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从军行》君随缘

30、夜访

　　对于慕容羲身边成长多年的侍婢来说，伺候沐浴枕席大概都是习惯了的事情，对于沈大寒来说，还是有点不太适应的。
　　她生于军户，从能跑能走时，每年冬天都常随着家人围观当地府兵冬日集训，到后来她自己十三岁时，就已经成为每年府兵冬训的编外队员，骑射向来都是本营的前三甲。
　　军营里没什么男女大防，她也不是完全出生于古代全无见识的小朋友，对于伺候慕容羲沐浴这些琐事只当普通工作兼领福利，毫无抗拒。
　　慕容羲这天醉的似乎沉了些，一会没看见他连脑袋也埋进水里了，沈大寒脑中电光般闪过前年夏天同村刘大叔吃醉了酒，扎进尹家河里没救出来的故事，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他搭在桶边的胳膊便往外拖。
　　慕容羲被她出水面，倚在桶边，醉眼乜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叹道：“警觉性差，零分。”
　　沈大寒觉得这个评价是很中肯的，假如她现在负责保卫某个重要人物而又有敌袭，只怕这会已经血溅当场，不是自己的就是被保卫的重要人物的。
　　她点点头，闷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把慕容羲弄到榻上去又费了好大劲，这位爷醉后既沉且懒，挂在沈大寒肩膀上似乎并不想挪动，沈大寒要不是怕他明天醒来之后想起来惩戒她，早就想一掌砍晕了把他丢过去。
　　好容易安置在榻上，又得拿手巾来帮他把湿发绞干，沈大寒面对一个好看到惊心动魄的醉鬼也没什么心情波动，只当是修身养气的练习题，并不着恼，拿了一叠手巾来蹲在榻边慢慢帮他弄头发。
　　慕容羲气息深长，她以为已是沉睡了，静夜里突然听到他嗤地一声轻笑，声音软糯如六月里的荔枝，道：“我渴。”
　　沈大寒只能又去倒茶，慕容羲摇摇晃晃地起不来，少不得又得她扶一把，这位爷的沉醉之态怕也接不过她手中的茶盏，只能将茶盏送在他唇边。。
　　慕容羲喝了两口就说不喝了，沈大寒重又揽着他慢慢让他躺平，哪知她才要回身将茶盏放归原处，衣襟一紧，竟是慕容羲不知道何时侧转过身来，压住了她的衣摆。
　　慕容羲侧眸望着她，眼波里似乎带着销魂的勾子，沈大寒将茶盏放在榻畔地上，含笑欺近，道：“将军……”
　　她看似要将手掌按上慕容羲的胸膛，其实指尖真气流转，所图的目标却是胸骨中央的璇玑穴，拂中之后保证慕容羲既不能言，又不能动，可以安分睡个好觉。
　　然而她算总不如慕容羲算，指尖才沾上慕容羲的肌肤，还未发力，她自己腰间的带脉穴突然一麻，此穴是足少阳与带脉交会之处，中招之后半身无力。
　　沈大寒苦笑，道：“大寒学艺不精，将军饶命。”
　　慕容羲顺势将手臂从她腰间环过，将她往怀中揽的近一点，叹道：“不要有杀气总学不乖……我睡一会，明晨有事，你卯初刻喊我。”
　　沈大寒心内还有余裕吐槽，心道何必跟醉鬼一般见识，这个环抱的姿态也不过困她一时，她纵然不嫌硌的慌，慕容羲的手臂难道不麻了吗？
　　面对打不过的对象，沈大寒一向挺能忍的。
　　她完全想不到自己此刻享受的正是无数人魂牵梦萦的艳福，只是细听着慕容羲的呼吸声，准备等他沉睡之后想办法先逃开再说。
　　谁知道慕容羲似乎还没有睡沉，似有微风吹过，院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沈大寒才要跳起来警戒，慕容羲已经翻身压上她，星眸里寒意陡盛，似乎是指望她能领悟点什么，然而多半是瞧着她一脸惊愕，只能先拿唇堵上她的嘴再说。
　　有敌来袭，慕容羲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与她扮些床笫之戏，沈大寒特别想跳起来揍他。
　　怒火中烧抵不过慕容羲熟练的抚上她后颈的手，大概是警示她，别错判形势。沈大寒心里鄙夷慕容羲，还是配合地抱住了他的腰。
　　习武之人警戒的状态，纵然再有外物干扰也灵台清明，沈大寒默念修习内功敛神静气的法门，只当自己魂穿进了一只人偶里，随慕容羲想怎么演戏都行。
　　夜袭的敌人多半是慕容羲的旧相好，看见流云纱帐里缠绵在一起的身影，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天人交战的心理挣扎，最后看到慕容羲都解开了沈大寒的外袍，也没有冲进来打架，终于还是悄然离开。
　　好险。
　　沈大寒心道这人要不走的话，慕容羲的敬业态度会搞完全部吗？这个危险的念头才冒出来，她立时羞愧难当——怎么还要对这个不可能的人心生邪念啊。
　　慕容羲三分神智作戏，倒有七分防着窗外那人，这时敌人才走，瞧她突然又变成了仿佛一只熟透了的蜜桃，一时又气又笑，恨得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叹道：“原以为你这脸红治好了呢。”
　　沈大寒咬牙不说话，这个毛病只需要离开慕容羲远远的，自然不药而愈。
　　慕容羲见她凤眼潋滟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立即心猿意马，无明火起，很是生出了些将她就地正法了的念头。
　　当然不行。

