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花事》花香满衣

39、搁置

　　逾距和酒后失行，让素来注重闺范的林姑娘又羞愧又懊悔，连着几天又整晚地睡不着了。

　　睡眠不佳，气色自然就不好，这让葛瑞丝很担心，虽然好友的咳嗽像是轻了一些，但总觉得病还是没有痊愈似的。

　　并且，葛瑞丝发现，黛西对里德尔像是在回避，一旦瞥到人影就会避开，以前并没有这样，也许——这是她在对那些流言进行抵制？

　　但这并没有让校园霸凌结束。真应该把那些该死的女生的嘴巴粘起来。不过，她的好友外表虽然看起来很柔弱，但天生一身凛然不可侵犯的贵气，尤其在病好了之后更加彰显，这让一些人开始感到胆怯。而且她们用魔咒惩戒了一两个烂人之后，明面上的欺负消停了不少。

　　“对，就这样！单纯成绩好是没有用的，这可没什么震慑力，也赢得不了尊重！你得学会拿起魔杖——谁欺负你，就狠狠地教训她！在我们英国，你必须强势、得有攻击性，和你们华夏可不一样，谦逊和忍让那是示弱，示弱的后果你懂吗？”葛瑞丝不停地鼓励好友。

　　而被掴了一巴掌的少年黑魔王，这几天却陷入了一种困惑中。以他的脾性，当时不应该狠狠地报复么？可除了尴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掩面而逃，其实，那区区的绑缚咒怎么可能控制住他？

　　他感性稀缺，这类事情向来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难道，他没有愤怒是因为羞愧？但作为一个视道德为蔽履的人，羞愧几乎不会出现在他的情绪中，从孤儿院就是如此。

　　不过，他还是生出了一些羞耻感，这份羞耻感并不是来自那一巴掌，而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去探测那堆礼物，那一瞬间做出的行为，背后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当然，里德尔从来不会把思考的角度投诸到一向鄙夷和漠视的情感问题上。只是，一贯的理性让他对这丝困惑无法厘清。

　　此时，这份困惑又跳进了他的脑海，所以，当加拉提亚·梅乐思教授攻击过来的时候，里德尔只是基于优秀巫师的本能反应，后撤一步，疾速接住了那道橙黄色光束。强烈的光线在他面前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少年磅礴的法力让防护魔法更加绚烂。两道魔咒瞬间炸开，照亮了整个教室，紧跟着四散消弭。而全场的巫师袍被他强大魔力形成的气流搅动地鼓荡起来，施咒的少年更是长袍猎猎，那种果决和狠厉简直就是他骨子里的一部分，无需刻意，也无人可以复制。

　　“非常漂亮的施法。”梅乐思教授被强大的防护咒击退出老远，踉跄着撞到了身后的一位学生身上，但是他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个相当赞赏的笑容。他看向围在四周的学生们，气喘吁吁地说，“完美的无声咒，一个精彩的盔甲护身——哦，我这老胳膊老腿都要被震散架了——看到了么？孩子们，前提是要集中精力，还有你们的意志力，我相信你们也能做到。”说完，他示意他最中意的优等生可以回去了，“谢谢你，汤姆。”

　　真是遗憾，恰恰那一刻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场，里德尔自嘲地笑了一下，无声咒这种低端的东西居然放到六年级讲，真是浪费他的时间。心底的厌烦浮到脸上已变成了谦和的笑意，在课堂上，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成为主导者，甚至包括教授在内。

　　“……是的，无声咒的好处就是让对手不知道你想要施的魔法，让你占据一刻先机……而你们有的人还在把咒语念出声，别以为我听不到——罗齐尔，你的脸憋得那么红做什么？教室里没有马桶……”梅乐思教授的声音还在嗡嗡地响着，毒舌的程度简直和年纪成正比。

　　果真是要退休了，看着还在纠正学生动作的老人，里德尔的指尖在魔杖上优雅地滑动。还有多久？也许和他的毕业时间会是个绝妙的衔接，他勾了勾精致的唇角。如果他得到这个职位，他当然要教授他的学生们黑魔法防御术——不过，不精通黑魔法怎么学会防御？那句汉语怎么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是，还有什么比黑魔法更迷人更强大？

　　他看向周围和他同龄的小巫师们——这是极易操控的一个群体，这些生理和心理年龄完全匹配的年轻大脑，最容易诞生极致的忠诚，他们涉世未深，见识浅陋，单纯又非常容易被迷惑……少年黑魔王眯起了眸子，在这个可塑性极强的年龄，只要慢慢浸润雕凿，就可以把他们培养成任何你想要的工具。

