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做梦》鹿若

2、镜花水月

　　（一）

　　镜中花，水中月。

　　眼前人，心中情。

　　（二）

　　贺朝家里有只鬼，他不仅能看见，还和鬼聊过天。

　　（三）

　　贺朝最近很奇怪。这是同学们一致的看法。虽然他平时上课也不听，但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走神谁喊都听不见，每天心情还不错，就是不去打篮球了也不去唱k了，一下课就往家里冲，上课就睡觉。不止万达一个人觉得：朝哥一定是谈恋爱了，不然就是，金屋藏娇。贺朝笑而不答。说来不信，他家养了一只鬼，是的，他家有鬼。

　　上上个周日，他收到了一份快递。说来奇怪，他很久没有在网上买东西了。签收后拆开来看，发现是上个月买的一面镜子。现在的男孩子都臭美的要死，基本上人手一面小镜子，有事没事就盯着看两眼，然后有感而发一句：啊，我真帅。贺朝也不例外，前段时间他也有镜子，日常是：你朝哥，独一无二。可惜后来碎掉了，买的一个一直没发货，他也就不了了之了。贺朝刚到的这个镜子下面压着一条红豆手链，上面还刻了一个字母——Y。真奇怪，贺朝琢磨着。他也未深究，只当是店家送的小礼品。虽然名字还弄错了。

　　晚上洗完澡，贺朝如往常一样，对着镜子梳了个头，然后就拿起那串红豆手链仔细端详。只见镜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鬼……鬼啊！”贺朝直接喊了出来，从凳子上摔倒了地上。要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平时在学校碍于面子，这会儿保命要紧。贺朝如是想。

　　傻逼。那只鬼心中轻叹一声。

　　“喂，你起来。”鬼开口了，“起来啊，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贺朝不敢动。

　　“操，你个傻逼。”

　　贺朝动了一下——这鬼有点意思，居然还会骂人。

　　“东楼老大的胆子这么小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鬼又开口讽刺道。

　　这下贺朝“蹭”地就站了起来，因着动作有些大，背部撞到了桌子。

　　“你再说一遍？”

　　看着贺朝那有些危险的眼神，鬼轻声道:“朋友，劝你珍惜生命。”

　　贺朝想也没想就开口接了句:“巧了，我就喜欢找死。”

　　气氛突然沉默，贺朝自己也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对话有点熟悉，好像以前也说过。

　　对了两句话后贺朝也没之前那么怕了，开始睁大眼睛看着鬼:这只鬼不仅不像小说和电影里那样血盆大口，断头缺腿，反而眉清目秀，意外的好看。

　　哟，还是只俊鬼。贺朝忍不住心里吹了声口哨。

　　（四）

　　“你叫什么啊？”贺朝是个自来熟，此刻不怕了，也就有了和鬼聊天的心情。

　　谁知鬼却愣了愣，才道:“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不过，你手上那根红绳子应该刻得有我的名字。”

　　贺朝举起手链，发现除了字母，另一边还刻有名字——谢俞。怪好听的。

　　“我叫贺朝。”那只鬼，哦对，应该叫谢俞了。谢俞对自己突然开口没反应过来，贺朝又道，“谢俞你好，我是贺朝，卓月朝。”

　　谢俞似乎是笑了一下，说:“你就这么把名字告诉我，也不怕我附你身？”

　　“没事，你长得帅，我不亏。”贺朝漫不经心地道，摸出手机准备给谢俞拍张照片发给万达，告诉他:哥见到真鬼了。

　　他用手机对准了镜子，发现只是模糊一片。放下手机看，谢俞就在镜中，可再举起手机时又不见了。如此尝试了两三遍，谢俞说:“别拍了，没用的，他们看不见我。”

　　“那我怎么可以看见？”

　　“因为……”似是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了，“你猜啊？”

　　“诶，不是，小朋友，你这样吊人胃口是不正确的……”

　　两人聊了一整晚，天亮时谢俞的身影变淡了些。

　　“那我今晚还可以见到你吗？”

　　“嗯。”然后谢俞就消失了。

　　白天上课，贺朝眼底的乌青更明显了。

　　“可以啊朝哥。您这晚上是去打游戏了还是去见哪个小妖精了？”万达不怕死的问道。

　　“滚好吗？”

　　晚上回家吃完饭，贺朝立刻蹦回房间锁上门。等十二点一到他就立刻拿着红豆手链照镜子，谢俞果然出现了。

　　“诶，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死的吧。”

　　“得病死的呀。”

　　闻言，贺朝蹙起眉头:难怪惨白惨白的没有血色。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我可以看见你的。”

　　“那根红绳子是阴阳两界的钥匙。”

　　“这样啊。”贺朝若有所思，“那你现在在阴间？居然真的存在阴间啊！”

　　“我以前也觉得不可思议，可现在自己就在这里。”

　　“那你要走奈何桥，喝孟婆汤吗？”

　　“嗯。还有黑白无常……”

