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囚徒》酒尾仙旎

2、第 2 章

　　在男生干净的安慰声中，林蝶音惶恐的心慢慢安稳了下来，也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小声又含糊地说着谢谢哥哥。
　　她喉咙难受，声儿也小，要不是他现在靠得近，也听不到。

　　林蝶音从医院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立刻震惊了，没想到自己现在自己这么丑。
　　她虽然还小，但是也有了羞耻心，立刻不好意思低着头，没脸看他。

　　谢司珩倒是没想那么多，见林蝶音不哭了，心也放了下来，他实在没有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还是这种性格敏感脆弱的小姑娘。

　　医生给林蝶音检查了身体，过敏情况有些严重，立刻给她安排了打吊瓶。

　　林蝶音身体难受，又加上哭了一场，身上的疲倦一下子就上来了，靠在椅子上歪着头昏昏欲睡，小鼻子时不时抽一下。

　　谢司珩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走到窗户边，接了电话：“喂。”

　　杨家富嚷嚷着：“你咋回事啊？怎么到现在还没到，这是打算绕地球一圈再过来？”

　　谢司珩：“有事，不去了。”

　　“别啊，你怎么能不来啊？多少人为你来的，你不来她们得闹死，我可招架不住。”杨家富哪里肯，喋喋不休说，“再说下午的球是你的主力，缺谁都不能缺了你啊。”

　　谢司珩冷淡道：“你这不对，有你什么事，这么积极？”
　　杨家富哪里肯认：“确实没我事，我这不是人好，为群众谋福利吗？天下第一善人，非我莫属！”

　　谢大少爷懒得搭理他：“挂了。”

　　“别！别啊！”早就了解谢公子的德行，杨家富也不在瞒着了，干脆全招了，“虞雅有个闺蜜长得贼漂亮，我想认识一下，你要是不来，她都不肯给我。”
　　他催促，“是兄弟你就赶紧的。”

　　谢司珩内心毫无波澜：“行，现在就断交。”
　　“……”杨家富立刻急了，“不是吧，你还真不来啊！？”

　　“真没空。”谢司珩单手插兜，回头看了林蝶音一眼，面无表情说，“我爸他女朋友的女儿过敏了，我正在医院呢。”

　　“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么？”杨家富意外，语气夸张道：“不是吧，这母女手段了得啊，她妈搞定你爸，她女儿搞定了你，为了嫁进你家，双管齐下啊。”

　　“滚。”谢司珩声音冷淡，“小姑娘就一初中生，现在在输液，你这话龌不龌龊？”

　　杨家富没想到林蝶音年纪这么小，尴尬地拍了下嘴巴，讪讪停了嘴：“是我说错了话，不说了。不过为什么是你，她妈呢？”
　　谢司珩提起这事还窝着火：“早跟我爸跑了。”

　　杨家富嘟囔了一句：“也是可怜，怎么刚好她亲妈就不在。”

　　谢司珩没说那虾还是她亲妈亲自夹给这小姑娘吃的，小姑娘为了哄她妈高兴还真吃了，这种事让当事人难受的事，他自然不会说出来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杨家富没多想，以为是误吃的，“总不会要打一晚上吧。他们今晚估计要玩挺晚的，你什么时候弄完，要是有时间，过来一趟呗。”

　　谢司珩知道杨家富是个没完没了的性子，见着感兴趣的姑娘卖兄弟卖得飞快，敷衍了一句：“再说。”

　　听见这话就知道是留有余地的意思，但是现在也足够杨家富去应付那些小姑娘了，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一句“行”，直接挂了电话。

　　谢司珩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时不时观察着林蝶音的脸，看着身上的红疹慢慢消下去，情况似乎有些好转，可是又感觉哪里不对，脸上好像又浮出不大正常的红。

　　他站起来，拦住了一个经过的护士，让她来看看。

　　这本来就是职责，何况面前又是这么帅气的男生，护士小姐姐非常乐意，走过来看了看，用手试探了一下睡得迷迷糊糊的：“应该是发烧了，我拿体温计过来，先测一测。”

