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不渝永世不弃》一念不渝

29、第 29 章

　　走回屋里，杨明颓废的跪趴在地上。
　　“好痛啊···”
　　他努力抱住自己，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痛啊？”他咬住自己下唇，忍住不让哀嚎出声。
　　在地上趴了许久，杨明艰难地站起来，走到杨翠薇身边。

　　杨翠薇此刻依然狂躁，看到杨明走近又疯了一般打他挠他。
　　他就站着不动，让她打。
　　“打重点啊，翠薇，再重点吧”他捂住脸哭着说。
　　为什么明明这么痛了，心还是更痛啊？
　　为什么身体的痛还是无法盖过心里的痛？
　　“翠薇啊，你这样多好啊”杨明垂着头，慢慢栽倒在了地上。

　　再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床上了，现在似乎是夜里了，在黑暗里他艰难的动了动身体，全身都在剧痛，但是，抚上自己心口，但为什么这里还是最痛。
　　不就是说不爱嘛，不爱就不爱呀，这本是迟早的事情。
　　杨明苦笑起来，又用手捂住脸。
　　“这日子呀···怕是好不起来了”。

　　之后的日子，杨老头明显感觉杨明已经不如之前那么殷勤，很多时候他在事情都没有做完时就开始发愣，一直发愣。
　　闺女似乎也越来越爱打他，经常自己出门回来，就见杨明又被她打的不成样子。
　　”你自己要知道躲，要避，她打久了，对她病不好“杨老头忍不住责备他，在他心里，翠薇打杨明是小，如果天天这样，将她弄的更加躁狂才是大。
　　杨明只是点点头，不说话。

　　走在山间小道上，杨明身子左摇右晃，他其实就是感觉累，累的抬眼皮都难，脚更是沉重。
　　曾经路上的那些回忆，似乎也都慢慢消失了，以为会陪伴一辈子的回忆，竟都看不到了。
　　他停了脚步，突然倒在了地上。
　　“啊···”他躺在地上痛苦的□□，杨翠薇傻傻站在边上看着他。

　　原来他不爱我了，回忆也是会消失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回忆支撑自己，明明是以为他爱着自己的心在支撑自己。

　　“翠薇啊···我不行了···我真的太痛苦了”杨明躺在地上，手死死抓着心脏处的衣服。
　　“翠薇，要么我去求他，让他说还爱我好不好，他会说的，他不是说觉得亏欠我么”杨明脸上表情慢慢平静下来。

　　“被打也要找他说，不然啊···我根本照顾不了你了”杨明继续跟翠薇说着话，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去找他，去求他，他会为了我撒谎的，我以前对他这么好，他肯定会很真诚的说，我永远爱你，对吗？”杨明继续喃喃自语，他笑着抹去脸上的眼泪。

　　夜里，杨明果然偷偷出了门，但是，来到杨茂中家附近他才意识到，他都结婚了，他不是一个人住，哪怕知道是哪扇窗户，他像儿时那样扔小石子，也只会吵醒两个人。

　　两个人吗？两个人在那个窗户里。
　　似乎是后知后觉，明明杨茂中结婚那么多年了，他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曾经那么熟悉的那扇窗户里，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了。
　　站在窗下，看着黑洞洞的窗户，杨明迷茫了。

　　他知道他此时是什么样子的，他睡觉的习惯，他都知道，他喜欢侧着睡，手爱搭在人身上，他呼吸很轻，从不打鼾，偶尔会说上一句梦话，声音都是轻轻的，从来都听不清在说什么。

　　杨明轻笑起来，继续回想。

　　他有个习惯，最爱人给他挠背，他说只有别人挠的背才能止痒，自己挠的哪怕不痒了，心里也是不满足的。

　　他呢，总说他鼻子灵，所以最爱闻自己，闻头发闻手臂，总说闻不够，不知道在他的鼻子里，自己是什么味道。

　　别看他现在一副为人师表斯斯文文的样子，其实他小时候可坏了，总爱带着自己干坏事，但是被抓了也都他全扛，一副大哥的模样。但其实他呀，又可娇气，总爱跟自己撒娇。

　　他其实有好多样子，留着鼻涕稚嫩的样子，掉了门牙，天天被别人喊缺牙巴委屈的样子，自私自利霸道的样子，开始冒青春痘苦恼的样子，生气说着要离家出走的样子，看着自己眼睛开始躲闪的样子，深情款款的样子，汗流浃背的样子，伤心欲绝的样子，温柔内敛的样子，绝情冷漠的样子···