　　逗着玩可以，她真的万一对自己上心了，可会是件麻烦事——但若是不上心，更是令人郁卒。眼前这个时而清醒时而迷茫的沈大寒，最有可能的反应恐怕还是后者——她对他的畏惧，像是避开猛兽行走路线的小鹿，是动物的本能反应。
　　只是男女之间唇齿缠绵这些事怎么会是“逗着玩”这么简单？慕容羲完全不愿意正视自己的逾距行为，心里大概有长安第一绝色的骄傲镇着，立即放开她起身，一声长叹道：“来帮我梳头。”
　　他房间里没有妆台，素常梳头都在东窗的桌前，此刻他头发还有些潮湿，沈大寒在伺候这些技艺上面没什么心得，只能潦草帮他挽个发髻。
　　好在这半夜又没人看，慕容羲想要好看的，只能等他那几个影明天早上来伺候了，沈大寒心里感慨，谁知慕容羲突然道：“那边内间左首第一个大柜从上往下数第三格有衣服鞋子，给我拿来。”
　　沈大寒依言去取，竟然是一水的窄袖衣袍，无纹无饰，完全不像是慕容羲这样的人物会穿的。
　　慕容羲毫不避讳地当着沈大寒的面更衣，沈大寒立即退到帘外，动作敏捷，惹得慕容羲一阵轻笑，挑眉笑道：“我要去找人晦气，一起吧？”

　　找人晦气多半是打架，这是什么好事情吗可以约着一起？沈大寒心中吐槽，然而她从来没想过拒绝慕容羲，他既然说要去，自己跟着去长长见识也不错。
　　慕容羲又寻了要带的东西装在袖袋中，将自己惯用的长剑取了掷给她，出门见繁星在天，一弯弦月，辨准方向，一声轻笑，振衣跃上了屋脊。
　　如此月夜，施展轻功在长安城的屋脊上飞掠，凉风袭人，衣袂猎猎，令人襟怀为之一畅，多少烦恼也都随风去也，慕容羲当然是留了力，但是沈大寒也没落下半步，始终在追随在他身后不远处。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慕容羲突然问道。
　　问不问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沈大寒苦笑道：“不管天涯海角，反正总能到的对吧？”
　　慕容羲呵呵一声轻笑，他知道沈大寒对长安城并不熟悉，其实他正是朝泰安客栈方向飞掠，目的地是泰安客栈东南不远，隔了一道坊内小街的宅院。
　　如此深夜，就算是白天热闹非凡的泰安客栈亦没什么动静，更别说普通民众的宅院了。
　　慕容羲目标的这所宅院并不算大，四五进的样子，静悄悄地，一丝一毫灯火也无。慕容羲熟门熟路地掠入内院，选中一间厢房直接踹门。谁知道这门竟然是上了一把锁的，暗夜里只有咣当一声。
　　“不在么？”慕容羲微一犹豫，只觉得一道森寒的剑气沛然而来，直击他的后肩！
　　刹那间沈大寒掌中长剑出鞘，惊虹一般飞出去，攻击的目标却是正房的廊下。然而这一剑气势虽足，那廊下不知是隐了什么样的高手，似有衣袖一拂，将她连人带剑击退数尺。
　　只是她这么一阻，攻击慕容羲的剑气自然也就收了回来，一个冷峻的声音道：“退。”
　　慕容羲立即有点心虚，忙抢过来行礼请罪，又道：“唐叔见谅！儿子是来找棠哥的，他……”
　　廊下那人踱出来一步，原来一位三十多岁的英俊男子，织锦蓝袍皂罗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然而本人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笑，淡漠地望着慕容羲，似乎连话都不想多说一个字：“上月去漠北未归。”
　　慕容羲讪笑道：“这样啊……儿子其实是……有事……求唐叔呢。”
　　英俊男子望了沈大寒一眼，道：“她是谁？”
　　慕容羲毫不犹豫，道：“广陵道府兵沈大寒，现在是儿子的近卫，正在训练。”
　　沈大寒方才吃了小亏，强烈着气血翻涌正在调均气息，她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一份新工作，只当慕容羲是有意遮掩，既然是友非敌，立即过来见了礼。
　　那被慕容羲称为“唐叔”的英俊男子微一点头，转身入内，道：“来。”
　　正房的室内陈设也简单的如同雪洞一般，只摆一榻一几，几上一只茶壶，两只茶杯。
　　“唐叔”燃起灯烛，命慕容羲来榻上坐，慕容羲含笑在他对面坐下，笑将袖中物事取出来，摆在茶几上。
　　灯下瞧的分明，竟然是一支女子头上的花簪，簪首用铜丝绕成海棠花的式样，镀金已经半褪，花蕊处安着一粒小小的珍珠，款式普通，西市里五百钱就能买到，不知道慕容羲为什么郑重地拿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更新时间的调整就是尽量在九点之前更新，如果我早写完就早点发啦，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酥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ft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