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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创可贴 ...

  •   时瑶跟着余甜一直跑,心跳得像小兔子,她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毕竟,有人会为了她打架这种事听起来太过遥远,她之前从未想过。

      远远的,时瑶看到校门口围了好多人,虽然是放学时间,但人们却没有流动起来,校门口的地面仿佛有胶水似的,把每个路过的人都粘在地上。

      “哎,主角来了。”有人喊了一嗓子,堵在时瑶前面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时瑶猝然看见了骑在别人身上、正抡着拳头往下砸的花明决。

      花明决也看见了时瑶,两个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瞬。时瑶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放下拳头。

      “你就是时瑶?”身边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靠过来,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语气轻佻道:“确实挺好看的,怪不得把我们老大迷得晕头转向。”
      “你们老大?”时瑶有点怵这种混社会的小青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可还不等那小青年再说什么,花明决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揪着他的衣领把人甩到了一边去。

      花明决眼神凶恶,朝着那黄毛吼道:“给脸不要,跟你们老大一起滚!”

      时瑶吓了一跳,看着那黄毛领着几个弟兄扶起地上那位刚刚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老大,灰溜溜地离开了。她一头雾水,在周围人的七嘴八舌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原貌。

      刚刚被揍的,是这一片有名的混混,叫魏老大,初三辍学便在这一代晃悠,三四年过去,收了不少小弟,很有一副帮派大佬的气势。从前他就喜欢带着兄弟们到这片街区的学校附近转悠,看上喜欢的学生就要朝他们下手。

      最近这魏老大刚刚分化为Alpha,正是迫不及待、饥渴难耐的时候,有天路过藤沅三中正好看见时瑶放学。

      小姑娘穿着蓝白的校服,又干净又恬美,夕阳给她瓷白的脸蛋镀上粉红,扎成一束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一颤一颤的,说不出来的撩人心痒。

      于是,这魏老大就放出话来,早晚要把这个小丫头给弄到手。

      毕竟都是混日子的小年轻,花明决的小跟班不知在哪听说了消息,想起自家老大好像正跟同桌闹别扭,便把这事跟老大说了。小跟班原本是为了讨花明决开心的,谁叫他每次看到时瑶都摆出一副臭脸,可是没想到,小跟班话还没说完,花明决就脸色一变,下午课也不上了,到底成功把魏老大约出来,在校门口收拾了一顿。

      小跟班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家老大把别人老大拎小鸡似的揍了一顿,对他的崇拜之情又高了一个档次,毕竟那魏老大还挺壮的,又比他们都大,听说还分化成了最强的性别。能把这样的人收拾得无法还手,想必花明决将来肯定会分化成最最最强的Alpha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时花明决的跟班们就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仿佛是他们自己打了胜仗。高兴得跟买对了股票似的。

      而时瑶听了这些却不大高兴,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不介意出名,可是闹出这种笑话,除了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实在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况且,她不明白花明决到底什么意思。

      花明决也不看她,他盯着门口剪成花篮形状的小榆树,状似无意道:“你要回家?”
      “嗯……是啊。”时瑶不自觉地攥紧袖口,耳朵隐隐有些发烧,她总觉得周围有好多人在看她,看他们。
      花明决没说什么,他看着时瑶跟余甜说了再见,然后看着她朝校门走去,他在原地四处瞧了瞧,好一会儿才迈开长腿追上去。

      时瑶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把她吓了一跳,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花明决还是不看她,自顾自地跟着她不快不慢地走:“我也回家。”

      时瑶想起来两人在地铁上碰见的几次。也许他真的住在附近呢。这样想着,时瑶便随他去了,总不至于不许别人回家吧。

      入冬了,天黑得总是很快,回家的路上简直是看着太阳一点点掉进水泥路里,然后天空就染上了墨蓝色,今天下了小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下了地铁之后,只有一排排的路灯照着回家的路。

      时瑶看着地上跟在自己身边的那条影子,不由得问道:

      “花明决,你家也在这边吗?”
      “差不多。”双手插在口袋里的男生漫不经心答道。

      时瑶却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来看他,一双眼睛在路灯的映照下透着温暖的光:“你是为了送我回家才故意走这条路的吧?”
      她仰头看着他,花明决动作一顿。他感觉心跳有点快,莫名其妙地发出空空的声音,或许只有他听见了。

      他吸了口气,侧过头别扭道:“才没有呢,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家。”
      时瑶见他这样却笑了出来,她笑着走近花明决,眼睛里亮闪闪的:“我觉得你这样比较可爱,比你专门气我的时候强多了。”
      “借你胆子了是不是。”花明决感觉自己心跳得更快了,他皱着眉头要去揪时瑶的小辫子。

      可他刚伸出手却突然被时瑶抓住,时瑶有些诧异地捧着他的拳头,借着路灯的微光仔细看突起的骨节,眉心拧出一个小褶:“你受伤了!”
      花明决感觉有一点滚烫的温度顺着手指一路向上,烧得他半条胳膊发麻,他忙甩开时瑶的手,恶声恶气道:“关你什么事,大惊小怪。”

      “你……”时瑶简直气结,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不知好歹的人。但谁叫他是帮自己打架负伤的呢。

      她叹了口气,把书包从身后背到身前,认真翻找起来。薄雪落了一地,也有一些非常幸运的雪花落在了时瑶低垂的睫毛上,花明决出神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又颇不自在地转过脸,将手揣进口袋里。

      “你磨蹭什么呢,还回不回家。”花明决抱怨,这一代还是魏老大的地盘,他虽然打架之前说好了,要是打赢他,他就再也不许惦记时瑶,但是那种混社会的无赖怎么能相信。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花明决就决定以后跟时瑶一起回家了。

      即使是薄雪,也有点冷。他正觉得有些不耐烦,突然时瑶高兴地抬起脸。

      “找到了!我就记得还有的嘛。”时瑶不由分说地抓住花明决的手,把它拉出口袋。花明决有些发怔,一时间,那只被女孩握住的手僵硬得像块木头。

      细碎得小雪在路灯下像闪闪的星尘,花明决低头看着女孩冻得通红的鼻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吹开自己伤口上的雪粒,暖暖的气息让他不由得攥紧手指,接着,女孩小心地贴了一个粉红色创可贴上去。

      “好啦,注意不要碰水哦。”时瑶在花明决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将创可贴固定。花明决却没有出声,他想说这个颜色太O了,可是不知为何,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块又甜又黏的棉花糖,怎么都开不了口。

      就在一切安静美好到仿佛一幅画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这片宁静。

      “时瑶”,不远处,一个撑伞的男人走了过来。

      花明决一怔,朝那边看去,看见那个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戴着精致的金边眼镜,整个人透着体面优雅四个字。他还没怎么接触过打扮得这么得体的成年男性。

      花明决还在愣神,时瑶已经欢快地朝男人跑去,一头扑进他的怀抱里。

      “爸爸!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时瑶看起来很高兴,男人也露出笑容,在时瑶脸蛋上刮了一下:“今晚爸爸给你做饭好不好?吃糖醋鱼?”“好啊!我早就受够妈妈做的饭了。”两个人热络得周边细雪都要融化了一圈似的。

      花明决冷眼看着他们,就连时瑶跟自己道别都没说话。他看到那个男人防备的眼神,但他也不准备辩解。

      他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像时瑶那样的女儿,估计也不会希望她跟自己这样的人来往吧。

      路灯的照映下,时瑶跟爸爸亲亲热热地回家去,花明决看着他们的背影呆呆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雪地上的脚印向着两个方向,凌乱不堪地延伸开来,花明决指尖摩挲着手背上的创可贴。

      似乎也有点温暖呢。他想。

      小雪渐渐停了的时候,花明决刚好走到家里。这是一个老旧的学区房,住户多是老年人和小孩子,虽然位于学区,但是因为房子陈旧,租金也并不贵,只是,便宜的租金也意味着一点也不完善的服务。

