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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119章 ...


  •   季风环球大厦B栋19楼董事长办公室。

      “许总?您怎么来了?”

      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乍然见到这位听说最近一周一直在外出差的集团继承人,林秘书颇感惊讶。

      许晨阳没有回答。

      看了一眼正在父亲的办公桌前忙着整理一堆文件资料的中年人,他顺口问道:“董事长呢?”

      “在里头休息。”

      林秘书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抬起头,用眼神向他示意了一下里间的休息室。

      许晨阳顿了一下,随即抬脚大步流星地走向休息室,看样子是准备直接闯入。

      林秘书见状赶紧出声阻拦。

      “大公子,您不能进去,董事长正在午睡,您不能打扰!”

      当林秘书匆忙放下手中的资料,准备跟上前去的时候,许晨阳已经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爸,是我,我有事情想和您谈。”

      他隔着玻璃门低声开口,头一次在工作场合没有称呼父亲的头衔,直接喊了一声爸。

      休息室内沉默了片刻。

      随后,门被打开了,合上眼没多久的中年人披着外衣从里头走了出来。

      “董事长,许总执意要进来,我拦不住……”林秘书一脸的无奈。

      季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随即屏退了自己的下属。

      父子两人一起坐到了沙发,面对着面。

      季峯大约可以猜得出儿子想要和他谈的是什么。

      首先,一定不是公事,否则对方不会直接在办公室里喊他爸。

      其次,如果是私事,若非十万火急或是情绪激动,对方也不会等不及回家直接跑来办公室。

      因此,综合这两点,季峯不难猜出儿子此行的目的——为季彦那个逆子当说客。

      果然,在斟酌了片刻之后,他的儿子没有拐弯抹角地直接开口了。

      “爸,季彦他……”

      提到弟弟的名字,许晨阳顿了一下,见父亲并没有因此而变了脸色,他才接着往下说道:“他状态很不好您知道吗?”

      “他又住进医院了。这一次除了胃出血,还伴随轻微脑震荡,较为严重的肋骨骨折,以及脾脏破裂。医生说他情况不太好,可能需要较长时间的恢复期。他上一周刚做完一场手术摘除了脾脏,人体最大的免疫器官,以后的身体估计也……不好好调理的话,可能会影响健康。这一切,您都知道吗?”

      没有刻意选择煽情的话,许晨阳只是客观陈述,却依然在陈述完事实之后感觉内心一阵汹涌。

      从上午知道真相以后,季彦苍白憔悴的脸就一直浮现在他脑海,他根本无法安心工作,也没有办法坐视不理。因此,从医院回来后,他就径直地来到了这里,父亲的办公室,不为别的,只为替那小子说几句话。

      季峯沉默了。

      抬起头,他用一种饱含了诸多复杂深意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儿子。

      “小川……”

      季峯轻唤了一声,唤的是儿子从前的乳名,随后便又是沉默。

      尽管基于既有的社会地位和业内名望,儿子并不打算改回自己的本名季川,他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对方为“小川”。

      叫“季川”总觉得生分,叫别的又很是别扭。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叫那个逆子“季彦”时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想到那个逆子,季峯不由轻叹了一声:“小川,你如果已经知道了季彦的近况,想必也该知道他缘何会被弄成这样,我又为何要那样对他……”

      “你不应该再来这里问我的。”

      他看着面前的儿子,无奈的语气透着些许惆怅,还有深深的悲哀。

      许晨阳也沉默了。

      可是很快,他再度开口:“爸,我知道,您是为我出气,您也气不过。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早从阴影中走出来了,您又何必……您明知道他刚出院,还把他打成那样,还说什么……他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想到病房里弟弟艰难又绝望的处境,“恶犬”这两个字,许晨阳终究说不出口。

      他的弟弟,他从来都认为纨绔且任性的弟弟,一直以来竟然活得如此卑微,他怎能不感到心酸难过?

      他见不得那小子可怜,也不允许他活得那样可悲。不论今天这番话是否能起到作用,他都一定要说。

      “其实那件事情说到底根本不能怪他。您不也跟我说过,他当时才两岁,还是个孩童,什么也不懂,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可是现在,您又把责任全都归咎于他,他如何承受得起?”

