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暮雪》湮灭流光

312、但愿暂成人缱绻

　　转眼就是一月初六。

　　娶亲的时候到了。

　　再过几天就是月神祭（月神节，一月十六至二月十四，传说中月神降临无暇之地的日子），到时候你可以跟她一起赏赏花灯顺便再向月神许个愿啥的。

　　车子辚辚而行，天空中有些阴，还有些雾。

　　檗家很快就到了，可是门口为什么围着那么多人？

　　你走上前去，这时只听院子里有人在高声叫嚷：“苏碧莲，你这个□□，贱货，还不把田产地契还有家里的财物清单给交出来!否则今天你就别想出嫁！我们决不允许你拿我们檗家的钱去贴小白脸！”

　　什么？小白脸？我说苏家姐姐啊，怎么都这么多天了你跟檗家的事还没理清呢？

　　罢了，谁叫你是男人呢。

　　你推开人群走进院子看着在院子里叫骂的几个人道：“都给我住嘴！你们说的小白脸就是我！苏碧莲要嫁的人也是我！怎么，上次罚你们的钱罚少了？还是没判你们流刑所以身上皮痒痒？”

　　“姓源的，我知道你官大，亓大人也得听你的。可是，这檗家的财产她一分也不能带走！”

　　你目光凌厉的一扫，面向众人：“说，你们谁是这檗家族中的长辈，能说上话的？”

　　“我。”一个近五十岁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我是檗朝阳他二伯。”

　　“檗家兄弟他二伯啊，失敬。”你向他略一施礼，问：“懂法吗？”

　　他眉头略皱了一下，道：“懂一些。”

　　你说道：“继承法里有明文规定：夫死妻继，妻死子继，子死官继。有遗嘱者凭遗嘱先行——我问问你们：你们今天这里谁有遗嘱？若是没有，那我倒要问问你们今天有什么资格要人交出田产？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姓源的，你别在这里横！我们不管，反正我们檗家的财产你今天一分也别想带走！”

　　有人在人群中给你耍不要脸。

　　“你们檗家的？”你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 把那人揪住，将他踢跪在地，道：“说说看，什么时候檗朝阳兄弟家的财产成公共财产了？都跟我滚！不服你尽管到官厅告我！”

　　说完你目光又是凌厉的一扫：“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这些玩意儿我就让巡抚使董大人把你们这些刁民全部流放到大漠，让你你们尝尝被叉成人肉串放在太阳底下晒得滋味！”

　　檗家的人大概都你吓着了，都低下头偷偷对望了一眼似乎要散，这时苏碧莲走了出来，温和的道：“他二伯，这是一点钱，你们都拿去吧，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

　　什么都不容易？他们真缺钱吗？十万都交了。

　　正在这时忽然街上传来一阵马匹的哀鸣声，紧接着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说：“源大人，有人把咱们的马给杀了！”

　　“马给杀了？”“人捉到了吗？”

　　“捉到了。”

　　这次你带来的一共八个人，其中两个是郑淳义家的，一个管家，一个下人，都懂点拳脚。

　　你说道：“把他们押进来。”

　　那人说了一声：“是。”出去。檗家的人似乎想走，你却道：“诸位，且慢。外面杀死的是两匹军马。你们当中若是有人牵涉，恐怕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

　　“我就说今天就别来，看，出事了吧，跑啊！”

　　有人在人群中嘀咕着要撒脚丫子开溜。

　　跑？你呵呵直笑，笑着对檗家的二伯说：“他二伯，你说这人能跑他家这房子、这老爹老娘能跑吗？”

　　“我——”这檗家二伯皱了一下眉头，回头看了几个要跑的人一眼，道：“都跟我老老实实的站一边去。”然后又陪着笑脸走上前来，道：“源大人，都是我的这些子侄们不懂事，耳根子软，您——碧莲的钱我们不能收，你们成亲的贺礼，我——我们马上就让人送到。但这杀马的事真与我们无关。”

　　无关？私杀马匹已是有罪，私杀军马那是重罪。

　　这马可是你凭着郑淳义的关系从守备厅借来的，神骏非凡。

　　“说说看，你们为什么要杀马？还是军马！说不清，我可要让人把你们送到守备厅去当马贼处决了你们。”

　　“我……我……”两个哭丧着脸被押进来的小伙子一个劲儿的向你磕头，“大……人，大人，我们错了。都是苏宏亮那小子让我们干的。他说……他说，你是骗他姐姐，就想骗苏家的财产……还说……尽管杀，万事他后面……都有人……”

　　都有人……你嘿嘿直笑。都有人这檗家的人为什么敢这么勒逼他姐姐，都有人苏碧莲前些日子还到郑淳义家低三下四的求人？都有人他现在为什么当着缩头乌龟不敢露头？

　　还有，苏家的财产，到底是谁的财产啊，你让人放开他们，十分平静的，对那两人道：“一会儿你们随我到治安厅去自首。亓大人或许会饶了你们。”

　　“相……源……大人，能不能也饶了我弟弟？他……还不懂事。”

　　苏碧莲看了片刻，犹豫着怯怯的走上前来，靠近你，低低的道。

　　“不能。”你直往外走。“这不是小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况且……”你本想说它们今天可是为了我们的喜事而来，但说不出口。

　　你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苏碧莲，她的神情木然，眼中的蕴含的泪珠却要滴下来。

　　你不忍心，回过头，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对那两人道：“你们去吧，今天的事由我一力承担，你们也有父母，以后要谨慎，不要为了一点小利听人唆摆，否则你们再也不会有今天的好运。”

　　“是，是！”

　　两人也不待你让人解他们手上的绳子飞奔而去。

　　“源兄弟，我——”

　　苏碧莲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你再次回过头去，道：“苏姐姐——”

　　苏碧莲有些感激似乎也有些深情的望着你，道：“嗯!”

　　你看也不看她，说：“人不用活的那么善良，即便是有人要饿死了也一样。”

　　苏碧莲道：“是。”

　　你又道：“人，也不用活的那么累，即便是亲弟弟也一样。由他们去吧。父母也好，兄弟也好，亲戚也好，谁会为谁多流一滴眼泪，人都是先爱自己然后才有人爱啊，姐姐保重！”

　　说完你转身就走。

　　* * *

　　苏家姐姐不容易啊，可是谁又能容易呢？

　　为你的事，或者说为了你们的事郑家嫂子和郑家大哥都吵翻了，都带着孩子回乡下去了，谁……谁又能为他们劝和呢？

　　回到郑家，你收拾完东西，将苏碧莲交给你的定亲信物封在一个盒子里交给管家，说道：“务必亲自交到苏碧莲手上。”

　　然后你去了，去到今天本该作为你新房的家，点上火，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梦里你听人唱道：

　　“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

　　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