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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佩剑 ...

  •   小司徒燕笙家里的奴仆并不很多,应候此次赏赐给季妫的财物颇贵重,于是他便令人去那滍水之滨,与仲游等人道:
      “应候赠季妫许多财物,我家主人与她备好了牛车车夫,明日一早回往石沟邑,你这边可要安排几名青壮与她同行?”

      待那奴仆走后,仲游等人还有一些回不过神,他们素来知晓季妫常在应城各家族之间行走,怎的如今竟连应候也赠她财物?

      次日一早,仲游留下几名青壮看守,其余人皆与他同往小司徒燕笙家宅处,城门方开,他们一行便入城去了。
      季妫等人这时候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在燕家庭院等候,待双方汇合,不及多说什么,便让车夫赶了牛车出门去了。
      从应城这边赶着牛车去往石沟邑,清晨这时候出发,要到入夜后才能抵达,他们这一次车上装着的财物多,也怕路上有人抢夺。

      待出了城,仲游询问季妫,应候因何会赠她财物,季妫这才向他道明了始末。
      仲游听她说着自己去到那宫城之中如何如何,看看那装了满满两辆牛车的财物,又见她腰间佩着一柄轻巧铜剑,他就对那柄铜剑最是艳羡。

      虽说铜剑不如铁剑坚硬锋利,但是一柄佩剑在这个时代就是最能代表士人身份的物件了。
      佩剑的士人能上战场,为国征战,这是属于一个士人的荣誉。不佩剑的平民奴隶也能上战场,但是在眼下这个年代,他们上了战场也和没上一样,死了也和没死一样,是不作数的。

      他们石沟邑总共也就里君一家以及另外两个富户家中还有佩剑,各家就一柄,多是家主在重要场合中佩戴,平时并不容易看到。
      这时候季妫身上就配了一柄铜剑,挂在腰间,随着行走的摆动晃啊晃的……

      “你可要看看这柄剑?”季妫见他这般,便把自己腰上那柄铜剑解了下来,让他细看。
      “大善。”仲游一脸高兴地接过去,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这柄铜剑入手不重,颇轻便,大抵只是作为配饰之用,然而也不是儿童玩物,剑身也有那么长,看起来就是很帅气。
      皮质的剑鞘也做得十分美观,精致中透出庄重和严肃。这么好看的一柄剑,约莫也就只有应城中最顶尖的匠人才能制得出,说不定也有可能是从别国得来的。

      “如今以我们石沟邑的收入,想要几柄铁剑也并不很难。”季妫对他说道。
      “如此好剑却是难得。”仲游说着,有些恋恋不舍地又将铜剑还到季妫手中。

      其实早前里君便与他说过了,道是要弄一柄铁剑与他出门佩戴。
      对于这件事,仲游心中一边有些期待,一边又有一些不确定,因为他们是最下等的士,旁支下的旁支,若是配了宝剑在身上,行走于应城之间,也怕别人拿他取笑。

      如今见季妫已经佩上了铜剑,神色自如并没有丝毫拘谨不适。
      虽这铜剑乃是应候所赠,但她毕竟是一名女子,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作为一个堂堂男子,也是有姓有氏的士人,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么一想,仲游心里就更加期待起来,盼着阿父快些与他弄一柄铁剑来戴。

      他们这一行人回到石沟邑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外邑一些猎户家养的猎犬这时候便警觉地吠叫起来,引得一些人出来查看究竟。

      若是在后世,半夜里外面有狗叫,一般人听了翻个身也就继续睡了,各家门窗紧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安心的。
      这时候却不同,一般半夜里若是有犬吠,那不是有人进村了,就是有野兽进村了,不管哪一种情况都不能疏忽大意,翻个身就爬起来了,哪里还能继续安睡。

      有人行到自家院中,见西边的土路上有人点着火把过来了,光明正大那样应该不会是贼人,若不是季妫她们回来了,那便是又有哪里的人要去内邑买醋买酱了。
      待那些人行得近了,一看果然是季妫她们,外邑这些人就都很高兴,一个个的跑过去帮他们牵牛的牵牛,搬货的搬货。

      阿雁这时候坐在牛车上都有几分睡迷瞪了,听到父母翁婆的声音,也知晓自己到家了,便趔趄着从牛车上翻了下去,随他阿母进屋去了。
      阿快比阿雁警觉许多,今日这一路上都未曾松懈,尤其是在入夜以后,面上的神情更加严肃,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黑夜一般,不时盯向道路两旁的草丛树影。

      这少年人大约也很清楚季妫这个雇主对他来说的重要性,季妫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少说也是要失业了。
      不知心中是否也有想要一展身手的念头,若能抓住机会显示出自己的本事,季妫往后应就会更加看重他。只不过这一日却又是平安无事。