　　他会让这个城堡成为Voldemort军团的军校和摇篮，现在已经有了雏形不是吗？但是还远远不够。

　　※

　　“我认为梅乐思教授说得对极了，我也建议你先去趟盥洗室。”少年黑魔王看了眼身边的罗齐尔，唇角弯起一丝讥诮的弧度，“你该庆幸你的魔杖不是山茱萸木材质——否则你怎么练习都是白费。”

　　边走边暗暗练习的少年突然被打断了思路，他停下步子，呆愣愣地看着已经走出几步远的里德尔。

　　“因为山茱萸木魔杖拒绝施展无声咒。”埃弗里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嘲笑的鬼脸。罗奇尔还击出一个咒骂的口型，又追了上去。

　　“我们是去吃午餐，别这么好学了，哥们。”埃弗里取笑他。

　　“你不认为这是罗齐尔的好品质么？”里德尔瞥了一眼身边亦步亦趋的埃弗里，随意的目光和淡淡的语调，却让埃弗里瞬间噤若寒蝉。

　　“不用太过于纠结无声咒，罗齐尔。”里德尔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不紧不慢地说。

　　对于这种醉心魔法、渴望强大的人，他不吝于给予他们知识，而对贪生怕死又喜欢狐假虎威的人，他会给予他们庇护，对热衷斗狠、生性暴虐的人，他会给予最大程度又可控的自由，他知道他们渴求什么，也知道他们害怕什么，人性不过是他深谙的玩物，所以，不论这些人出于什么目的，或抱着怎样的企图，最终都会成为他手中的傀儡，任由操控，并甘之若饴。他微微勾起唇角，“对于无声施法，先机是它的优势，但是它的效果——会比念出咒语时要弱，在某些时候，并不是好的选择。”

　　“所以，想干掉一个人，无声咒会让威力大打折扣？”莱斯特兰奇拧起了眉毛，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在三年级时，魔力和学识已经强于所有的七年级学生。

　　“大部分是这样。”里德尔极淡地一笑，“华夏有句话：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事多无兼得者。当然，对于无声咒，用不用是个人的选择，但会不会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他才说完，忽然觉得有句话暴露了太多的私人信息，忍不住蹙眉噤了一下。其他人倒没觉出什么来，可莱斯特兰奇忍不住了吃了一惊，能让他们的斯莱特林级长花费这般心力，甚至去了解完全陌生的异国文化，这个东方女孩可真是不容小觑了。

　　※

　　雪花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在走廊的玻璃上渐渐凝成细小的冰晶。彤云密布，窗外灰茫茫的，入冬以来，这还是第一场像样的雪。门厅的地板上已经全是泥泞的脚印。年轻的费尔奇正扯着嗓门咒骂着刚刚下了保护神奇生物课的学生，那些调皮的小巫师摘下兜帽跺着脚，抖搂着斗篷上的雪粉，报复性地在刚擦干净的地板上走了过去，相比起来，另一位管理员阿波里昂·普林格可就温和多了，他摇了摇胖胖的大脑袋，直接走回了办公室。

　　伴随着陆陆续续回到城堡的学生，风雪从敞开的橡木大门卷了进来，巨大的火把喷吐着熊熊烈焰，却没驱散多少寒意。而四个高耸的学院分沙漏，像被火光点燃了一样，里面的四色宝石华光流彩，熠熠交辉。这些宝石象征着四个学院的学分，而数量的多少，决定着学院杯的归属，很显然，斯莱特林沙漏中绿宝石的数量是最可观的。

　　在蓝宝石的沙漏下面，就像蔚蓝闪烁的星空下，正聚着几个人，像是在安慰着谁。

　　“奥赖恩。”莱斯特兰奇招呼了一声，已经到了近前，当看到中间被围着的人时，他玩味地笑了笑，尤其看到奥赖恩下意识地用身子挡住了那个女孩，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莱斯特兰奇……里德尔。”奥赖恩·布莱克的表情，与其说是意外，还不如说是小小的顾忌。他看向里德尔的目光透着纠结，想必挡住这帮人的视线已经不可能，男孩有些气馁地放弃了。

　　“在做什么？”莱斯特兰奇看了他一眼，然后探究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女孩——这是在哭？眼睛红红的，垂着长睫，也不看他们，俏丽的小鼻尖粉粉的，火把映着脸颊上湿漉漉的水光。手里正绞着手帕，看起来很不安，易碎得像个水晶娃娃，这小模样，又让人怜惜，又勾人犯罪，却偏偏还带着灵动的书卷气，有一种罕见的清傲。怪不得他们不好女色的级长也会动了心。

