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气候》懒小咖

123、第112章（下）

　　手下是一阵十分明显的惊颤。前方的男人猛然停顿了下来，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许晨阳的呼吸不由开始变得急促。

　　他恐同，因着小时候的经历，他向来抗拒近距离与人接触，尤其是同性接触。可是现在，身后的这个小子居然……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他简直无法忍耐。

　　“你自己不可以下吗？”他问身后的青年，到底还是忍住了将对方的手直接甩开的冲动：“身体不至于这么虚弱吧？”

　　没有回头，男人满布虚汗的脸上已然是一副忍耐的表情，语气却是如常。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对方缩回了那只搭在他肩膀的手，转而握住了栏杆，很快闭上眼睛，不敢望向地面。

　　他则松了口气，恢复如常。

　　“我害怕。”身后的人向他坦言，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感到诧异：“害怕？”

　　他实在是有些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季彦则对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嗯，害怕。”

　　“怎么回事？”

　　“有阴影。”

　　“什么阴影？”他开始好奇。

　　对方告诉他：“从楼梯上摔下去过。”

　　“摔下去过？”

　　这惨痛的经历不免让许晨阳感到同情，他的语气也终于开始变得和缓。

　　“怎么那么不小心？”嗔怪了一声，男人看似如常的语气里已然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季彦回答：“没有不小心。”

　　“嗯？”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许晨阳干脆转过了身体，不解地望向了面前的青年。

　　转过身来，他才发现面前的青年同样满脸都是虚汗，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察觉到他转身，对方睁开了眼睛，苦涩地笑了一下，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坦诚地告诉他：“爸踹的，上一次在医院，就是太清坠楼那次，他揍完我之后一脚将我踹下了楼梯……”

　　“我跟你说过的。”

　　对方说完还加上了这么一句，语气里隐约带了些委屈的神色。

　　许晨阳显然愣住了，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我以为……”他开口致歉，为自己曾经的忽略和怀疑。

　　对面的青年笑得更加苦涩了。

　　“你以为我在撒谎，是吗？”对方问他，叹了一口气，在苦涩之余，亦不免感到有些无奈：“我其实不爱说谎的，也不爱耍什么苦肉计。那两次我真的……差点被打死，昏迷了好多天……”

　　“爸他……经常打你吗？”迟疑了一下，许晨阳还是追问了这么一句。

　　季彦则是一如既往地坦诚：“嗯，一言不合就会给我的脸上来上几个耳光，你之前在我脸上看到的那些巴掌印，全是他扇的。”

　　确实，他曾经见到过对方脸上留有巴掌印，在很久以前他们最初开始认识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十分不留情面地当面嘲笑过他，狠狠地讥讽过他。如今想来，他感到羞愧。

　　对面的青年则继续在他面前诉说着自己那略显狼狈的过往。

　　“其实扇耳光也没什么，面子上难看了些，我脸皮厚倒也挨得住。但是那两次真的让我……留下心理阴影了，到现在都不敢回想。长这么大也没被人那样狠揍过呀，完全不被当人看的感觉。”

　　无奈的语气里又带上了几分酸楚，许晨阳听来也不免感到悲怜。

　　“那两次，他打得很凶吗？”他再度追问对方。

　　对方也继续回答：“嗯，挺凶的，拳打脚踢，逮哪踹哪。第二次还用了工具，高尔夫球杆。我那天刚从第一次昏迷中醒来，伤都没好，就被他再度狠揍了一顿，几乎丢掉了半条命。”

　　“说起来，也很讽刺。”说到这里，年轻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苦涩：“那球杆还是我送给他的，他一次都没有用过，直接拿来招呼了我。我被打到昏迷不醒，趴地上爬不起来，他还拿脚踹我叫我赶紧起来别装死。你说他是不是挺心狠的？后来还是罗大夫过来帮我做了急救，要不然我又得住进医院了。这半年以来，我几乎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报到，有时候是下了班就得赶紧过去输液，一输就是大半夜，想想真是够了。”

　　笑完之后，季彦又叹了口气，暂时停顿了下来。

　　许晨阳没有说话，他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并不插话。他想听对方把话说完，对方显然还没有说完。

　　“其实爸他对我，一直都挺心狠的。”