　　哪怕知道他所有的样子，但他现在的样子却都跟自己无关了。

　　杨明苦笑起来。

　　“好后悔，后悔透了，不该去招惹的，弄成现在这副模样”他叹息一声。
　　但又不后悔，看到了不一样他，作为自己丈夫的他，如果不招惹，一辈子也见不到啊。
　　其实也足了，有那几年光阴其实也足了。

　　别去求了吧，别去打扰了，熬不过去就算了吧，其实自己人生本来就已经结束了，身后，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期待的了，活一天不过是多回忆一天罢了。

　　杨明站了许久终于转身离开了。

　　但第二天夜里，他又鬼使神差的出现，依然站在黑暗处，抬头看着窗户。窗户依然没有灯，他依然在熟睡吧。站在这里，如同在看着他，似乎也心安。

　　杨茂中坐在窗边看着他，他这些夜里，夜夜都会坐在窗边出神，昨天夜里竟见杨明出现在那，今夜他又来了。
　　杨茂中烦闷的在屋子里轻声踏步。
　　有时候他也会停下来看看郭洁，害怕自己吵醒她。

　　他为什么要来？既然说的这么清楚了他为什么还要来？自己到底该拿他怎么办，让他走他不肯，说不爱他也说无所谓，打也不怕，骂也不恼，他呀，到底是无坚不摧还是心如死灰呢。

　　第三天夜里，他依然来了，虽这次是匆匆来匆匆走。

　　第四夜他来了
　　第五夜他来了
　　第十夜他来了
　　····
　　杨茂中就夜夜坐在窗边看着他，看着那个黑暗中的阴影，有时候黑影会动一动，他从不错过他动的时刻。

　　他一般不会站很长时间，但夜夜总会来，杨茂中也就夜夜看。

　　不知不觉，这种悄无声息的会面，竟然坚持了几年，虽后来杨明也不是说夜夜都能来，但杨茂中却夜夜都在等待，每天觉得就那夜里几十分钟的时光最是宝贵，他不知道杨明的心情，但是他的心情却因此变好了太多。
　　能见到他，夜夜都能见到他，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呢。

　　“爸爸，生日快乐”小其和姗姗端着蛋糕在门口迎接他，杨茂中一愣，急忙接过他们手里的蛋糕，笑着说“谢谢宝贝们”。
　　屋子里其他人也都看着他笑，一起说着生日快乐。
　　他笑着说”谢谢啊，感谢你们告诉我，我又老了一岁”。
　　小磊走过来将手搭他肩膀上，带着少年鸭子嗓音说“小叔，男人不必在意年纪，来，快坐，今天我要把你灌醉”。
　　“想都别想，你还没成年，给我去喝果汁”杨茂中将他手拿开，坐了下来，大家也都围着桌子坐着。

　　他扫视了一圈，如果不是这些孩子，他根本都发现不了时间过的这么快，今天他都31岁了。

　　跟着家人吃了饭，大家又玩了打蛋糕游戏，笑闹了一晚上，才纷纷去清洗脸上头上的蛋糕。

　　坐回屋子，杨茂中顺手点燃了一根烟，看着窗外。
　　他今天会来吧，毕竟是自己的生日。
　　这几年对他的记忆，都只有夜里的影子，不知道他变了些没。

　　他说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确实做到了，白天从来都碰不见，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明明一个村子，竟真的从未相见过。

　　抽完一根烟，杨茂中出门去洗漱，他得先睡一觉，到了后半夜再起来，那个时候，他就来了。
　　走出自己屋子，看到小磊在喝什么，小瑞和小其一脸羡慕的看着他。
　　“喂喂喂，干嘛呢”杨茂中立马换上一副为人师表的姿态，小磊听到他的声音，立马一口将东西喝了，然后摇摇头。
　　“他在喝酒”小其指着小磊跑到爸爸身边，似乎将哥哥揭发了很开心。
　　“你呀，未成年不可以喝酒的，还把弟弟们教坏了”杨茂中无奈的双手交叉看着他。
　　“小叔，我就看那酒剩一点了，想尝尝味道”小磊痞里痞气的走了过来，又用手攀住自己小叔。
　　“他说他喝酒很厉害的”小其又举报。
　　“去去去，小孩，滚去睡觉去”小磊朝着他扬手，小瑞站在一边笑，悄悄跟杨茂中口语“他天天喝酒”，然后跟着小其跑开了。