　　难道还有卡卡洛夫那种白痴敢去招惹她？还是说——是那些善妒的女生？最近发生的事他也看在了眼里，学院里的那些女孩闹得有点过头了，但有趣的是，他们的头儿却像没看到一样，不过也对，拿下一个姑娘么，无非就是调情、取悦，必要时的尊重，尤其少不了时机绝妙又恰到好处的冷淡和晾置，只不过，有些人天生的段位高，对看中的姑娘居然一点都不心疼——他很想看一眼里德尔，但他知道那么做他没啥好果子吃。他的目光回到奥赖恩的身上，“怎么不进去吃饭？”

　　“嗯……林被吓到了，她需要安慰。”奥赖恩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目光越过莱斯特兰奇，看向站在最外围的里德尔。他正在和罗齐尔低声谈论着什么，关注力完全不在这边。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里德尔根本就没有展露过情侣之间应该有的关心，甚至毫不在意，难道真像传言所说，她追求他，而他拒绝了她？

　　“怎么回事？”莱斯特兰奇挑起了眉。

　　“是独角兽……”奥赖恩舔了一下嘴唇，仿佛说出来自己都觉得难为情，“今天的保护神奇动物课，那头独角兽一直跟着林，不让其他人靠近……”

　　“独角兽喜欢少女，这很正常。”埃弗里插嘴说，他觉得这是个很可笑的问题。他忍不住偷偷瞥了眼那个东方女孩，又觉得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可笑了。

　　“可是它不让任何人抚摸，包括我们所有的女生，它只缠着黛西。”还在安慰好友的葛瑞丝忍不住叫道，他们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她，甚至男神在前，也无法让她克制自己的情绪，“她被吓坏了，你们知道吗，连下课了都不行，它一直纠缠着黛西，最后还是凯特尔伯恩教授强行给它拖走的，就是这样，它还追着黛西到了大厅门口。”

　　“我们这一节课，都在阻止那头独角兽骚扰林。”汉妮也不满地吐槽，她半环护在黛玉的身侧，仿佛这样能安抚到姑娘，“即便它漂亮得耀眼，我也想狠狠抽它几鞭子。”

　　“独角兽迷恋纯洁和天真的东西。你们不知道猎人捕捉它们都要借助处女吗？”罗齐尔被吸引过来，他停下和里德尔的交谈，把魔杖放进口袋里，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这些四年级的小不点。但看到人群里的那位小姐，他马上闭了嘴，不知怎么，他就得自己的回答是种冒犯。

　　“所以说，不论有多少纯净的姑娘，它很容易被最纯洁最高贵的那一位吸引，不是么？”莱斯特兰奇有些惊讶地笑了，“虽然这看起来十分罕见。”

　　“可是，它的头一直往林的身上蹭，兽角几乎每次都要戳到林的脸，林被吓坏了。”奥赖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心疼地看了看黛玉，语气有些恶狠狠，仿佛那头畜生再出现在眼前，他绝对会一个死咒宰了它。

　　“那是想得到林小姐拥抱。看来林小姐没有满足那个贪心的家伙。”莱斯特兰奇笑了起来。多真诚的笑容，一旦到了他那张脸上，都会透出一种放荡味道。

　　黛玉本来正在平复被惊吓的心情，等知道里德尔他们过来了，回避显然已经来不及，何况反应得太过，更显得欲盖弥彰，可是，怎么这话题就一直围绕着她没完没了？

　　尤其是这个……叫莱斯特兰奇的？可真是物以类聚，说话都轻浮得让人生厌。也许这在西方属于正常，可是对于东方文化里浸润了十几年的闺阁女孩，简直无法接受。

　　她反感地蹙了蹙眉，拉了拉葛瑞丝和汉妮，轻声说，“我们走吧。”

　　贵族小姐还是那么疏离清冷，一个正眼儿都没给他们这群人。莱斯特兰奇有点遗憾。

　　冷漠和无视造成的伤害，比直接的反感厉害得多，斯莱特林男孩们一阵骚动。

　　“关于神奇生物的讨论已经结束，我想，你们可以进去了。”外围传来淡然地打趣，是等待他们的级长。

　　少年们走向礼堂的双扇门——

　　“贵族小姐就是娇气。”有几个女生走过来了，背后嚼舌头的声音未免大了一点。

　　“装模作样得真让人受不了，如果换成别人，肯定就骑上去了，那么美的动物，又不是囊毒豹，至于怕成那个样子吗？”

　　“害得我们一堂课就看她哭啼啼地勾引男生了，跟拉文克劳一起上课真是晦气，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来一次，就像上次在走廊里那样……”