　　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季彦果然再度开口了：“他讨厌我，在认出你的那天，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直接把我赶出了家门。我当时刚好胃病犯了，疼到不行，想在家里借住一晚第二天再走，他都不肯。那样的暴雨天，我一个人忍着胃痛开着车绕了好多路才找到药店买了止痛片，差点痛死在车里。”

　　“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赶我走了，之前还有一次，我同样犯了胃病，因为疼只好在车里过了一夜，还是太清去楼上给我拿了药。第二天在路上因为疲劳驾驶我还出了车祸，扭伤了胳膊。这些，爸他统统都不知道。当然，就算知道了也许也没什么感觉。他不关心我，我早就习惯了……想来也是我命大，才一直平安活到了现在。别看他最近这段时间对我好，那不过是因为你回来了，他高兴。要不然，没这么好心的。”

　　想到最近这段时日以来父亲的态度转变，尽管很贪恋那种温存的感觉，可是季彦心里十分理性地明白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因为失而复得了长子，他的父亲只怕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会原谅他。

　　这就是他可悲可叹的命运！

　　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季彦突然感觉今天的自己似乎丧得有些过分，赶忙纠正。

　　“说起来，他对我好我反而不习惯呢！他对我凶我反倒没有那么不自在。你说我是不是皮痒？老头儿要是知道了，没准又得揍我。”

　　似乎有意要遮掩自己的狼狈，年轻人开始习惯性地自嘲，语气都从酸楚不由变得促狭。

　　许晨阳很快会意。

　　“恕我直言，你很欠抽。”他接过了对方的话头，也开始语带玩味。

　　对方很快针锋相对：“这就是你之前刁难我的理由？”

　　“不然呢？”

　　“太无情！”

　　“专治各种不服。”

　　“我服了还不行吗？”

　　“心服口服？”

　　“只有口服。”

　　“看来还得多刁难几次。”

　　“再刁难我，直接死给你看。”

　　“威胁我？”

　　“不然呢？”

　　“行吧，我认输。”

　　玩闹了几句，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

　　季彦再度伸手：“咱们下去说吧，你撑着我点，别让我摔着了，我可不想再滚一次楼梯。”

　　他将手再次搭上了对方的肩，这一次，对方没有拒绝。

　　“保证摔不死你！”忍着不适，许晨阳嘴欠地这样回应。

　　身后的青年则开始毫不客气地推着他往前走。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搭着火车”下了楼。

　　在楼下随意溜达了一圈，又回到病房坐了一会儿，直到吴妈将晚饭也送了过来，照顾季彦吃了下去，许晨阳才决定离开。

　　临走的时候，他不忘对着床上正准备躺下来休息的青年说了一声：“对了，明天是周一，有个全员会议，事关公司明年的运作，你要是身体允许，可以在线参与一下。”

　　他这样交代。

　　顺便给了对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电脑我明天上午让小高给你送过来。”

　　什么？小高？他没听错吧？

　　季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高，高洁，这个久违的名字，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又有多久没见到过她了？

　　自从生了病，尽管一直在用小号联系，可是总归不够光明磊落，他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姓名，更别提见她一面。

　　在养病之余，他不免饱受了相思之苦，没想到许晨阳居然猝不及防地给他们创造了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相处机会。

　　实在是太开心！

　　满脸都是激动的神色，季彦的快乐溢于言表。

　　顾不上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也顾不上感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小高，满心都在期待明天的到来。

　　许晨阳见他这副神色，难得没有嘲讽，反倒有些忍俊不禁。

　　在他欣喜到不能自已的当口，坐在他面前的男人已然站起了身，在转身离开之前，又问了他一句：“过几天我准备搬回家住了，跟爸一起。等出了院，你要不要也搬回去？”

　　看似随口的一问，对方却顿住了脚步，显然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则显得颇为迟疑。

　　“这得问爸。”季彦说道，显然不认为这件事的决定权在自己。

　　许晨阳淡淡一笑：“他自然是希望你回去的。”

　　“这可说不好，我之前就是被他赶出来的。”

　　“也许他现在后悔了呢？”

　　“如果他真的想让我回去，我希望由他亲口对我说。”季彦表示。

　　许晨阳不禁莞尔：“行，那我帮你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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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家暴啦！将会是非常粗长的一章，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