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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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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寄柔愣了半晌,有北风呼呼地从车子门帘缝隙中刮进来,但她并不觉得多冷。皇帝的双臂拥着她,她闻到紫檀殿中木制家具混合潮湿水汽的味道,或许那是一种高级的熏香,微微泛着苦味的香……
皇帝的双手揽着她的肩膀,他的披风也就覆盖住王寄柔大半个后背,她侧脸贴到什么冰冷的衣饰上,漆黑一片,如同幻梦。
“陛下。”过了很久之后,王寄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而就在那样的时刻,什么穿书、系统,什么暴打朱砂痣和白月光,什么阴谋、太后、边境战事,什么晋玄月、顾长沉,都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寄柔,你回来了。”王寄柔听到皇帝在她头顶闷闷地说,仿佛带了点哭腔一般,又极力压抑着。这倒是桩奇事。她抬起头,眼睛适应了车内的黑暗,却只隐约看到皇帝垂下来的长发,还有下颌的轮廓。
“回陛下,寄柔回来了。”
皇帝叹了口气:“是啊,你回来了,朕直到现在确确实实见到了你,才确定你好好的,没有事。朕本来叫杨临风将你叫到宫里,但朕等不得,朕一刻都等不得,现在就想要见你。”
“寄柔随尉迟将军回来时,已近深夜,不愿入宫打搅陛下。”王寄柔说。
“朕一直都在等你。那天,你走了之后,朕就后悔。你若不幸在边境出了事,朕当如何。朕越想越后悔,回到宫中,寝食不安,即刻遣人去追。但那时你早就走远了……朕知道,你是靖远将军,且在朝中稍有非议,派你去边境,于情于理都是合适的,只是朕想象不来,如果你真的回不来了,朕又该如何……”
“陛下——”王寄柔试图打断皇帝絮絮叨叨的剖白,但皇帝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朕立王寄芸为妃,是因为朕觉得那是你的堂姐,应该是与你相似的。可是朕错了,你就是你,你王寄柔独一无二,世间再无哪个女子能取代得了。朕只怪自己当时头脑昏聩,竟听信了晋玄月金匣所示之谗言,朕实在后悔得很……”
王寄柔听得东一头西一头的,也没抓到个重点,就是奇异于皇帝现在居然变得这样坦率。如果不是系统君事先告知她,皇帝对她的好感是90,她可能以为皇帝在搞行为艺术。
只是,这般一番告白,王寄柔内心多少也是触动的。于是她说:“陛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寄柔连夜收拾些东西,回宫去吧。”
皇帝放开王寄柔,但双手仍然抓着王寄柔的手臂,就好像他一放手王寄柔就会嗖的一下飞走了一样。
“朕与你一道去收拾东西。”他说。
王寄柔心想这皇帝要是陪她回家里,可不得把父母和弟弟都薅起来。再说这位大爷又不能帮她半点忙,就笑道:“陛下为何不在车辇上稍等?寄柔马上就来。”
皇帝说:“当时你大伯王鸿生去你家滋事,朕不便与你同回,只得派遣端王为你解围。这一回,无论如何,朕也要与你同回你家中。”
王寄柔想了想,笑着点点头。
父母和弟弟早就睡下,见是天子都来了,免不了手忙脚乱一通折腾。皇帝摆手叫他们去歇下了,只与杨临风在廊下坐着,等待王寄柔收拾东西。
王寄柔在房中整理着,皇帝却又踱步进来。房中烛光明亮,王寄柔觉得皇帝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她自己黑瘦了许多,征战在外,这也是难免的。
“看你憔悴不已,不如就在宫中多休憩几日。”皇帝说。
他想了想,又问:“你在边境见了顾长沉,可与他交谈过?”
王寄柔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交谈过。是谈退兵之事,我们谈完后,不过一两个时辰,胡人就退兵了。”
“是吗,”皇帝坐在桌旁,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尉迟洛给朕上书,说是他亲自与敌军和谈,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击退敌兵十万,以大义说服顾长沉,乃至顾长沉羞愧自尽?”
