕阖上门出去，素娘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样从沈知远的怀里探出了头。

　　惨了，肯定是被碧痕看到了，素娘既羞涩又懊恼。

　　见她沮丧的小模样，沈知远出言安慰道：“放心吧，她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可能，唉。”就知道他在骗自己。

　　“那我命人挖去她的双眼好了。”

　　“不要。”素娘知道沈知远真做的出来，连忙出声阻止。“我这就去给王爷做鱼去。”素娘挣扎着要离开沈知远的怀抱，被他制止了。

　　“本王确实饿了，也想吃你做的蒸鱼，可是你总要先整理好衣裳再出门吧？”被碧痕打扰的沈知远也没了心情，亲自动手帮素娘整理起了衣衫。

　　素娘被他说的脸更红了，唉，她有可能会是大周朝第一个害羞致死的人。

　　沈知远知道她害羞，亲了亲她的脸颊轻声吩咐道：“你只做鱼就好，其他的菜你让膳房的厨子准备，不要累着，听话。”

　　吃过午膳，沈知远又去忙了，碧痕陪在素娘身边，素娘知道她有心事，便说自己要休息，让她回房去了。

　　素娘无聊拿起了沈知远案上的书，看来一会便看不下去了，她只喜欢看话本，沈知远案上都是兵法以及治国之道的书籍，素娘看看就困了，一个下午，睡了一觉又一觉。

　　傍晚的时候，张崇回来了，带着梅香，素娘很是高兴，还是喜欢梅香陪在身边的感觉，两个人像姐妹一样，听着梅香说这两日都做了什么，素娘关心的问起了梅香前日受到了什么惩罚，梅香不愿多提，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看着小丫头活蹦乱跳的，知道也不是太重，便放下心来。

　　二更天时分，沈知远还是没有回房，之前派张崇回来通报说自己在忙，让素娘先睡，不必等他。

　　素娘洗漱完，打发了梅香下去休息，自己就在沈知远的书案上开始练字，她虽从小识字能读书，但是写的字却不太好看，歪歪扭扭的，她看过沈知远的字，笔锋遒劲有力，自成一派，听张崇说起过，沈知远刚入宫时抄写的《金刚经》被太后看到后甚是喜欢，一直挂在自己的佛堂里，后来腾达，达官显贵们更是以能得到他的墨宝为荣。

　　素娘之所以勤奋的练字其实还有自己的小心思，那个人说要娶自己了，她知道自己普通，而他就像天上的月亮，自己虽无法奔月，却要不停的努力，才能让月华照到自己。

　　沈知远一进门就看到厅内烛影摇曳，素娘神情专注的伏在案上写字，显然是在等他回来，一整晚因为户籍问题的烦心一扫而空，只剩下灯火可亲，岁月静好。

　　素娘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帮他更衣。

　　“怎么还不睡？”沈知远看着帮他解外衫的素娘语带爱怜的问道。

　　“下午睡了会儿，便不困，王爷，累了吧？我让人给你准备好了洗澡水，泡个澡再睡。”素娘见沈知远虽目光烁烁，神情中却透出一丝疲色，知道他每日要解决的事情繁杂，自己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尽量让他舒心而已。

　　值夜的小黄门打好了洗澡水。

　　“你陪我洗。”沈知远在浴桶边伸手去拉素娘。

　　正在捧着沈知远替换中衣的素娘觉得这一刻的沈知远就好像个要糖吃的孩子，忍不住笑笑，把手中的衣物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王爷，奴家早就洗过了，你自己洗，素娘给你擦背，行吗？”素娘柔声哄他。

　　“那好吧。”素娘以为自己听错了，沈知远的声音里居然有些委屈。

　　沈知远更衣下水，只着中裤的时候，素娘便转过头去，假装整理架上的衣物，他们虽然亲密，素娘却从未见过 ，他是个堪称完美的人，而宦官的身份是别人唯一能诟病他的地方，她疼他入骨，所以无论是出于羞涩也好，为了不伤他自尊也罢，她是绝对不会主动窥探他的阴私的。

　　“转过来。”而沈知远今晚则决定要让她直面自己的缺陷，他要让素娘见识后做出选择，而不是被蒙蔽，所以他愿意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剖开给素娘检视。

　　素娘转过身看他，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娴静如水，除了羞涩和心疼外再找不出一丝其他情绪，连沈知远都佩服起她的淡定，甚至为她的这份淡定而感动，倘若她吓的尖叫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

　　直到确认她看清了以后，沈知远才坐进浴桶中，仿佛身体被抽空了一样，他把自己最丑陋的部分示人，而且是展示给心爱的女人，只这一下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其实素娘的无动于衷不过是因为她从未见过正常男人的身体，所以沈知远这种缺憾并不能令她多么震惊，他的身材倾长，肤色细腻，素娘只觉得养眼，并未生不出太多异样之感，只是心疼他的疤痕，不用想也知道，当初会有多疼。

　　素娘走到他身后，拿起了毛巾，轻轻的为他搓起了后背，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却知道他这样做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毕竟他是那样的矜贵与骄傲。

　　“我想让你看清楚我的全部，再考虑要不要改变你中午时的答案。”

　　听他这样说，素娘忽然觉得像是有一双手揪住她的心在扯动一样，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我的祖父名叫顾宪臣，去世时官拜四川节度使，他是遭奸相冯道和的陷害，被栽赃了谋反的罪名，诛连三族的，甚至你的外祖父也是受此案牵连致死的，而我是顾家仅存的血脉，我叫顾世卿，沈是我母家的姓氏。”

　　“素娘，我是自己动手净身的，那时楚地异常的冷，我一个人躺在云雾山的破庙中，一次次疼的晕过去，又一次次冻的醒了过来，每当我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就好像能听到祖父和父亲被砍头时头颅落地的声音，闷闷的响声一下一下的撞在心口。”

　　素娘无声的流着泪，听他平静的诉说着本该尘封的往事，眼泪混着毛巾撩起的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沈知远的背上。

　　“我自幼体弱，五岁便被送到三清山修行，所以顾氏的户籍上没有十五岁的我，族人在临死前均三缄其口，我便被保全了下来，按说我理当将顾氏的血脉延续下去，可那时我心中所想唯有报仇二字。”沈知远顿了顿继续说：“我也想过走科举的路，但是科举从乡试开始就会对身份进行严格的审查，没有他法，净身入宫是我接近权利中心唯一的选择。”

　　“不曾和你说起这些是不想你有负累，但是素娘，你若嫁我，定是要掂量清楚的，一来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夜你已经看清楚了；二来我有灭门之仇要报，冯道和在朝中当权日久，根基深重，扳倒他并非易事，若我有不测，你.....”

　　早已泣不成声的素娘，从后面捂住了沈知远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沈知远轻轻的将她从背后拉到面前，伸手帮她拭去眼泪：“傻丫头，别哭了，放心，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不，你要护自己周全，才能保全我，还是那句话，王爷若有任何不测，素娘绝不独活。”

　　看着素娘因为疼惜他哭红了眼睛的样子，沈知远忽然感觉到很满足，压在心底最深的痛苦，在爱人心疼的眼神里和誓言里得到了缓解。

　　“那素娘，下月初八咱们大婚可好？”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