　　贺朝在凳子上一坐又是一整夜。

　　“贺朝！你又上课睡觉！”老师似是忍不了了，让他罚站。贺朝对此解释为“男人的冒险”。

　　老师冷哼一声:“别以为这次考了第一就可以为所欲为，满罐子不荡，半罐子起浪说的就是你……”

　　晚自习贺朝被强制性留下，老师们美其名曰:年纪第一还有更大的上升空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朝哥，你可以啊，骚还是你骚。”沈捷赤裸裸地嘲笑。

　　贺朝无心反驳，只在心里默默地算时间:十点下晚自习，之后四十分钟的晚修，出校门跑得快就是十一点，到家十一点半，洗个澡什么的差不多十二点，应该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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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贺朝刚准备冲出教室时，被老唐给拦下来了。

　　“贺朝同学啊，老师知道你最近是真的努力了，上课也不迟到了。来，几套试卷给你拿去写，不会就来问我，还有半年多就高考了……”

　　起初贺朝还会应两句，可老唐话越来越多，贺朝也越来越烦，他不停地看手表。终于，在指针指到11，分针到3时，老唐终于放他走了。贺朝说了句老师再见就急匆匆地冲出校门。饶是以他紧赶慢赶，到家的时间还是和预想有差，已经超过了十二点。

　　超过十二点，就意味着谢俞不会出现了，不管贺朝拿着红豆手链在镜子面前怎么照，谢俞都不会出来。

　　“操啊！”贺朝猛的一锤桌子。

　　这一夜，注定无眠。

　　（五）

　　第二天贺朝说什么也不肯上晚自习，打死也不上，放学就在镜子前守着，直到十二点。

　　“嗨，不好意思啊。”贺朝挠挠头，旋即道，“你看，我昨天就是去等这根手链了，来迟了。”

　　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根和谢俞一模一样的红豆手链，唯一的就是刻字不同。

　　Y，谢俞。

　　Z，贺朝。

　　“挺好看的。”谢俞笑了，“我们昨天说到哪儿了？”

　　“你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去阴间，那你是不是见过我的前世啊？”

　　谢俞摇头:“没有。或许是他比我早吧，先去投胎了。”

　　贺朝莫名觉得此刻的谢俞很让人心疼，想穿过镜子摸他的脸，看看是否真如看起来一样，也想抱抱他，让他体会到人间的温暖，更想……

　　“你怎么没去投胎呢？”

　　谢俞又开始沉默，心中却忍不住骂贺朝干脆蠢死算了。

　　贺朝举手投降:“行吧行吧，不问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

　　星闪烁，一人一鬼。

　　阴阳间，越来越深刻。

　　镜子前，仿佛都要让彼此在心中留下烙印。

　　我在你的梦里出现，我的梦里也有你的影子。

　　（六）

　　嘘——和你们说个秘密。

　　那是午夜镜子的执念，也是阴阳两界的思念。

　　贺朝爱上了一只鬼。

　　这个秘密很特殊。

　　（七）

　　贺朝觉得谢俞格外可爱。

　　偶尔聊天居然还会脸红，格外讨人喜欢。

　　“噗——”上课时贺朝想到昨晚谢俞脸红，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太可爱了，想欺负。

　　下课时周围来了一堆的吃瓜群众问贺朝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贺朝笑着回答没有，脑海中却浮现出谢俞的样子，头发软趴趴的，唇红齿白。这一想着他又笑了，周围一堆起哄声。

　　他因着谢俞的一个笑就能开心一整天。

　　谢俞一皱眉，他也会跟着不舒服。

　　谢俞一句鼓励的话，他就不再伪装，直奔年级第一。

　　啧，一股子酸臭味。

　　“谢俞，阴间的人那么多，会不会挤不下啊？”

　　“不会，会投胎的。”

　　“那你呢？”

　　“也会的。”

　　“可以不去吗？”

　　“不行啊，会灰飞烟灭的。”

　　“那你等着我去寻你吧。”

　　“别呀，万一是地狱呢。”

　　“地狱我也去。”眼神坚毅，不像玩笑。

　　“诶……等哪天你带我去看日出吧。”

　　“阴间没有日出？”

　　“没有，只有血雨和花，血雨探花。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血雨探花来自·墨香铜臭《天官赐福》）

　　“那些花一定很漂亮吧？”

　　“看得多了，也就不过如此了。”

　　谢俞走后，贺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继上次错过时间后，这是第二次。

　　（八）

　　渐渐地，谢俞不怎么理贺朝了。

　　过了十二点也不出来了，就算出来，停留的时间也不长。贺朝就把那面小镜子换成了一面一人高的等身镜，就为了每次更好的看看谢俞。

　　有一天，谢俞对贺朝说:“你带我去看日出吧。”

　　“可是，可是你不是鬼吗？太阳……”