　　林蝶音朦胧间被喊醒，脑子木木的，整个人呆呆的，可能是人一下子被喊起来不清醒，身体又难受，嘴里下意识喊了一声妈妈。
　　护士小姐姐看着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由有些心疼。

　　体温计测出来果然是发烧了，淋了雨湿了一身，又吹了空调，再加上过敏了，病可不就窜上来了么？

　　林蝶音测完体温，已经清醒了不少，为自己喊了一个年轻小姐姐为妈妈感到有些脸红，护士姐姐并没有在意。

　　这种情况见得多了，小孩子生病的时候，可不就想要爸爸妈妈陪着么：“先把这阵打完，发烧待会儿再去看。”

　　护士走了，谢司珩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手机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转，也有点拿不准提这事对不对，斟酌了一下语气，问：“你想不想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小姑娘愣了愣，像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谢司珩现在对周遥不靠谱这个认知更上了一层楼，觉得这女孩也是够可怜的。

　　林蝶音迟疑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向谢司珩，眼里有些茫然和挣扎，小小声地问：“哥哥觉得我要打么？”

　　小姑娘到底年纪太小，心思藏不住，分明是很想联系妈妈，但是又不敢，还企图从旁人那里得到勇气。
　　谢司珩有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轻声：“打呗。”

　　林蝶音收回了视线，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舔了舔唇，扭头又看向谢司珩。
　　谢司珩抬了下下巴，示意她打。

　　林蝶音按了电话，第一次没接，谢司珩一顿。

　　林蝶音微微收紧手指，想要放弃了，但是或许是生病，人忽然变得格外脆弱，真的很想她啊，没忍住又按了一次，第二次周遥接了，但语气明显压不住火：“音音，妈妈现在很忙没空理你，你不早再打过来了，挂了。”

　　林蝶音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谢司珩眉头微皱。

　　林蝶音心理又酸又委屈，若无其事把手机放回书包里，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哥哥，妈妈很忙，我就不打扰她了。”
　　小姑娘嘴里说不在意，可是眼眶还是一下子红了。

　　谢司珩觉得自己平时也算聪明，这会儿却忽然找不到安慰人的话，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姑娘头发已经干了，长发又黑又浓密，摸上去非常柔软。

　　……

　　林蝶音打完过敏针，吃了退烧药，时间已经很晚了。

　　被喊起来测体温后，林蝶音就没再睡过，这会儿早就过了她平时睡觉的时间，又加上生病闹腾了一阵，现在身体还有些不舒服，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回来的车子不停地打着哈欠。

　　去医院回家，她一路很乖，非常懂事，就没闹腾过，压抑自己不表现负面情绪似乎是她的本能。

　　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但凡被父母娇宠一点，娇气，任性，爱闹，都是常见的，但是这在林蝶音身上却几乎没有。
　　她还清澈并且毫无保留对母亲有着天然的亲昵和孺慕，但是同时又在母亲伤害她时毫无保护自己能力。

　　两人从车上下来，看向这个四周昏暗的环境，路边的路灯坏了一半，一闪一闪的。

　　谢司珩踩在仍旧湿润的地面，难掩惊讶看着这环境，甚至怀疑是不是司机送错了地方：“你住这？”

　　林蝶音点了点头：“我回家啦，哥哥晚安。”

　　谢司珩实在没料到会是这种地方，侧身，让自己先走：“我送你到家。”

　　林蝶音这次没有再拒绝，她平时放学早早就回家了，从来没有在这种时间回过家，现在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路灯照到的小路，哪里都看不清楚，甚至好像某个角落就要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也怕，只好厚着脸皮让哥哥送她回家，还不由自主地朝谢司珩靠近了一些。

　　竟然还有水坑，谢司珩面无表情地看着脏了的限量版球鞋，一个靠字差点骂出口，好在理智尚在，在开口前停住了，不想教坏人家小姑娘。

　　他现在怀疑他爸这恋爱是不是谈得太抠门了，让自己女朋友住这种地方。

　　狭窄的楼道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林蝶音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谢司珩没走进去，散漫地半靠在门框上，双手抱着手臂，深邃的眼眸望进去，这是个明显的单人间，有个小卫生间，连阳台都没有，只有一个窗，上面挂着女孩子的衣服。

