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弯不起》星北

48、第四十八章

　　柳肆满怀心事地回了娄卯院，刚踏进去，便被叫住了：

　　“站住。”

　　柳肆脚步一顿，看向叫他的人：“师尊？”

　　楼渊坐在案后，手中正拿着一盏茶，见他进来，将茶杯放下，冷冷道：

　　“过来。”

　　柳肆心下一紧，迟疑着慢慢走过去：

　　“师尊，还有什么事吗？”

　　楼渊道：“这几日，你去哪里了？”

　　柳肆哈哈一笑，企图蒙混过关，道：“午长老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去异境了。”

　　楼渊审视地看着他：“说实话。”

　　柳肆嘴硬道：“这就是实话啊，师尊，我骗你做什么？”

　　楼渊道：“午长老跟你不熟，怎么会让你去异境寻原料？”

　　柳肆道：“虽说是不熟，但他是长老，想谁去不行，自然也可以让我去，而且，我若不是去异境，他又为什么要我撒谎呢？”

　　楼渊右手食指微微曲起，轻轻地敲打着桌沿若有所思，柳肆说得确实有道理，午十沉迷于炼器，绝不可能多管闲事替他隐瞒。

　　敲打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收回右手，整了整衣袖：

　　“罢了，这件事，我不跟你计较，门规还是要抄，明日抄完给我。”

　　“是。”

　　柳肆认命地应答着，应罢，他灵机一动，故意可怜巴巴道：

　　“唉，师尊，你说你喜欢我，怎么就舍得罚我抄这么多遍门规呢？”

　　楼渊拿起茶盏，正准备喝，听到他的话，动作停了停，一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掩饰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虽然是我......咳......那也要被罚。”

　　他这话说得义正言辞，挑不出半点错处。

　　柳肆委屈地看着他：“那师尊不心疼我吗？”

　　楼渊有些慌乱，手轻轻一颤，杯中茶水撒了出来，打湿了桌案，他赶忙将茶盏放下，轻咳一声，道：

　　“不过是一百遍门规而已，心疼什么。”

　　柳肆轻叹一声，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看着十分可怜：

　　“师尊，你心好硬啊。”

　　楼渊又咳了一声，道：“其实还是有些心疼的。”

　　看着楼渊的耳尖逐渐变红，柳肆忍不住偷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心里是一片苦涩。

　　楼渊看他笑出了眼泪，以为是笑得太厉害了，不悦道：

　　“身为徒弟，竟敢笑话师尊，还不去抄门规。”

　　“是是是，弟子这就去。”

　　柳肆应答着回到了自己屋里，笑容瞬间消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一揪一揪地发疼。

　　他捂着心脏难受地趴在了床上，实在是痛，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喜欢，全都是骗人的，一个连情根都没有的人，哪里还会动情？楼渊撒了一个又一个的谎，他却连戳破都不忍心。

　　敲门声突然响起，柳肆艰难地起身，有气无力地问道：

　　“谁呀？”

　　没人应答，柳肆只好起身开门查看，一开门，方道满脸怒火，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柳肆一愣：“方......道师兄？”

　　方道怒斥道：“你别叫我师兄!”

　　柳肆无奈道：“不叫你师兄，你难道就不是我师兄了吗？”

　　方道还在气头上，他质问道：“既然把我当你师兄了，那为什么不听师兄的话，还要留在这里？”

　　柳肆脸色苍白，他的心脏不知为何痛得越来越厉害了，他道：“我明白师兄是为我好，只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方道喝道：“你的想法就是留在这里等死吗？”

　　柳肆觉得心脏的疼痛越来越不对劲，他粗喘了一声，试图缓解疼痛，道：

　　“师兄不必为我烦忧，我自有打算，方师兄只当作不知道我已知晓了一切，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可好？”

　　方道想要反驳，却发现了不对劲，柳肆的脸色惨白惨白，嘴唇毫无血色，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看着很是痛苦，他有些慌了神，连忙扶住他：

　　“弯弯师弟，你怎么了？”

　　柳肆疼得说不出话来，从牙缝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

　　“我......心脏......疼。”

　　说完这句话，他的世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柳肆只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睁眼时，他一人站在了黑暗中，前面是黑暗，后面是黑暗，左边是黑暗，右边是黑暗，就连头顶和脚下，也是黑暗一片。

　　柳肆正纳罕：怎么会有地方这么黑？

　　某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柳肆。”

