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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那天司暮收徒一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在谢清霁说完那句话之后,他轻轻挑眉,唇角仍旧勾着笑,却是淡了许多,那种散漫的气场也收敛了些,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他凝视着少年许久,意味不明说了声“也好”,便转身离开,留下众人各自心思百转。

      ——风止君从来不收徒弟。
      不过他特意辟开了一座山峰,在石壁上留下了无数道剑意,随弟子们去观摩领悟。
      也算是另类的传授。

      可风止君毕竟早已逝去,剑术再高深又如何,哪里比得上活生生炙手可热的司暮君?
      众少年对谢清霁的选择极为不解,但私下里又是悄悄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司暮君既然开过口,就意味着他有收徒的意愿,谢清霁拒绝了,就代表着他们还有机会。

      飘渺宗入门试炼一共三回,第一回是报名,筛选掉一部分年龄不合适的,第二回便是这些课,授课长老们通过观察少年们的表现,筛选掉一部分根骨资质实在太差的。
      这些课并不算太难,都是入修仙道的基础课,少年们受司暮那一回刺激,上课都认真了许多,渐渐的,也有人画得出符来、能提剑耍个三两招了。

      反倒是谢清霁在逐渐泯然众人矣。
      自那天之后,他再没有别的“出色”表现,行事也尽量低调,安安静静的,有人来问他符纹怎么画,他便简单讲几句,别的话再不多说。
      而司暮也是再没出现过,好像那天他就真的只是酒醒之后心血来潮扒拉个热闹,扒拉完了就回去继续当高高在上的君上,和这些未入门的小少年们再无关系。

      随着最终试炼的日子越来越近,气氛越来越紧张。
      少年们又遗憾又紧张又害怕。
      遗憾是司暮君可能不会再来了,紧张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峰主长老之类的会来破例收徒,害怕是最终试炼过不去,只能黯然离开。

      连性子大大咧咧的迟舟都难免有些紧张,在又一次画符纹失败之后,他有点丧气地搁下笔,撑着下巴问谢清霁:“我要是不能拜入飘渺宗那可怎么办呢……”
      他很愁苦:“我要是不能拜入宗门,就得回去继承家业。”

      旁边有个与他相熟的少年听得他抱怨,笑出声来,凑过来打趣:“回去继承万贯家财多好呢,到时候你就当个纨绔子弟,天天美人美酒好相伴,快快活活不好吗?”
      迟舟的愁来得快消得快,他性子爽朗,和少年们都熟稔,于是笑骂了一句:“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你就不能夸夸我?”
      那少年便一本正经地拍拍他的肩:“那成,我重来。你听好了,我们迟哥啊,风流倜傥聪明绝顶神机妙算大智若愚……”

      两人嬉笑怒骂闹成一片,谢清霁静悄悄地坐在一旁,偏头看他们,手上提着的笔久久未落,墨水吧嗒一声滴在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他身边一直没什么人,独来独往了几百年,早就习惯了独自静默。
      当风止君时,旁人惧他手中剑,不敢多话,他还没什么感觉,重生之后,他成了个普通少年,每每看着迟舟和别人玩闹成一片……
      偶尔就会有一丝奇怪的寂寥感涌上心头。

      身边喧嚣热闹到极致时,他甚至会生出来一丝想要模仿、想要参与的冲动。
      只是他真的独自一人太久了,就算是身处热闹之中,也不知道该如何融入,只能茫然地徘徊在外,不知该做什么。

      谢清霁听了一会,将少年“夸赞人”的那一通说辞默默记了下来,想了想,又将他们画着符纹的纸张抽了过来,趁着墨迹还未消,勾出上边的错误。
      他在少年们身上学了东西,总要回报一二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谢清霁也重生了快一个月了。
      他迫切地希望尽快恢复修为,早前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早晚都要去练剑,吸纳灵气转换成灵力,想尽快疏通经脉。

      迟舟时刻惦记着“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积极跟来。
      他是谢清霁重生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谢清霁对他感观还不错,见他跟着来,偶尔也会提点一二。
      也不多说,只简单一两句,就足够迟舟惊呼哎呀好厉害了。

      谢清霁爱清静,不善与人交流,又秉承低调宗旨,挑得地方都比较偏,没什么人会来。
      迟舟知他性子,也没呼朋引伴,两人早上晚上一块儿练剑,倒也和谐。

      就是迟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谢清霁总是不肯用木剑,总是折一枝树枝凑数。

      对此谢清霁也没多解释。
      他修为没了,但心境仍存,他心中的剑意就是他最好的无形之剑。只是不想吓着迟舟,才老老实实折枝代剑。

      飘渺宗独拥一条大灵脉,山上灵气充沛,周围都是些灵花灵草灵木,每日折个一两根并不妨碍,不过谢清霁练完剑后,还是会将树枝搁回树根边。
      这样灵树能自发将那树枝残留的灵气重新吸纳回自身。

      这日晚上,两人练完剑,谢清霁照旧将树枝搁在树根边。
      他弯腰时,头微垂,露出一截修长颈脖,在温润月光下,更显得瓷白如玉,没入微松的衣领中。

      刚站直身,就听见迟舟诧异地诶了一声,“弧月,你的脖子是不是被虫子咬了?锁骨那儿,有点红红的。”
      迟舟说着,就探头探脑凑过来想细看,谢清霁偏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抬手掩住了脖子。

