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暮雪》湮灭流光

405、死

　　可是，是醉终须醒。

　　你还有许多事要做。

　　比如，再为蕲小江讨回一点公道；比如再去看看未来媳妇，说说话……比如，再去找苗安歌道个谢，比如，再去看看盈盈姑娘，比如再去找那个頍简简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她在搞鬼……

　　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动，为什么眼睛也看不见，难道天还没亮吗？

　　可是为什么你能听到鸡叫声、还能听到外面零落的脚步声？

　　是有人起床了吗？

　　“琼枝，你在吗？快点灯，我怎么好像看不见了？”

　　“琼枝，点灯，他说他好像看不见了！”

　　是秦沐珂、她怎么在你的房间？

　　“沐珂姑娘，天亮了吗，几更了？还是有什么事吗？这几天让你照顾我家、还有我家仙红，辛苦了。”

　　“不辛苦。”说着，她似乎又扭过头，“琼枝，来，给你相公喂药。”

　　喂药？你真的病了吗？你真的病还没好？

　　周琼枝似是沉默了一下，果然端着碗走来。

　　“相公，喝药……”

　　秦沐珂扶你坐起来，周琼枝亲自喂你喝药。

　　“琼枝，我有些对不起你啊，我本想等你到惊雷山之后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把我的兄弟们介绍给你，他们都是少年俊才，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

　　可是，这药为什么这么苦啊？喝下去五脏翻腾，浑身燥热？

　　“琼枝，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苓意千机，我用了十倍的量。”

　　“你——”

　　这时你才蓦然惊觉，秦沐珂和周琼枝都是来意不善啊！

　　你勉强压住胸内沸腾的气血，道：“沐珂姑娘，你可不能开玩笑啊！”

　　“开什么玩笑啊，姓源的，你可知道为了对付你，我付出了多大的心血、筹谋了多久？”

　　她——她什么意思呢？你到底和她有什么仇？

　　“你可认得乌善？可认得金度？金度就是琼枝的生身父亲；你可记得你杀的人当中有一个叫秦戟的人吗？他他是我的兄长！”

　　这个……乌善和金度你记得，可秦戟是谁？你完全不记得。

　　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

　　但你还是有些不相信，问：“琼枝，你不是周家的女儿吗？怎么又姓金？”

　　只听周琼枝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娘本是乡下的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后来被人拐卖到了惊雷山……”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但你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无非就是遇到了金度，见她娘长的漂亮，收了房，然后又大概是因为家人的寻找，惊动了上面，到惊雷山把她娘给解救出来，但不想的是她娘已经怀了身孕，然后又带着她嫁到周家……

　　你叹了口气，“那——琼枝，你可怨我？”

　　“我……我不知道……好像沐珂姐姐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知道……”

　　真是一个蠢货啊，难道血缘就真的那么重要，她也不想想她的母亲是怎么到惊雷山的，难道——给每人一份自由，给每个百姓一份保障就这么难？难道这世界一片混沌就真的好？

　　“琼枝，不要多说了，你出去。记住，把所有人都支走，明天若有人问起你，你就只管哭，说什么都不知道。”

　　她要做什么？

　　你心中有些惊慌，体内翻腾的气血终于平静下来，但你浑身依然燥热的厉害，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是不是有些快忍不住了啊？不过，你放心，我会满足你，你不是早就看上我了吗？”

　　这——我……见窈窕女子而心悦之，你又没对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平时你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连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难道这还有错、这还该死？

　　“你——你要做什么？”

　　随着她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她已经上床来，坐到了你身边。

　　“放心，我会让你安乐死，我还会让人说你侮辱我，我还会让你在死后身败名裂——”

　　说着她掀开被子，似乎要躺下，又似乎在顾盼，找着什么。

　　你忍住最后一口气，苦笑着问：“沐珂姑娘，你长的这么好看，出身也还算不错，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呢，你应该好好找一个好婆家，难道报仇真的那么重要？”