　　是楼渊的声音，柳肆看过去，楼渊就站在他身后，一身月白衣裳，清风明月，欺霜胜雪，他笑着道：

　　“你帮我回魔界好不好？”

　　柳肆心里微痛，他难过道：“我帮你回去，我就会死啊。”

　　楼渊失望地低下头，神色十分悲伤：“对不起。”

　　柳肆心里更痛了，他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他难过，他比他更难过，于是他说道：

　　“你别难过，我帮你。”

　　“真的吗？”楼渊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柳肆正要点头，又有一道声音从另一处传来：

　　“柳肆。”

　　这声音好熟悉，柳肆一愣，随即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他听了这个声音十八年了，这是他妈的声音。

　　他看过去，中年妇女穿着那身他离开时穿着的睡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柳肆，你不回家了吗？”

　　柳肆错愕地看着她，喃喃喊道：“妈......”

　　中年妇女十分悲伤地红了眼眶，她低下头，轻轻啜泣着：

　　“你回家好不好？妈想你了。”

　　柳肆的心脏痛得更厉害，痛得他濒临崩溃，他痛哭道：“妈，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楼渊看着柳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色十分痛苦地哭着，喊着，挣扎着，他伸手按住了柳肆放在胸前的手，面色凝重地看着旁边的老人：

　　“南溪，他这是怎么了？”

　　楚南溪看了一眼柳肆，慢悠悠地说道：

　　“放心，不过是他的心脏与弃尘果融合产生的排异反应，醒了就好了。”

　　“醒了就好？”一边的方道怒气冲天：“他都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一直这样哭着说对不起，你确定他没事？”

　　楚南溪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是医师你是医师？”

　　方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向楼渊，道：

　　“掌门，他好歹是您的徒弟，您真舍得让他死吗？”

　　楼渊没有说话，半晌，他叹了口气，道：“我会好好补偿他的。”

　　方道气得郁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道：

　　“还愿掌门不会后悔!”

　　他说完，夺门而出。

　　楚南溪看着他出去，感叹道：“你们归鹿台的徒弟，脾气可真是大，不过，你真的不会后悔送他去死吗？”

　　楼渊也很无奈：“我有什么办法？就算我不回去，那珮儿呢？她想她父母，已经想了一千多年了。”

　　楚南溪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柳肆，颇有感慨：

　　“他和他长得还真是像啊。”

　　楼渊有些奇怪：“你在说谁？”

　　楚南溪摇了摇头：“没谁。”

　　柳肆从昏迷中醒来时，已是深夜，他一睁眼，便看到了楼渊，楼渊见他醒来，顿时松了口气：

　　“你醒了。”

　　“嗯。”柳肆虚弱地点了点头，挣扎地坐了起来，倚靠在床栏上看着楼渊，看了许久，楼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

　　“怎么了吗？”

　　柳肆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又看着他，不说话，许久，他突然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着说道：

　　“师尊，你可以抱抱我吗？”

　　他对着楼渊张开了双手，楼渊不明所以，但看他一副脆弱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沉重，伸手抱住了他，轻声问道：

　　“是做噩梦了吗？”

　　柳肆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溢出，他道：“没有，梦见我妈了。”

　　楼渊依稀记得那个中年妇女，凶巴巴的，他问道：

　　“她骂你了？”

　　“没有，”柳肆哽咽着回道：“是我的不对。”

　　楼渊问道：“那你道歉了吗？”

　　“嗯，可是她不会原谅我的。”

　　楼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安慰道：

　　“怎么会，哪有母亲会不原谅孩子的，好了，你别想太多，你才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我让楚南溪来给你看看。”

　　他说着，松开了柳肆，与他拉开了距离，坐在床边。

　　柳肆惊讶道：“楚南溪来了？”

　　楼渊点了点头，道：“你突然晕倒，我们都吓了一跳，所以把他请来了。”

　　柳肆问道：“那......我昏迷了多久了？”

　　楼渊道：“一天一夜了。”

　　柳肆诧异地睁大眼睛：他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楼渊道：“你好好躺着，我去请他。”

　　柳肆点头，乖巧地躺回床上，眼睛一刻不离地目送着他离开，很快，他便把楚南溪请来了。

　　楚南溪给他把了把脉，神色淡淡道：“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便好。”

　　柳肆收回手，笑道：“多谢楚公......楚掌门。”

　　楚南溪手中的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眼神有几分疑惑。

　　柳肆垂下眼帘，装作不经意道：“楚公......楚掌门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好看吧？或许......是掷果盈车的那种？”

　　楚南溪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