　　他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了，扫了房间一圈。

　　太过简陋的房间看完都不需要两秒，谢司珩顿住，慢慢站了起来，半晌，看向房间里粉色的单人床，微皱起眉：“你和你妈妈就住在这里？”

　　林蝶音轻声说：“我妈妈不住在这儿。”

　　谢司珩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走廊：“你妈妈住对面？”

　　林蝶音摇摇头：“她不在这里住，在别的地方住。”

　　谢司珩算是听明白了，可是挺明白了也不代表他能理解，眼前的情况实在匪夷所思：“她让你一个人住？”

　　“嗯。”林蝶音点头，又下意识解释道，“这里离学校近，我上下学很方便，走出巷子，去学校的路上就有早餐买。房东婆婆住在楼顶，婆婆人很好，我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她。”

　　她强调了一句：“这样很方便。”

　　他不知道这方便有多好，才让一个小姑娘解释这么多句，可是再好，能有亲妈在身边好？

　　谢司珩今晚不停打破自己的认知，彻底领略到了周遥的不负责，连带着现在看他亲爹都觉得还不错，他以为他爹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极品了，没想到他找的女朋友比他更牛逼。

　　不过他知道林蝶音很在乎周遥，不会说什么让小姑娘伤心的话，缓缓吐了一口气，烦躁地揉了揉黑发：“晚了，你好好休息。哥哥走了。”

　　林蝶音点头，这一刻竟然颇为不舍，她为自己的心情感到羞愧：“哥哥再见。”

　　小姑娘关上门。
　　谢司珩走下楼梯，给杨家富发了信息，走到一楼，到底有些不安，其实今晚林蝶音遭了罪，他跑上跑下其实也被折腾得不轻。

　　只是想到林蝶音那个不负责的妈，要是明天复发了，林蝶音这小姑娘怕还是同样找不到人，谢司珩心想送佛送到西，他就当一回好人吧。
　　谢司珩认命地转身，往回走。

　　杨家富怕不是一直盯着手机，在他发消息过去，微信就一条一条不带歇地发过来，谢司珩停在门口，略过杨家富的大部分信息，心想要不要把他拉进黑名单清净一会儿，一边屈指在门口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里面什么动静，谢司珩微皱起眉，又敲了敲，力道大了些。

　　几秒后，门口才传来一个微弱但尽量表现得底气十足的声音：“你是谁？”
　　谢司珩稍怔。

　　接着，门口又传来一句像是朝着人喊的话：“妈妈我要开门吗？”

　　谢司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是我。”

　　林蝶音听出他的声音，同样一愣，紧绷的心才猛地落下，匆匆打开了门，抬头看他：“哥哥。”

　　像是为自己刚才喊的话而尴尬，手指缠在一起，心虚又羞耻：“你怎么又回来了？”

　　谢司珩看见林蝶音猛地涨红的脸，知道她现在窘迫中，没提刚才的事，自然接了一句：“你手机呢？”

　　林蝶音愣了愣，不知道谢司珩要干嘛，但是她还是听话转身，跑回去从书包里翻出手机，也没问一句，乖乖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谢司珩接过手机，手指在不经意间触了一下，他感觉到她烧并未彻底退去，有反复的风险。

　　他垂眸，长指飞快在屏幕上打了一串数字，拨打。
　　手机声响了。
　　他的手机铃声。

　　林蝶音好奇地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

　　谢司珩直接把电话挂断，把手机递回去：“这是哥哥的号码，有事想找哥哥就打这个电话。”

　　林蝶音愣愣地接过手机，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忙积极地点头：“好。”
　　谢司珩微勾起嘴角，“这次真走了。”

　　林蝶音连忙挥手：“哥哥再见。”

　　林蝶音关了门，靠在门板上，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给那串号码备注了“哥哥”。

　　她想，要真是她哥哥就好了。

　　可是下一秒，她又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但是此时稚气的她又说不清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