      季妫招呼阿快留在她家用些热食再回去,见阿快那个弟弟这时候也出来了,就站在他哥哥身边,于是便招呼他也一起。

      季妫阿父这时候也招呼仲游等人,以及外邑这些出来帮忙搬货的邻里用些热食再回去。
      他这时候也已经知晓了,这两辆牛车上的财物乃是应候所赠,这对他们家来说是一件极荣耀的事,若不是这时候时间有些太晚了,他都想让自家两个儿媳从后院抓两只鸡来杀,做些好饭食招待众人。

      季妫她们新家十分宽敞,院子宽敞厅堂也宽敞,这般多的人进到厅中,竟也不显得十分拥挤。
      季妫和父兄们在厅中招待着客人们,季妫的两个嫂嫂就着季妫她们拿回来的火把,在厨下生了火,不知预备做些什么饭食。

      厅堂里热热闹闹的,伯厚仲行皆在,因为外邑这些人要去服徭役,伯厚仲行先前便与季妫商议好,要和这些人建立起比较牢固的交情,于是这一次他二人决定同去。

      服徭役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稀奇,从前他们石沟邑没有那酿醋制酱的方子的时候,那还不是基本上年年都要服徭役,只除了少数一些年景不好的时候,国君体恤百姓生计艰难,暂停一年徭役与民生息。
      今年有季妫备下的那些冬衣,又有那许多麦饼咸肉咸菜,既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服徭役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特别苦的事情,就是这一两个月在外面出工出力,却挣不回来什么。

      伯厚仲行二人要去,外邑这些人里面便有两个人可以选择不去。
      因为想要季妫为他们准备的那一身冬衣,绝大多数人这回还是想去,只其中一个身体特别孱弱的,别人都劝他不要去,他想想自己那个情况也就说了不去。

      另一个便是阿孟的父亲,阿孟和她母亲经常到坡上耙些落叶换粟米,这女孩儿与季妫侄女交好,她阿母与季妫母亲嫂嫂们相处得也不错,她家除了这三口人,还有一个怀在肚子里未出世的,就再没别人了。
      眼瞅着也是要生产了,这一次出去服徭役时间可能比较长,阿孟的父亲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家里出了什么意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不出这趟门了吧,尽管那一身冬衣也令他十分眼馋。

      此时这些人都坐在季妫家的厅堂之中,听季妫说那宫城里面是个什么光景,应候长的什么样,又与季妫说了些什么话,等等。
      听季妫复述起应候对她说的话,说到妫姓的由来以及舜帝的故事的时候,外邑这些人,以及送季妫回来的那几名燕家的奴仆,有一些人面上是掩不住的艳羡,有一些人则是有些晦暗不明。

      若说那些各国诸侯都是天子家开散出来的枝叶,卿大夫都是诸侯家开散出来的枝叶,那么士人就是卿大夫开散出来的枝叶。
      就算是属于最最外围的旁□□他们这些人归根究底,身上总是流着王族的血脉,许是今朝的,许是前朝的,许是更古早以前的王族。

      所以有些人生来高贵,有些人生来卑贱,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便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也许季妫应该感到庆幸,哪怕是旁支下面的旁支,她终究还是士人出身,如若不然,在眼下这个时代行走生活,怕是会更加艰难处处受阻。

      而她如今虽然也勉强算是有身份的那一挂,但实际上像她们这种旁支下的旁支,也是不怎么被人瞧得起的。
      这不仅是因为她们最边缘的旁支分不到多少资源,享受不到真正上层阶级的待遇,甚至她们中间的很多人都没有受过什么教育。

      更是因为那些高贵的血脉传到她们这些人身上已经很淡泊了。
      越往高层血脉越纯正,那种尊贵不止是身份上的尊贵,而是从骨血中透出的尊贵,他们那些人即便落魄了也会受到别人的尊重,总是被人高看一眼,而绝不会像季妫等人这般。

      对于贵族而言,这个世界大约就是很友好的,无论他们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都能感觉到自己从骨子里透露出的一种矜贵,别人也都认可这种矜贵。
      但是今天坐在这间厅堂里面吃饭的,却没有一个那样的幸运儿,他们都是被这个时代看不起的人。
      这种高贵与卑贱的对比,总是分外残酷。

      季妫不禁又想起她前世村中的那个女帝娘娘庙,想起关于他们村里的人都是女帝娘娘后人的传说,又想起自己这两世的姓。
      她究竟因何会来到这里,那女帝娘娘又希望她能做些什么。

      面对那一道道的鸿沟天堑,世人心中所想所信,那些无论如何也难以被打破的观念。
      季妫感觉自己分外渺小,如此渺小的她究竟又能做些什么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呀,又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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