王寄柔将顾长沉的遗书塞入一堆衣物中间,打成包袱。
“无所谓了。”她说。
皇帝说:“尉迟洛居然还抢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明天看朕革了这王八蛋的职。”
王寄柔不知皇帝是说气话还是认真的,莫名有些想笑,也在桌前坐下来,望着烛台上的烛火,蜡泪顺着蜡烛慢慢滴落流淌。她说:“顾长沉死了。”
皇帝嗯了一声。然后他好像是在组织语言一般,想了半晌,才说:“朕其实还在担心,你会和顾长沉私奔了,毕竟听说你们曾经……”
王寄柔笑道:“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关于叛逃一事,顾长沉亦十分后悔,所以才会自刎。”
“顾长沉不是等闲之辈,想必他的叛逃,并非他真实之意,可能也是有心人利用了。”皇帝叹息。
在今天之前,王寄柔很难相信她和皇帝两人会心平气和地坐在桌边,用一种如此平和的语气谈论顾长沉。她不仅想要问一下系统君,在这次谈论顾长沉的时候,皇帝对她的好感是否有什么变化。
但是无论她怎么呼唤系统君,系统君都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回应。
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是因为顾云深在王寄柔的附近,他的特殊体质能够干扰到王寄柔自带的系统。那么现在这种情况,难道是顾云深又来了……
王寄柔猛地站起来,皇帝倒吃了一惊。
“有人过来了。”王寄柔低声说,一边从床头抓起自己的佩剑。皇帝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吹灭了蜡烛,室内马上恢复一片黑暗。
顾云深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他是听说王寄柔今天回来了,特地来搞夜袭,还是之前他就天天晚上往她家跑?恶心人吗?
王寄柔在黑暗之中屏住呼吸,但是越想越生气。顾云深这是纯粹的愉悦犯吧?他能不能放过王寄柔,去当一个尽情享乐人畜无害的纨绔子弟?他害得顾家家破人亡,二弟、小妹均身死,二弟的未婚妻若不是被王寄柔魂穿,也就白白搭进去一条命。难道他就能从中得到什么愉快的体验?
系统君死气沉沉,王寄柔呼唤了半晌,也没有丝毫反应。
头顶瓦片传来细细的声响,王寄柔与皇帝两人同时抬起头。像是脚步声,但是极轻,又朝着东边厢房那去了。两人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脚步声系统君开始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
东边的厢房……
“那是我父母住的地方。”王寄柔低声说。
黑暗之中,皇帝抓住了她的手腕。隔着衣袖,王寄柔依然能感觉到对方掌心里的温度。她稍微安下心,觉得顾云深可能就是例行踩点。顾云深虽然low,但一般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杀人之类的事情他应当不屑去做的。
刚这么想完,东厢房那边就传来了王寄柔母亲一声惊恐的尖叫。
皇帝连忙拉着王寄柔冲出房间去查看情况,与此同时王策也急急奔到院中,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一迭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母亲又是一声哭嚎,王寄柔心下一惊,也不顾皇帝还拽着她,就拖着皇帝狂奔到东厢房,眼前父母房中的情景,目瞪口呆。
房中点着两根蜡烛,火光摇曳,跟恐怖片一样。父亲倒在血泊之中,母亲蜷缩于角落,顾云深站在房子中央,一手提着一柄血淋淋的剑,他身上、手上、脸上溅了许多血迹。
“卧槽?”王寄柔呆住了。
是的,她对这个穿书过来的父亲没有什么感情,对于他的懦弱更是十分不满。只是乍见父亲死在自己面前,现场又如此血腥,难免气血上涌,恨不得冲上去将顾云深碎尸万段。
手腕的一阵疼痛让王寄柔回过神来。皇帝还在紧紧牵着她的手。王寄柔回过头,皇帝的面色铁青,正盯着顾云深。王寄柔心下稍定。顾云深这厮可能已经疯了,她不能跟着一起疯,必须冷静行事。
王策跑过来,看到这般景象,也愣住了。他看了看顾云深,看了看王寄柔,看了看角落里的母亲,又看了看皇帝,好像忽然间不认识这几个人了一般。
“寄柔,你回来了,你活着回来了,”顾云深转过脸,看了看王寄柔,脸上浮现一丝狞笑,“你终于回来了,我又有了对手。现在,来陪我玩吧。”
王寄柔满脸黑线,觉得顾云深这番话槽点太多,又不知从何切入吐槽,想了半晌,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你有病吧?”
身后的王策跑开了,再过来时,手里多了一把柴刀,冲入房中砍向顾云深。
顾云深一个漂亮的闪避,王寄柔也不再犹豫,挣开皇帝的手,拔出佩剑迎了上去。
室内打斗不开,顾云深向后一跃,身形快得惊人,他击碎窗子,从窗口飞快地逃走了,身手之佳,王寄柔不禁怀疑这逼人到底身负多少外挂。
王策从洞开的窗口追了出去,王寄柔本来也想追,又想到皇帝还在这里,怕中了顾云深的调虎离山计。她看了看满屋子的狼藉,还有身后的皇帝,突然一个头八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