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光》鹤璟

106、有枝可栖

　　香城除妖师公会分部的风波告一段落之后，裴邈难得的得到了一天假期。带着满腹的疑问开着自己新买的小车，趁着张绥之上班偷偷摸摸溜到了晓风市中心医院。
　　晓风市中心医院主任室的门紧紧锁住。
　　裴邈盘着双腿仰着靠在任仁的椅子上：
　　“你原来说让我去香城捡个部下回来，那个人是不是李渝？”
　　任仁在一旁把保温壶中滚烫的热水注入一次性纸杯，袅袅热气向上蒸腾：
　　“如果你对他还满意的话，那么就是他了。”
　　裴邈接过纸杯，浅浅嘬了一口，还是被烫到了舌尖：
　　“你早就认识李渝？”
　　任仁：
　　“陈灿通过论坛找到的，顺便我还浏览了一下他的个人资料，感觉很合适，就让你去了。”
　　裴邈低头深思：
　　“陈灿还真的可以啊，以现在的论坛来看像李渝这样的还有多少？”
　　任仁扬起嘴角：
　　“你想干什么？全部收入麾下？你的野心不小啊？就算你想一个个感化，时间上也来不及。还不如让我们来把他们一个个都发展成下线。”
　　裴邈点头：
　　“你说的也对。”
　　任仁似乎对除妖师公会内部情况了如指掌：
　　“李渝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暴力抗法可是要关几年的。”
　　裴邈握住纸杯：
　　“只要那个炸死香城除妖师公会会长的人型炸弹不是李渝做的就不至于关那么长时间。”
　　任仁：
　　“那到底是不是他呢？”
　　裴邈：
　　“我在想办法。”
　　任仁转身笑笑：
　　“那看起来就是了。你打算怎么办呢？求助于张绥之？”
　　裴邈捂住额头：
　　“别做梦了，张绥之那个老古董，怎么可能？”
　　任仁：
　　“所以说，这次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处理？”
　　裴邈笑嘻嘻的放下纸杯，看着任仁：
　　“对啊，你早就猜到了对吧？还跟我绕弯子。”
　　任仁假装生气，实际上却已经掏出手机让陈灿开始着手此事：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免费劳动力呗。”
　　裴邈走过去勾住任仁的肩膀：
　　“怎么可能白白麻烦你呢，走，今天午饭我请了。”
　　二月末尾的冰雪早已消融，一件毛衣就足以抵挡些许寒意，发梢间也弥漫着暖意。温暖缱绻的阳光从医院的玻璃穿梭进来。窗外的忍冬新绿渐渐攀升，窗内指尖的温度缓缓上升。一切都是新生的模样，冬天在悄无声息中离场。
　　一直以来紧绷而压抑的内心也终于有所转暖。
　　裴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任仁转动精明的眼珠把一切收在眼底。
　　裴邈和任仁勾肩搭背刚从主任室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急匆匆一行人推着急救小车狂奔而过。
　　裴邈躲过了一个步履匆匆的外科医生，却没看见比自己矮了四五个头狂奔的小孩子。‘砰’的一声撞了个满怀。
　　裴邈在心里讲了一句‘谁他妈这么不长眼往别人身上撞？’，可等他低头的时候却傻了眼。小金丝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仿佛不认识一般，推开他就继续在后面哭着追逐急救车。
　　裴邈：
　　“？”
　　裴邈转头看看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的任仁，征求意见般道：
　　“我过去看看？”
　　任仁点头：
　　“嗯，去吧。”
　　裴邈不放心转身也跟着跑：
　　“这顿饭先欠着吧，下次补上。”
　　任仁轻声叹气，他知道裴邈已经听不见了：
　　“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任仁清楚，这世间正在受苦受难的同族又千千万，救一个两个尚且身有余力。但是，一旦同情的心理开始泛滥，想要救那千千万，是不可能的。而且一次次看着自己无能为力，是一件及其残酷的事情。你的心灵就会开始拷问自己，你为什么救不了他们？所以任仁所崇尚的是，尽人事，听天命。与其最后亲眼目睹最坏的结果，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插手，不过问。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
　　但是裴邈不一样，裴邈在伸出援手之际绝不会直接联想到最坏的结果，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就算是结果不尽人意，心里面很大一道坎过不去，那他也咬牙默默承受。他竭尽全力不留余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哪怕最后做不到也可以无愧于心的说一声‘我尽全力了’。裴邈像一根芦苇，向上生长迎接朝阳而又坚韧不拔不畏风雨。可以被压的弯下腰咬牙承受但绝不断裂轻言放弃。
　　裴邈抱着抽泣不止的小金丝雀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着。
　　小金丝雀哭的抽抽搭搭说话都说不清楚，裴邈问了半天才得知个所以然：
　　“刚刚被推进去的是谁？”
　　小金丝雀：
　　“是我爸爸……”
　　裴邈细心的给小金丝雀擦干眼泪：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你妈妈呢？”
　　小金丝雀断断续续：
　　“爸爸说，妈妈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裴邈叹气：
　　“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答案不出所料，小金丝雀只剩下了躺在手术台上最后一个病危的爸爸。裴邈抱着小金丝雀颓唐的坐在长椅上等待。兜里存着的糖很快都见了底。吃了很多糖果的小金丝雀的心情依旧沉重。裴邈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满脑子混乱的思绪不知道该如何向张绥之提起。
　　直到护士从手术室中拿着通知书出来：
　　“你是病人家属吗？”
　　裴邈犹豫片刻点点头。
　　护士：
　　“在这里签了字就去缴费吧，病人这个状态可等不得了啊。”
　　裴邈没多说，看了下五位数的数额，默默的把字签了。告诫小金丝雀在手术室外静静等他，而后一个电话拨给张绥之，大步向外走去。
　　不超过五秒，电话接通了，裴邈这时候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张绥之，快点，到时候再跟你解释，给我打十万块钱，我就给你生出来个儿子。”
　　张绥之听得一头雾水，虽说觉得裴邈说的有些不切实际，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钱转账到了裴邈的卡上：
　　“？”
　　最后的结果依旧十分不尽人意，裴邈不想听那些‘我真的尽力了’，‘请您节哀’，‘非常抱歉’，这类的客套话，看了眼时间，，再次给张绥之打了个电话，让他下班之后直接回家等。裴邈这边处理了死者的后事，之后又办领养小金丝雀的手续。
　　工作人员问小金丝雀：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金丝雀的声音小小的，裴邈不得不弯下腰去倾听，他以后总不能一直叫人家‘崽崽’吧：
　　“有栖，张有栖……”
　　裴邈心想：
　　“挺好，连姓氏都一样，这样就不担心以后张绥之不高兴还要给小崽子改姓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