      他衣领一向是扣得很紧的,只是方才练剑时动作幅度有些大,扯松了……谢清霁手指无意识地在锁骨尖摩挲了两下,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蹙,飞快扣紧衣领,声音不自觉紧了两分:“无事,走吧。”

      迟舟本来就看得不太分明,见谢清霁这反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也没太在意,应了声好,两人便一块往回走。
      接下来应该就是沐浴洗漱、上榻休息,可今天谢清霁手指蜷缩了几下,最终还是在合上夜明珠灯盏前轻声问迟舟:“迟舟……你有镜子吗?”

      屋里没有配置镜子,谢清霁重生这么多天来,也就早段时间就着清澈溪流略略看过自己的样貌。
      很年轻的一张脸,清隽中略带稚气,和“风止君”全然不同,他便放下了心,没再关注过,一心一意地恢复修为,努力学习当一个普通的少年。

      迟舟已经钻进被窝了,他睡觉时喜欢整个脑袋缩进被子里,闻言探出头来:“有啊。”
      他将镜子翻出来,抛给谢清霁,这镜子也是金灿灿的,很是夺目。
      谢清霁抬手接了,迟疑地看了眼迟舟,后者立刻明白地重新钻进被窝里,闷声闷气道:“我不偷看!”

      谢清霁道了声谢,转身走到自己榻边,背对着迟舟,一手举着镜子,一手搭在脖子间,轻轻扯松了领口,露出左边半截锁骨。

      一道熟悉的红痕横亘其上。
      谢清霁的手指微微一僵,眼底不由地泛起错愕和惊疑来。

      ——他之前的身体上,也有这么一抹红痕,横亘在锁骨处,和如今位置,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那红痕是生来就有,不痛不痒,谢清霁曾尝试用术法遮掩过,然而无论多高深的幻术,都遮不住这红痕。

      谢清霁将金灿灿的镜子还给迟舟,若无其事地躺上床榻。
      迟舟没有心事,很快睡着了,而谢清霁睁着眼,却是久久难眠。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夺舍”重生,可若是夺舍,这红痕……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这红痕牵连,睡前想了些往事,这夜里谢清霁难得做了场梦。
      这梦不太好,对谢清霁来说或许还是个噩梦,因为他甫一睡着,就梦见了司暮那张脸。

      还是很多很多年前,还未长大的小司暮。

      谢清霁他师尊清虚君,飘渺宗的第一任宗主,一共收了两徒弟,师兄行露,师弟谢清霁。
      这师兄弟的辈分其实有些误会。
      真要算起来,谢清霁该是师兄才对,只是因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缘由,才变作了小师弟。

      谢清霁性子清冷,一直没收徒弟,行露则相反,爱热闹,爱到处跑,陆续捡回来好些个萝卜头。
      最后一个小萝卜头,就是司暮。

      修仙者生命漫长,但并非长生不老,修为不够的,到了一定岁数,也是会死的。
      行露预感到自己快不行了,挑了个日子,将刚捡回来不久的小徒弟司暮叫到了谢清霁跟前。

      “清霁师弟,我就剩这么个乖乖徒了。”行露仍旧保持着年轻模样,只是眼角的倦意掩都掩不住。他唏嘘了一番其他徒儿活得还没他久,最后道:“你替我照顾一下他。还有我那些个徒孙……也请师弟帮忙照拂一二。”

      小司暮刚来飘渺宗不久,对行露的感情还没那么深,被叫过来,行了个礼后,便一直没说话,只悄悄看着他传说中很厉害的师叔。
      他是第一次见谢清霁,身姿颀长的男人长得很年轻,容貌隽秀,穿着简单的一袭白衫,衣领袖口束得紧紧,一丝不苟,与其说像个一剑风止惊天下的剑修,倒不如说像个随时会提笔作画的清瘦书生。

      察觉到小司暮的视线,对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很平静,但小司暮就是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藏得极深的异样情绪。
      他装作乖巧地回望过去,一派无害模样,直到对方收回视线。

      行露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弱下来了,最后低低的一声“师弟”过后,屋里便剩一片寂静了。

      清虚君神游天外不知所踪,谢清霁数百年来掌管着宗门,也算是见过了无数生离死别,却始终不能习惯,只是他向来内敛,再难过,面上也不露分毫。
      这回也是如此,他替行露掩了掩被子,神色沉静得仿佛行露只是睡着了一般。

      小司暮就想不明白了,他明明从谢清霁眼底看见了难过,可为什么这个人还是能这么面无表情、装出一点儿都不伤心的模样?
      难过了哭,高兴了笑,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看着谢清霁,不知怎么的,就生出来一种古怪的心思。
      这么个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人,生起气来,或者是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呢?
      他在挨打地边缘反复试探,先是喊了声“师叔”,在对方偏头望过来之后,又乖巧无辜地问了句:“你在难过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名感情砖家今某人曾经说过,哭,是人类感情升温的阶梯。
    ——————
    今天份的啵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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