      “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时过境迁了您什么也不想再计较,只想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爸,这又何尝不是我的心愿?我期盼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有了一个家,终于不用再漂泊,我真心希望这个家是完整的、和谐的、温馨的、美满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去医院看看季彦吧,他也是您的儿子,叫了您那么多年爸,难道您真的准备用几顿毒打来打散这段关系吗?他的状况很不好,全身都是伤,肋骨骨折没办法动,身上的手术刀口又尚未愈合,坐都坐不起来,真的有些可怜!”

      “他还不到三十,眼睛里都要无光了,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肯说,只会盯着天花板发呆,我看着都觉得揪心。我相信这也不是您想看到的,您当时只是气急了,没有控制好情绪,您从心底还是在意他的。那么去看看他吧,趁早去,趁早修复裂痕。”

      “如若有一天他再也不肯叫您一声爸,您会再度失去一个儿子的,像二十多年前一样。”

      尽管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他的父亲最终并没有听他的劝去医院探视他的弟弟。

      季彦则变得沉默寡言。

      他可以躺在床上一整天都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什么也不说。有时候,许晨阳甚至觉得他虽然一直睁着眼,却是哪里都没看,眼睛里完全没有光彩,空洞无神。

      就算是自己的到来也不能够转移他的注意吸引他的目光,如果他的眼里还算有光的话。

      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视窗向内审视了良久,确定在刚刚过去的十分钟里,里面的人一直像一株植物一样一动也没动之后,许晨阳叹了口气。

      走进来,他的脸上还是挂起了惯常的微笑:“天花板上是有什么嘛,你可以一直盯着看这么久?”

      这几日以来,他一直都在想尽各种办法试图吸引季彦的注意,无一例外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自从上一次在病房里跟他道完歉,这小子像是突然之间转了性,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哑巴,话越来越少,少到后来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哑巴尚且能够发出咿咿呀呀的学语,他的弟弟完全是无声无息,甚至连表情都开始变得敷衍。

      敷衍到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毫无悬念,这一次,回答许晨阳的,也依然是如同一潭死水般卷不起任何涟漪的沉默。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如此,他已然有些习惯。

      季彦不愿意见任何人,就算有人来,他也不愿意说话。等人走了,他会突然告诉自己的哥哥,以后别再让人过来了,甚至让许晨阳也尽量少来。

      “被他知道了,不好。”他这样解释,解释完之后便又开始下一轮漫长的沉默。

      季彦口中的“他”指的是他们的父亲季峯。

      自从被对方揍成重伤住进医院,季彦对父亲就改了称呼。他鲜少会提,偶尔不得不提的时候,也是尽量用一个简单的“他”字代替。

      许晨阳是完全可以听懂弟弟这些隐晦的话语背后所隐藏的深意的。尽管对方的神色看似如常,他却总能听见弟弟在提到父亲时语气里那隐约的颤抖。

      他在害怕。

      “父亲”这两个字或许已经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温暖的感觉,反倒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使得他几乎本能地感到恐惧。

      就连高洁他也不愿意见。

      许晨阳不止一次或委婉或直接地提过,想让小高过来看他,希望可以将他从呆滞麻木的状态里抽离,均被他拒绝。

      在听到“高洁”这个名字的时候,季彦一直空洞无神的双眼还是显出了一些罕见的神采的,只是很快又黯淡下去。最终他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他不允许,许晨阳也不敢强求,甚至没有告诉高洁季彦受伤的消息。偶尔被同事问及季总助怎么还没回来上班,他也只是含糊其辞。

      虽然季彦一直不说话,看起来情绪稳定,可是许晨阳知道,平静只是表象。

      越是平静的表面,背后隐藏的越是汹涌的狂流。他的弟弟现在就像一块玻璃,看起来坚硬无比,实则脆弱不堪,很可能一碰就碎,所以他并不敢轻易刺激他。

      在问完那句话之后,许晨阳便也没了话说。像往常一样,他拉过椅子,坐在了弟弟的床边。

      季彦还是保持着最初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的动作,一下也没变过,就连眼睛都是一眨不眨。要不是还有呼吸,胸口还在起伏,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漂亮的人形玩偶。

