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 [女A男O]》艾浮亦

14、真相

　　张老师的办公室，时瑶拿着花明决的两份试卷站在班主任桌前。

　　“你觉得他没抄袭？”张老师是英语老师，看着数学语文的试卷没有轻下结论。时瑶先把语文试卷翻到阅读理解，指着花明决的答案跟老师给的标准答案对比：“标准答案老师上课讲过，大部分同学也都是按照这个套路答题的，但是花明决的试卷完全是一种个人理解的答题方法，比如这道题。”

　　她的指尖移到一道发散题上，“文章中几次描写了天空中的云，赋予了云彩极其丰富的色彩变化，请你分析一下作者这样安排有什么用意？”

　　时瑶拿出自己的试卷，那道题她只有一半分数，她倒是不觉羞愧，一板一眼地跟老师分析：“我看了几个人的试卷，大家的答案跟我差不多，都只得了一半分数，因为我们按照一贯的套路想得太多。”

　　张老师看向时瑶的试卷，小小的一个空格，她写了密密麻麻的字，什么不同颜色代表了作者不同的心境，表达了他由悲伤到欣喜的情绪转变，什么白色代表童年时的纯洁，粉红代表少年时的悸动，巴拉巴拉头头是道。

　　张老师皱着眉头念叨：“这不是答得挺好嘛，怎么才一半分。”说着看向花明决的试卷，老师的眉头骤然舒展，略有些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就是答案？”

　　时瑶点点头：“是的，这就是答案。”

　　只见花明决的试卷上只有笔走龙蛇的寥寥几个字：表示时间推移。

　　张老师有些无语，时瑶怕她不信，连忙翻出标准答案，标准答案上也写得天花乱坠，只不过中心思想还真就跟花明决一样。

　　“老师，只看语文和数学成绩的话，花明决是最高分，他不可能抄了别的同学，如果是像有些人说的，他拿到了标准答案，可他的答题方式又不按套路，语文就算了，数学题他根本没用答案上的解题方法。”

　　时瑶眉头打了个浅浅的褶，万分严肃道：“除非有个学习特别好的幽灵站在他身边给他念答案，不然他是无法答出这个试卷的。”

　　张老师扑哧笑出了声，她和蔼地拍拍时瑶的肩膀，将试卷收到自己的抽屉里：“老师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之前花明决没有多说，我也着急让他爸爸帮忙教育孩子，就让他回家了，现在想想也是老师没有尽到责任，你先回去上课吧，我去找教导主任帮忙调一下监控，如果证明他没抄袭，就让他赶快回来。”

　　时瑶犹豫了一下，目光有些躲闪，低低地说道：“如果他没抄袭……我会给他道歉。”
　　张老师一愣，继而笑了：“好，那老师也会给他道歉。”

　　时瑶往班级走的步伐几乎算得上轻快，她自己也很吃惊，花明决到底什么来头，她仔细研究一番他的试卷后简直惊呆了，这种解题方式仿佛比他们高几个年级，看完试卷她就已经坚信花明决没有抄袭。

　　还没走到班级，迎面过来一个高高的人影，直愣愣地拦住时瑶的去路，时瑶这才抬起头。是周梓瑗。

　　“有事吗？”时瑶仰着脸问。周梓瑗目光有些复杂，不服不忿地，还有点难堪：“你去问老师了？他真的没作弊？”
　　“我认为没有。”时瑶一点也没犹豫。

　　周梓瑗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地按住时瑶的肩膀：“可是他从来没有好好学习过！从开学到现在，他整天睡觉打架，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混子，这种层次的人值得你那么相信吗？”
　　时瑶垂眼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表情有些不悦：“判断问题，尤其是判断一个人，是不能看表面的。”

　　周梓瑗一愣，却听时瑶淡淡地继续道：“比如，大家可能一直觉得我很乖很好欺负吧。”
　　周梓瑗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手上一阵剧痛，时瑶扭着他的手腕脱离了他的桎梏。

　　“啊啊啊疼！”高出女孩大半头的男生窘迫得面如滴血，忍不住嗷嗷痛叫，时瑶嫌弃地皱了皱眉，松开了手：“以后别对不熟的人动手动脚。”

　　时瑶甩甩手回教室了，周梓瑗泪眼朦胧地揉着发红的手腕，心想：什么恋爱不恋爱的，让给花明决算了，母老虎。

　　时瑶一整天的心情都因为老师的一句“会道歉”变得明媚无比，她想，等调查结果出来，她要第一个告诉花明决。

　　然而，到了快放学的时候，张老师在门口招了招手把时瑶叫出去，一脸遗憾道：“他们考场的监控坏了，什么都没拍到。”
　　时瑶的心一下坠到谷底，她低着头，闷闷地：“会有这么巧吗？”

　　张老师叹了口气：“瑶瑶，你看学校的处罚通知都下来了，说是停课一周，但也已经过去了两天，现在又考完试了，不会耽误学习，要不……”张老师不想再惹事，这学期重点班被花明决惹出的事已经够多了。
　　时瑶听着老师的语气，眼前唰地红了，她梗着脖子抿了抿嘴：“老师，我不是花明决，如果你要商量，应该找他本人说。”

　　张老师看着她这样，又叹了口气，让她回家了。

　　一路上时瑶闷闷不乐，余甜也压抑了不少，快到地铁站的时候，余甜开口：“张老师也没办法，决哥那个考场是赵洋老师监考，也是他抓的作弊，他又是校长的侄子，而且现在教务处也下了通知，要是真的翻案了……那不是打了一串人的脸吗。”

