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仇人共枕眠》镜喵

20、第二十章 怪蛟

　　黑风障前，十一凝神。他分明感受到一层隔膜屏障，却迥然有异于以前接触过的封印禁制结界之类的“界”。黑风障的屏障也是“界”，却远比十一曾经破除过的“界”要宏大得多，也深厚得多。如果说以前十一所破的界来自于妖神人鬼，黑风障的界则是来自自然的伟力，在外面看洹流沙澜时只占了沙漠的一方，但在里面感受却是无远弗届。

　　这道“界”十一觉得自己应该能破，至少曾经悬剑桥下的那柄剑可以。可惜这些也只是感觉，凡人十一拿着美人宁封借给他的石刀对着黑风障比划了半天，都找不到着手的点。一剑划下力劈山河的气势气魄都只存在于想象里，实现就是十一宛如顽童抱木剑，对黑风障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宁封等得百无聊赖。从眼冒金光的期待到后来揪过载着他们过来的鳐鱼挠肚皮，充分表现了从希望到失望的全过程：“算了，我本来也没觉得你能成。毕竟你一介凡人，连点法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本事离开黑风障？”这些话虽然有点刺耳，但好歹还算是安慰，偏他又接着嘟囔了一句，“我到底是怎么鬼迷了心窍，会觉得你说的能有一星半点真呢？果然长了张老实脸的，骗人一骗一个准！”

　　十一无言，背对宁封红了脸。大概是蜃楼幻境里知晓自己原本应该是一柄剑，便自大起来，果然还是碰了壁。现实永远是最会教导人的。

　　“行啦，走吧！”宁封仰头望天，见到远处黑色的云逐渐游移，如一块遮天蔽地的幕布，“再过一会天就要黑了，到时候这沙澜里可是凶险异常。还是先回去洹流再说吧。”

　　十一压下脸上红晕，也随着宁封看向黑云来处，恰看到黑云之中一道火光喷涌，接着滔天洪水滚滚的白，如天河倾泻，将火光吞噬殆尽。

　　紧跟着一声嘶厉龙吟从黑云处传来，呕哑难听。

　　宁封不禁捂住耳朵：“这恶龙什么情况啊？今儿怎么嚎得这么难听！怕不是心情不好。赶紧的，咱们快跑，不然被那恶龙逮着就真没命了！”

　　十一迅如闪电，直窜出去。

　　宁封才要感叹凡人果然惜命，却见十一跑的方向跟他想的不一样，是直奔着黑云去的：“你转向啦？不是那边！”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十一留下片言散在风中，心中焦灼，恨不能有宁封踏风而行的本事，可以立刻就到黑云之下，洪水之前。

　　只因那声难听刺耳的龙吟，是酒莫离的。

　　半条龙身半条蛟躯的酒莫离，根本啸不出正常的龙吟。

　　宁封把小红鲤顶在指尖，看着红鲤吐泡泡：“这人有趣，急匆匆的，是要做什么呢？整个洹流沙澜里，除了他之外，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吗？”

　　小红鲤甩甩尾巴，像是示意宁封看向天边黑云。黑云中火焰与洪水交缠争锋，哪怕火焰将黑云烧透了半边，洪水卷裹奔泻之下，也能压下火焰的炽烈。

　　“咦，还真是，新鲜事啊！”宁封勾过鳐鱼，踩上宽阔的鱼背，“既然有热闹，那就凑凑趣去！”

　　十一疾驰如电，将风抛在身后，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只注视着天边洪水。直到黑云之下，果然见到云中一条青色怪蛟若隐若现，与一条盘虬在黑云中的赤龙水火相搏。

　　“十一！”小娃娃的脆喊声中透着明显的喜悦。黑云下，一个悬浮在地面上的水球包裹着澹台欣，一看见奔过来的黑衣人就赶紧推着水球滚动，自己在里头就像个踩滚轮的小仓鼠。

　　“小主人！”十一迎过去，却没把澹台欣从水球里抱出来——沙澜风狂沙猛，还是酒莫离的水球里安全，“你和酒爷怎么来了？”

　　“来找你呀！”澹台欣得意洋洋，向十一邀功，“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怎么可能丢你一个人不顾呢？你进来了，我当然也要进来找你！”

　　十一难得对澹台欣板起脸斥责：“胡闹！小主人太任性了！纵使你相信我不会死，也应该在外面等我！酒爷怎么由着你乱来？”

　　澹台欣噘着嘴，一言不发。但明显是你说你的，我死不悔改的架势。

　　天空赤龙被潮卷的洪水兜头冲击，还不等它从水中钻出来，又是一浪狂拍，生把他从天空狠狠拍到地上。本就浑身湿漉漉的赤龙在黄沙里滚了一圈，就成了个黄色的泥条条，只不过这泥条条大了些，光是脑袋都比装着澹台欣的水球大两倍有余。

　　黑云中怪蛟一闪，落地时化作酒莫离，与十一遥遥相望。

　　“酒爷。”十一向酒莫离颔首。

　　“小崽子给你送来了。以后你们的事都与我无关！”酒莫离转身要走。

　　“酒爷不想报仇了？”十一急切间唤住酒莫离。

　　尽管酒莫离化身极快，十一也还是注意到怪蛟龙身背后似是被剥掉了一片皮。如今虽然已经愈合，皮却还没彻底长回来。何况十一清楚看见酒莫离落地时不稳，虽然外表看不出新伤，只怕内里还是有隐疾。不然也不会有蜃楼里酒莫离突然吐血昏迷的情况。

　　十一担心酒莫离，怕酒莫离逞强出事：“酒爷不跟着我们一起，要怎么找我报仇？”

　　酒莫离嗤笑：“跟你们一起是找你报仇？还是帮你照顾小崽子？你到是打得好算盘！”

　　十一不言，脊背挺直，一步步走向酒莫离。

　　酒莫离不动，松垮垮的站着，手里抓着酒葫芦，迎着风灌了一口。

　　一把钝到连豆腐都切不开的石刀被十一交到酒莫离手中。酒莫离正诧异，却被一双麦色的手握住他持刀的手，拉起来，把刀尖顶在对面人的咽喉。

　　“酒爷可以随时报仇。”十一注视着酒莫离尚未完全变回来的龙瞳，他手中酒莫离的手上还披着一层鳞，摸起来硌手。

　　“用这么把废刀？”酒莫离不屑一顾。

　　十一手上用力，石刀刀尖便在他喉咙口捅出块凹陷，不深，但只要再加点力，就可以顶碎他的喉骨：“酒爷若想杀我，别说这么把废刀，就是一粒沙一滴水，酒爷也能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