      许晨阳感到惆怅,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对方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他简直不敢想。

      他甚至开始求助心理医生,希望可以对季彦进行一定的心理疏导。然而以对方现在这副拒不见人的姿态,就连心理医生都建议他暂时不要刺激病人,等病人身体状况好转一些再说。

      坐在床边,许晨阳开始呆呆地凝视起了面前一直呆呆地凝望着天花板的人。凝视了半晌,他都觉得有些累了,对方还是一动未动。

      “想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他还是想说点什么,不说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没有回答,他早有预料。

      “饿了没?这么多天没吃饭应该有些饿了吧?是不是都快忘了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他开始没话找话,然而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医生说你过两天可以试着吃点流食了。”

      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这么多天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这样唱独角戏。

      自始至终,床上的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就连眼角的余光,季彦都未曾分给他分毫。他在心底默默叹着气,脸上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他开始有些怀念从前那个总是跟他针锋相对,喜欢怼他却总是怼不赢他的纨绔少爷了。

      至少那个时候,季彦的眼里是有光的,脸上也是有生气的。哪像现在?除了鼻子还在呼吸,眼皮还在张合,他看起来跟个假人没什么两样。

      感到悲从中来,许晨阳忍不住开口轻唤了一声:“季彦?”

      “可以说句话吗?”他问,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却无人应答。

      床上的人似乎麻木到对自己的名字也失去了应有的敏感,连眼珠都没有下意识地随之转动一下。

      许晨阳的心里有些拥堵。

      “阿彦……”

      他突然换了一个称呼,试图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也发自内心地为弟弟感到心疼。

      这么多年了,应该很少有人像他这样亲切地呼唤他了吧?他过得那样艰辛,一个人孤独地游离在那个家之外,跟流浪在外的他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不同的是,流浪在外,他尚且心存一丝对家庭美好生活的幻想。就是这样的幻想,支撑着他度过了无数个煎熬难耐的夜晚,走出了一个又一个绝望之境。

      可是季彦,从小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看似无忧无虑,却丝毫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甚至每天都要面对最亲近的家人向他投射过来的最冷漠的目光。

      那是一种怎样的无望,许晨阳不敢想。

      他不知道弟弟这么多年究竟是怎样过来的,只知道从他认识那小子的时候起,对方一直都是自信的、优雅的、傲慢的、纨绔的,优势与劣势并存。

      与别的富家子弟没什么两样,季彦自有他优秀过人的长处——果敢、敏悦、睿智、博学,作为商人,他嗅觉灵敏;亦有他身为年轻人的不足——不怕惹事、好胜心强,作为继承人,他显然不够沉稳。

      许晨阳鄙夷他身上的缺点,同时又欣赏着他身上的优点。他们两个一直都在这种相互鄙夷又互相欣赏的矛盾关系里,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和谐共存。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事情,如果不是之前推心置腹的交谈,许晨阳根本不会想到,一直以来,季彦在家中的地位居然如此尴尬,处境也是如此艰难。

      艰难到他这个性情冷漠的人都开始为他感到心疼。

      “阿彦……”

      看着躺在床上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的青年,许晨阳忍不住又轻唤了一声,这一次加大了一个分贝。

      对方这才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缓缓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触动,季彦似乎愣了一下,脸上是一副错愕的表情。随即,他眼中的光芒又开始黯淡,但是他没有移开目光,就那样直直地盯着许晨阳,算是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与他对视。

      茫然无措的眼神里依然写满了呆滞。不知道是伤得太重,还是病得太久,季彦的反应能力好像一下子慢了半拍,迟钝了许多,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许晨阳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别再这样了,好吗?”他恳求对方:“宋知微知道了,会很难过。”

      “宋知微”三个字让病床上的人又愣了一下。

      反应了好半天,季彦才终于开口:“其实……”

      “我不想再看到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即将完结(目测十章以内,以届时更新为准),彦哥哥即将下线。大家且看且珍惜,有什么想对彦哥哥说的,要尽快说哈。
    今天,是弟弟话最少的一天,一共就两句台词(其中一句还不算是文中的“今天”说的);也是哥哥话最多的一天,一共说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句。可是,弟弟说不想再看到他哎,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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