　　“不重要。”

　　秦沐珂直起身子，好像轻轻摸了一下胸口，好像还在轻轻的喘气，她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

　　可是你的手脚还是不能动，他们到底给你下的什么药？眼睛也完全看不见，好像也睁不开。

　　你说道：“既如此，你为什么一定还要杀我？”

　　“啪！”

　　她忽然扭身打了你一个耳光，“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做丫头？为什么我就要给别人来做管家？阮仙红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守墓人家的女儿，不过是个傻子，除了你这邢州城中的人谁不知道？

　　“本来今天这事是让琼枝来做，可是她不敢，我也害怕她留旧情，所以今天只能由我亲自下手。”

　　“沐珂姑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对付我的呢？”

　　你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丝清明，已经开始慢慢的能积攒一些力气。

　　“大概一年前吧，当我知道你和杨家那小丫头有亲的时候。”

　　她似乎是还在犹豫，也好像是没下定决心，从床上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么，在杨家的那些事都是你做的？那是什么邪术？”

　　“那不是邪术。”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喝了一口茶，上床来，抓住了你的手。

　　真要命啊，那种感觉，你知道今晚你要是忍不住，即便你不死，你也必将身败名裂，陷进是非窝里一万年也说不清，男女之间的事本来就是一盆浆糊，百姓们也都特别爱听这些什么奸杀情杀官场恩仇之类的事，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一万件的“好事”没有做，你还有一万个心愿没了，你还没有娶妻生子，你还没来得及收拾那几个欺负小江的王八，你还没惩治那些个玩权弄法的混账官，你还没……突然，你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子将她推了下去，然后朝外面喊：“来人！”

　　可是没有人。

　　在外面敲门的却是周琼枝：“沐珂姐，发生什么了？要不……我进来，放了我相……公，他对我……还算好……也一定会……原谅我们……”

　　“好，你进来！”

　　秦沐珂的声音很平静。

　　天哪，丫头，你千万不要进来，她——已经疯了！

　　你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她已经用她脱下的衣物塞住你的嘴，绑住你的手，然后迅速的走下床去。

　　“琼枝，你说，过了今晚他还会要你，还会把你放在身边吗？你的继父、母亲、弟弟，他们还会收留你，原谅你？苗安歌，樊盈盈，还有阮家的那些人他们能放过我们？还有董昭然，苗钟，邢州城中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他们能放过你我？

　　“所以他今晚必须死。只有这样，他才能身败名裂。知道吗，知道今天我为什么着急下手，因为今天白天的时候他突然对苗安歌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潘家胡同姓冯的一家可好！’

　　“他已经开始起疑了，只是还没想到某些东西上面。另外，苗安歌心思细密，当时一时可能还没觉察到什么，但回去之后细想必然会起疑，我们做的事也未必是天衣无缝，所以今晚我们必须要提前下手，不给她时间，以快制快，你去吧！”

　　说完，她似乎要送周琼枝出门，却不知拿什么突然卡住周琼枝的脖子，周琼枝没挣扎几下好像就断了气。

　　“你又害了一条人命。”

　　秦沐珂又上床来，似乎看着你，抚摸着你的胸膛说，“你还挺能忍，现在还没有失去神智，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说着已靠上来，和你紧紧相偎。

　　“轰！”

　　在她的轻轻摩挲中你的脑中似乎闪过一道火光，你渐渐迷糊起来，挣开双手抱住了她，似乎在你眼前的是阮仙红……你快要过门的新媳妇……又似乎是周琼枝……

　　“仙红——”

　　当你看到眼前一个熟悉的影子终于停下来时你不禁叫出了她的名，然后，突然你只感觉胸口一痛似有什么东西刺了进来，立刻你就像充满气的气囊被戳破，一股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喷了出来，紧接着你就听到床边传来嘤嘤呜呜的哭泣声，有一个人说：“还是准备后事吧，他这是撞邪了，被女鬼给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