　　“嗯。”时瑶点了点头，跟余甜挥手作别。

　　她靠在地铁门上，抓着栏杆免得过度晃动，思绪却被摇晃的车厢晃出了老远。不能让校领导们丢脸，所以就要委屈花明决一个人吗？所以就要让他承担莫须有的罪名吗？所以他就活该被所有人指责作弊吗？

　　如果把花明决换成另一个人，比如周梓瑗，她相信老师们不会这样草草了事。

　　时瑶一回到家就埋头扎进自己的卧室里，连晚饭也没吃，时越苓和林靖轮流去看过好几回，可那间卧室门关得死紧，只有门缝里偶尔透出幽幽蓝光。

　　第二天，学校论坛和贴吧突然多了一条置顶的帖子：【还原真相，你们跟决哥多大仇】

　　帖子上来直接甩了几段视频，位置是教学楼里的走廊，第一段视频是一个男生探头探脑地从花明决的考场出来，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第二段视频里，原本应该在其他楼层考试的王想竟然也从刚刚那个卫生间走出来了。看视频时间，两人一同在卫生间里待了一分钟左右。

　　下一段，没隔十分钟，花明决跟监考老师推推搡搡地走出了考场。视频是静音的，听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看到老师手中拿着一个纸条，而花明决异常愤怒。

　　最后一段视频，时间是考试前一天，位置在西草场，刚刚视频里出镜的“卫生间搭档”再次出演，略有些模糊的镜头下，王想将几张粉红色的东西递给那个男生，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卧槽卧槽，PY交易！”
　　“脑部一场大戏！”
　　“摄像头成精了？这西操场的监控视频都给翻出来了。”

　　帖子正文没说一句话，但这些信息连起来看便很耐人寻味了。一大早，不少同学热热闹闹地讨论这件事，尤其是重点班，一扫死气沉沉的气氛，时瑶领读三次英文也没人跟着读。倒是那帖子上的留言一条条飞速增加。

　　王想脸色难看，背影僵硬得像钉了钢筋，他感觉一道道视线快要把他灼穿了。

　　“我下楼上个厕所怎么了。”他阴着脸朝看自己的人瞪回去，“有证据说我跟那人联合作弊吗？再说，就算我跟他作弊了，就能证明花明决没作弊吗？什么逻辑！”

　　平时跟王想玩得好的开始给他帮腔，王想似乎找回点颜面，嘴角露出了笑意，连坐姿也放松多了。

　　他拿出手机正想再嘲讽两句，眼睛一扫论坛突然变了脸色，那条置顶帖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帖，是个道歉帖：【对不起，我被金钱蛊惑，听了七年一班王想的话，诬陷花明决】

　　此贴一出，整个论坛差点炸了，无数决哥的迷妹谜底自发顶贴，一人一口唾沫企图淹死“大反派”王想。

　　那刷新速度令人震惊，估计现在的老师们闯进班里大喊一声收手机，能立刻收他个盆满钵满，拿着全班同学的手机露出丰收后农民伯伯那样灿烂的笑容。

　　余甜兴奋得跟什么似的，疯狂跟时瑶微信：

　　余甜：“太爽了！太刺激了！这谁弄的监控视频，我拜她为师，给她端一辈子尿壶！”
　　时瑶：“……言重了姐妹。”
　　余甜：“真的！这是什么工程量啊，这是什么耐心和毅力啊，我五体投地！你的决哥要被人抢走了。”
　　时瑶：“……”
　　余甜：“你不紧张吗？我看你都紧张得憔悴了，真不怕他被人抢走啊？”
　　时瑶：“你明明知道谁干的。”

　　余甜发了个胜利的表情，心满意足收起手机，总算承认了，一大早她就看到时瑶脸白得像纸，走路好像在飘，游离的眼神一看就是通宵。哼，能瞒过我？

　　班主任很快关注到了这件事，接着是教导处，迫于学生的压力，他们把王想和那个同学叫到办公室了解了一个多小时的情况，然后撤销了对花明决的处罚。

　　紧接着，通知单上便多了对王想和作弊同学的处分，跟花明决一样，扣学分、停课一周。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王想最怕的是张老师把处分告诉了他的家长，他家里最爱面子，上一次扣学分他都尽力捂着，没有告诉爸妈，这回可好，直接新账旧账一起算。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比霜打的茄子还蔫。

　　学校处罚了两个同学，对监考老师只有一句不痛不痒的今后担起责任、仔细调查。

　　说实话，时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也只能如此了。她能做到的事实在太少，能改变一点都已经费尽了力气。

　　放学的路上，余甜跟时瑶一起回家，余甜满眼星星：“瑶瑶，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破译学校网站的呗，那些视频你居然能随便看，你是黑客吗？太牛比了吧！”
　　时瑶被夸得有些害羞：“什么呀，我就是比较喜欢计算机，从小报了兴趣班，参加过几次比赛，我从来没想过当黑客，这次……也是迫不得已。”

　　余甜了然，坏笑：“对哦，为了决哥迫不得已，我酸了。”“你别打趣我！”时瑶脸热，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余甜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个作弊的小子呢？怎么突然转性自曝了？你们黑客还能控制人家大脑啊。”
　　“你最近开始看科幻还是玄幻了？”时瑶吃吃笑，有些傲娇地一撩眼皮，“又不是只有王想有钱！”

　　“瑶姐牛比！”余甜扮演粉丝不遗余力。两人嘻嘻哈哈笑了一会儿，余甜突然站住，晴天霹雳一般：“等等，那我们火锅是不是吹了？”
　　“嗯，零花钱没了，除非你请我。”

　　街边的小店亮着温暖的光，两个穿得毛茸茸的女孩你追我赶，打打闹闹的笑声洒了一路。时瑶跑累了呼呼喘气，眼底的笑意还没收，她觉得，今天真是这几天来最好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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