      花明决上到六楼,跺了跺脚,灯却没亮,显然,他们这层楼的廊灯又坏了,他无所谓地吸了口叼在嘴里的烟,借着烟头那点亮光开了门,然后把烟掐熄在门口。渐渐黯淡的火光将他的脸照亮了一瞬,他沉着表情,微抿的嘴吧绷成一条直线,嘴角像挂了秤砣。

      每次回家他都是这副家里刚死了人的表情,要不是因为未分化人群保护法,他宁愿永远也不回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永远离开那个男人身边。

      门一打开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屋子里也是黑漆漆的,花明决皱了皱眉,朝自己的卧室走,他看到那个人男人歪倒在沙发上,可他一点也不想招惹他。可惜,没走两步他就踢倒了一个乱放的酒瓶子,玻璃瓶叮铃咣啷地滚出去好远,终于惊动了摊在沙发前喝得烂醉的男人。

      花明决身体僵硬了一瞬,定定地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哼哼唧唧地搓着胸口坐起来。客厅的灯啪地亮起,男人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人,花明决感觉心跳加速。

      突然,一个酒瓶朝他飞来,男人骂骂咧咧道:“小兔崽子!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让你买的酒呢!”

      哗啦,酒瓶没有砸中花明决,擦着他的脸掠过,撞碎在他身后的墙上。

      颧骨火辣辣的疼,花明决眼底充血,拳头握得紧紧的,他狠狠看着烂醉的男人。那个男人醉眼迷离地打着酒嗝,吃喝嫖赌一样不落,就像下雨天沿着墙面缓缓滑下的一滩泥,又臭又烂。

      可偏偏,花明决与他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真不想承认自己是他生的。

      花明决胸口起伏,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让他嫌恶万分的男人说道:“要是我妈还活着,一定会因为自己找了个像你这样的男人怄死。”
      “你说什么?”男人晃悠着身子站起来,隐隐有发怒的意思,他朝花明决走去,不耐地又问了一遍:“小兔崽子,你有种再说一遍?”
      男人很高大,花明决也要仰着头看他,可他眼神却毫不示弱:“我说你别装了!好像借酒浇愁就显得你有多深情一样,你还不是心疼我妈死了没留给你遗产,你就是个自私的废物!”
      话音刚落,男人一巴掌便落了下来,响亮的一声让花明决耳朵都嗡嗡了半天,他还没缓过来,身后一股力量突然压住他,接着领口一紧,整个人就被甩在了酒瓶堆里。

      “咳咳咳……”花明决咳嗽着想爬起身,可男人沙包大的拳头却不给他机会。

      男人是个魁梧的Alpha,此时,他的信息素混合着酒气在屋子里蔓延开来,花明决闻到几乎想要呕吐,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听使唤的手脚,在这种由父母散发出来的压制性信息素面前,未分化的孩子就像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肉。

      “狗.东西!老子养你有什么用!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男人瞪着因为酒精而充血的眼睛,一脚踹在花明决心口窝上,花明决胸腔里顿时涌起一股腥甜,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了。可男人还不解气,抓着他的头发朝茶几尖角上撞。

      温热的血流下来,花明决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男人却热血沸腾,似乎因为凌虐和暴力更加兴奋,酒精烧着他的神经,他把花明决的手腕捆在一起,拴在茶几柱脚上,然后他抽出皮带,一下一下,狠狠抽在少年还未长成的身体上。

      “我叫你不听话!”
      “我叫你顶撞父亲!”
      “我叫你不学好!”
      每一下都浸满了恶意,肆意宣泄着无能的中年男人被生活磋磨出的一腔闷火。

      花明决紧紧咬着牙,即使痛到浑身发抖也不吭一声。他的视野越来越暗,男人狰狞的样貌也愈发模糊,他挣脱不开手腕上的束缚,也无力抵抗来自父亲的信息素压制。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要是能再强一点就好了。
      要是到了分化的年纪就好了。

      花明决黑沉的眼睛里结着一层恨意。等他分化成Alpha的那天,他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老畜.牲!

      意识愈发涣散,花明决双手交叠,紧紧握在一起,在他的掌心里,一个粉红色的创可贴安静的躺着。
      似乎贴在手上,又似乎贴在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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