　　“嘘——闭嘴——你们说，她和里德尔是不是真的？”

　　“不过是一个勾引人的□□，你没看到里德尔拒绝她了吗……啊，里……里德尔……”这名女生突然看见他们谈论的男主人公就在跟前，吓得马上住了嘴，也顿住了脚步。

　　沉稳内敛的少年个子太高，再加上皮相俊美得无可挑剔，整个人清隽挺拔得就像雪松一样。在门厅里实在是过于醒目了。

　　她这一嗓子，其他的几个斯莱特林级女生也被震在了那，脸上的神色真是精彩纷呈。

　　永远如沐春风的级长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冲她们点了一下头。

　　几个女孩子被那笑容恍了神，脸都红透了，她们压抑着兴奋跑进了礼堂。

　　里德尔瞥了那几个背影一眼，未达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唇角的那抹弧度已经泛起森凉，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把魔杖放入了口袋，就像没有人注意他什么时候掏出了魔杖一样。

　　霍克夫人可以收治几个咽喉溃烂失声、脖颈膨粗的重症病人了，足够她忙活一个多月，这样才能体现校医存在的价值不是吗？

　　斯莱特林级长微微眯了一下眸子——无声咒的威力大打折扣？呵，这得看谁来使用，毕竟魔力的高低决定着一切。

　　奥赖恩眼瞅着黛玉她们进了礼堂，他不得不跟着自己的学长们走向斯莱特林的餐桌。少年低落的情绪看起来很糟糕。莱斯特兰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低声安抚了一下，“好姑娘有的是，奥赖恩。”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奥赖恩有些奇怪，林并没有成为里德尔的女友不是吗？还是说，莱斯特兰奇也很清楚没有人能够追求到林？不论怎样，他就是高兴不起来，他很想保护好她，可她还是总被伤害到。

　　他垂头丧气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忽然，身后传来很大的动静。

　　“嗨，让一下——”有个声音喊道，紧接着一个举着湿课本的红发男孩从他们身边挤了过去，奥赖恩不可避免地被撞了一下子。

　　那个红发男孩长手长脚，高高瘦瘦，一身陈旧的二手巫师袍，他急火火地奔向了格兰芬多的餐桌。

　　“韦斯莱，你的书怎么回事？”有人好奇地问。

　　“被雪水泡了，我会被妈妈杀死。你们谁的烘干咒地道，帮我来一下。”

　　“我认为即便没被水泡，它也不能看了，谁都知道你的课本都是传了几辈子的古董货。”斯莱特林餐桌响起一声嘲笑，然后哄的一声，周围笑声一片。

　　“……韦斯莱？纯血的叛徒。”在哄笑声里，莱斯特兰奇倒了一杯南瓜汁，漫不经心地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韦斯莱这个词。”奥赖恩嘶嘶地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脸上的雀斑都有些泛红。

　　“哦……”莱斯特兰奇想起什么来。

　　布莱克家前不久刚有个年轻姑娘和韦斯莱家的男孩私奔了，这可是个不小的丑闻，向来视自己血统高贵如皇室的纯血家族，很果断地将那个女孩从族谱上除了名。

　　他正想调侃一句。才坐下的男孩突然推开了面前的餐盘，蹭地站起了身子。

　　看到奥赖恩怒气冲冲地奔向格兰芬多餐桌，莱斯特兰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里德尔——那个孩子确实需要发泄不是吗？但他的级长只给了他一个淡然的眼风。

　　“韦斯莱先生，我很乐意帮助你。”奥赖恩在红发男孩身后站定了，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他傲慢地掏出了魔杖，不等韦斯莱搭话，疾速地指向了那本书，“Incendio（火焰熊熊）——”

　　杖尖射出一道火链扑向那个课本，一股蒸汽只不过闪了一下子，转瞬燃起熊熊火苗。

　　韦斯莱呆住了，等快速地回过神，他咆哮着拍打燃烧的书籍，可扑灭之后，半本书已经化成了灰烬……

　　———分隔线——

　　对于少年伏地魔的定位问题：

　　不论是调侃，还是认真向，很多人喜欢把少年伏地魔称为“中二病”。

　　这是我坚决反对的。

　　中二病的一些特点，比如对未来充满迷茫。幼稚，脑洞奇大，标新立异，却从来不付诸实践。

　　这和学生时代的老伏是完全不符的。

　　学生期的老伏，礼貌、安静，他从来都有清晰的自我认知，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去做，他有明确的目标，并一直践行。

　　这就是老伏让人感到可怕又令人着迷的地方，他的这些特点，和“中二病”并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