　　“没关系，带我去吧。只是日出。”谢俞有些急，他时间不多了。

　　谢俞从没有给贺朝提过什么要求，就这一个，贺朝心软，便答应了。

　　自那天后，谢俞又是好几天没出现。贺朝开始计划怎样带谢俞看日出。

　　“明天，明天我带你去。”

　　“今天吧。”谢俞知道不能等了。

　　终是把人当心头宝，贺朝妥协。

　　凌晨三点多，他去车库把他爸的一辆车开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镜子搬上车，驶去了目的地。

　　天还黑着，车已到了海边。

　　白天蔚蓝色的海此刻是墨蓝色，咸咸的海风吹在脸上，原本应是金灿灿的沙滩此刻却漆黑一片。

　　贺朝坐在珊瑚礁上，对面是镜子，谢俞正站在里面。

　　贺朝吹了吹额前的发:“等会儿吧，快了。”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内心百感交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日出，但却各怀心思。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是日出。

　　“贺朝。”谢俞突然开口。

　　贺朝没反应过来，因为平时谢俞不是叫他“傻逼”就是“臭傻逼”，很少喊名字。

　　“贺朝。”谢俞又喊了一声。

　　“嗯？”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求今天来看日出吗？”他没等贺朝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今天是14号。我的生日在三月十四，今天……刚好是我满18岁后的第二个月。”两个月前，还是你陪着我过的生日。

　　太阳升了起来，忽的一声镜子碎了。镜中浮出了光影，凝聚成人形。

　　“谢……谢俞……”贺朝如梗在咽，冲上前去想抱他，可双手只穿过了透明的影子。

　　果然……抱不到吗？

　　“我……该去轮回了。”顿了顿他又说，“你不是问我见没见过前世的你吗？这么说吧，见过，也没见过。”

　　因着谢俞的这番话贺朝有些恼，都什么时候了还我的前世，我的前世有你重要吗！

　　“你一定好奇过，你是倒数第一时，为什么排在你上面的是倒数第三而不是倒二。为什么你没有同桌，可旁边的课桌里会有书。为什么你宿舍里有张床铺好了没人睡，桌上还有一堆复习资料……”

　　贺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

　　“因为我见的的确不是你的前世。而是你本人。”

　　“可……”

　　“你想问为什么你不记得了吧。”谢俞盯着贺朝的脸笑了，“因为我爱你啊。真的很爱很爱。当初我走的时候你的模样我其实都看见了。强颜欢笑，不是么？别人问你还好吗的时候你都是强撑着。我真的很难受，所以啊，我求阎王抹掉你，你们，所有人对我的记忆，也带走了某些东西……其实，你手腕上那根红豆手链，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谢俞……”贺朝不知道如何开口。

　　“朝哥。”谢俞轻叹一声，迈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唇印在了贺朝的唇上。冰冰的，凉凉的，可……也是甜的。

　　他退后了好几步。

　　“朝哥，你知道为什么我想来看日出吗？因为……朝阳以俞啊……哥，等我。”

　　一道金光闪过，仿佛谢俞根本不存在过一样。

　　贺朝在原地蹲下，双手抱头，发出去困兽一般的低吼。

　　其实，谢俞骗了贺朝，他想看的不是日出，而是贺朝，在他离开了以后的贺朝。他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也不想让他回到原地继续伪装。刚才他没说完的话在朝阳以俞的后面。朝阳以俞，离俞向朝。

　　那日在阎罗殿上，谢俞跪着。

　　“你倒是何必呢？他又不记得你了。”

　　“当初的记忆本就是我给他抹去的。”

　　“记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我爱他。”

　　“罢了，你去吧。灰飞烟灭就为了一个人，值得吗？”阎王叹气踱步。

　　值得。那么好的贺朝，是对他说过“一起去啊，更远的地方”的贺朝啊。

　　（九）

　　清华大学小树林。

　　“谢俞。”

　　“嗯？”

　　“谢俞。”

　　“操，你个臭傻逼喊了倒是说啊。”

　　“没事，熟悉一下失而复得的男朋友的名字。”

　　贺朝没有告诉谢俞的是，某天阎王来过他的梦里。他爸找人算过，他这个祸害能遗臭百年，至少能活到135岁。于是他和阎王做了交易，用自己一半的阳寿给谢俞，换他重生，而非轮回。

　　你75，我也75。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还好，我们可以选择一起走，至少你不会再一次走在我前面。

　　贺朝抓住谢俞的手，十指相扣，两人手上都有条一样的红豆手链。相视一笑，静谧美好。风拂过，停格在这一瞬。

　　（十）

　　女孩在校园里捡到了一面镜子，她发现每天镜中都会有人，每天不同，轮流交替。十四号这天会同时出现。

　　“跟演小电影儿似的，镜子右下角还有‘Z&Y’。最关键的是，这俩人还像极了我们学校的‘谋财害命’组合！”

　　“Z……Y……你别说，还真是！”

　　“贺朝，谢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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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以俞，离俞向朝。

　　少女啊，请你一定要把他们俩的故事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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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好的贺朝谢俞，要去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