　　“你呀，还天天喝酒呀，不得了，给我写份检讨”杨茂中严肃的说。
　　“小叔呀，别这样，你太古板了，我舅舅他们都觉得早点喝酒好”，小磊用手挽住杨茂中，又撒娇道“您现在不是最爱我的小叔了么？咱们曾经那么要好，还保守着小秘密呢”然后朝着杨茂中眨眼睛。
　　杨茂中翻白眼想自己跟他有什么秘密，难道小时候跟他开玩笑让他保护自己的话他还当真了不成。

　　“我可跟你没秘密，少阴阳怪气的”杨茂中推开他，走到厕所去刷牙。
　　“哼，忘恩负义”小磊嘟囔了一声，转身走了。

　　走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杨茂中，他永远记得小叔曾经奔溃的样子，那么痛苦无助，因为村子里那个不男不女的人。
　　只是这个事不可以说，在家也不可以说，大家默默保守着这个秘密。

　　他有时也会在村子里碰见那个人，他看起来不像女人，但也清秀，皮肤很白脸色从来都不好，还总布满伤痕，天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牵着村子里的那个疯女人走来走去。他从来不跟人说话，至少自己没有见过，看起来就是一个特别无趣的人。

　　小叔为什么会爱上他？不说他现在的样子跟小叔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叔又为什么会爱上一个男人呢？
　　他实在想不通，而且小叔至今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跟之前的事情有关。

　　他虽从小跟小叔关系好，也很爱小叔，但是他真的无法理解他，有时候会偷偷看他，心里会想，小叔，他正常吗？

　　杨茂中洗漱完，走回屋子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过着过着我们就老了”郭洁闷闷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是啊，姗姗都是大姑娘了，再也不追着我跑了，小其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护士放我手上，我都打颤，现在也这么大了”杨茂中若有所思的说着。

　　“其实一辈子蛮短的，现在我们30几，过不了几年就40几，人过了40可能就开始想身后事了吧？”郭洁翻过身看着他。
　　“过了40就想身后事了吗？那不就几年的功夫了，9年，9年很短啊”杨茂中有点惆怅。
　　“也许咱们50岁60岁才想呢，谁知道，我看你现在药吃的也慢了，终于不用担心你早早就死掉了”，郭洁笑了起来。
　　“嗯，现在都两天半颗了，慢慢戒了去”杨茂中也笑着说。
　　郭洁看着他，眼神有点飘忽，过了会翻了个身背对他。

　　杨茂中没有注意她的神态，他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晚上生物钟会让他起来。
　　后半夜，杨茂中果然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他悄悄起来，坐在窗边，似乎他还没有来。
　　他撑着头静静等待着。
　　外面挺冷的，风刮的特别大，希望他别穿昨天那个衣服了，那个衣服今晚肯定会冻着。

　　看着看着，那个人终于来了，树丛开始抖动，然后一个黑影从里面钻出来，立即又躲在了树后的阴影里。
　　杨茂中看着黑影扯起一丝笑。

　　他眯起眼睛瞧，似乎今晚上不是穿着单衣，衣服模模糊糊的外轮廓看起来比较厚些，杨茂中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看着他。

　　杨明站在阴影里，他抬头看着那个窗户，嘴角也轻笑了起来。
　　他知道那个人坐在窗边，他夜夜来，他夜夜等，除非自己伤了实在走不动。
　　几年前，在最开始几晚时他不知道他在那，直到一天夜里下雨，打了个闪电，他看到了他，他就坐在窗帘后面，露出半张脸。

　　后来他就试着定定的盯着玻璃瞧，果然有时候能看到里面有一点晃动。
　　他，一直也在看着自己，夜夜如此。

　　盯着那个很难辨别的黑影看了几十分钟，杨明满足的又钻回了树丛。

　　看到他离开，杨茂中起身走回床上躺下，脸上依然有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