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弯不起》星北

63、第六十三章

　　敲门声突然再次响起，柳肆一慌，赶紧将红狐狸收起，擦了擦脸颊上微干的泪水，问道：

　　“谁呀？”

　　门外传来方道的声音:“是我。”

　　柳肆整理好情绪，打开房门，奇怪地看着他：

　　“方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方道走进他的房间，说道：

　　“掌门他们正在查归鹿台里的内鬼。”

　　柳肆一惊：“方师兄是怀疑我？”

　　方道笑了笑：“怎么会，我只是很惊讶，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你竟然会留下来。”

　　柳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毕竟是归鹿台的弟子，门派有难岂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方道看着他，眼神有些晦暗：“你这样很像一个人。”

　　柳肆疑惑：“谁？”

　　“天明。”

　　“天明师兄？”

　　“嗯，”方道点了点头，道：“只可惜他走得早，不然你们二人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柳肆对天明有些好奇：“那天明师兄是个怎么样的人？”

　　方道看着他，沉声道：“没心没肺，一腔热血，勇敢正直，单纯善良。”

　　柳肆有些羞涩：“你说我像他，原来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的吗？”

　　方道说：“就是他这样的性格，才害死了他。”

　　柳肆一愣，方道继续说道：“当年他第一次进入何须境，自信满满地以为会有好机缘在等着他，可谁知道一进去，他就和师兄他们走散了，偌大的何须境，只有我和他走在一起。”

　　方道低下头：“他特别乐观，以为很快就可以找到师兄他们，可谁知道，师兄还没找到，反而先遇险了。”

　　柳肆忐忑问道：“是什么样的危险？”

　　方道说道：“我们进入的地方，是一片沙漠，进去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沙漠肠虫。”

　　柳肆好奇问道：“沙漠肠虫？那是什么？”

　　方道说道：“一种沙漠里特有的生物，现实中的沙漠肠虫不过三尺有余，那里的沙漠肠虫却长达数十尺，而且，我们遇到的是成群的肠虫。”

　　被成群数十尺长的虫子围住，这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柳肆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天明师兄是被肠虫杀死的？”

　　方道沉默可片刻，自嘲一笑，道：“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我被攻击，命悬一线时站到了我的前面。”

　　柳肆颇有感慨：“天明师兄是个好人。”

　　方道猛地抬头，恨恨地看着他：“葬身虫腹，死无全尸，当个好人有什么用？你就跟他一样，愚善!”

　　柳肆突然被骂，一脸懵地看着他：“方道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道没有回答他，一把拉住他的手，靠近他，咬牙切齿道：

　　“你这般愚善，迟早会害了你自己，听我的，现在就下山去，不要管掌门和长老回魔界的事，你的命难道不是更重要吗？”

　　柳肆觉得有些不对劲，使劲挣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归鹿台了，师兄你别再劝我了。”

　　方道恨恨咬牙：“执迷不悟!”

　　他侧身，一个手刀狠狠地劈在了柳肆的脖子上，柳肆只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晕了多久，他渐渐有了知觉，只觉得手脚束得慌，他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手脚皆被缚住，绑在了床上，绑他的人绑得很紧，让他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柳肆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已经不在娄卯院了，方道将他绑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柳肆心里微凉，如今这般境地若他还不明白，他就是个傻子。

　　方道就是那个内鬼。

　　只是他不明白，归鹿台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要背叛归鹿台。

　　他又尝试着挣扎了一下，还是挣不开，正有些丧气，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假装还在昏迷，刚闭眼，又觉得不对：

　　是方道把他绑到这里来的，为什么反倒是他心虚？

　　门口传来响动，有人走了进来，再睁眼实在有些尴尬，他只好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

　　南越菏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你怎么把他给带出来了？”

　　方道站在南越菏身边，道：“他是楼渊的亲传弟子，对楼渊而言极为重要，把他劫出来，对我们有百利无一害。”

　　南越菏沉思片刻，道：“说得对，方道，你做得很好。”

　　方道恭敬道：“方道受师尊教诲多年，自然要做对金銮殿有利的事。”

　　南越菏有些可惜：“只是从此以后，你再也回不去归鹿台了。”

　　方道无所谓：“他们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就算不走他们也留不得我，还不如趁早离开。”

　　南越菏笑了，笑得十分开怀：“难为你在归鹿台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还好有你，我才能发现归鹿台的秘密，如今也该昭告天下，你就是金銮殿的下一任掌门!”

　　方道恭敬道：“这都是弟子应该的，多谢师尊提拔。”

　　南越菏的声音消失，有脚步声响起，他走了出去。

　　柳肆睁开眼，看向还没有离开的方道，十分震惊：

　　“你是金銮殿的人？”

　　方道刚要离开，听到他的声音，脚步一顿，声音没什么波澜：

　　“你醒了。”

　　柳肆道：“你从一开始就是金銮殿的耳目是吗？”

　　方道回道：“你不是都已经听到了吗？”

　　柳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归鹿台待你不薄，你不觉得羞愧？”

　　“羞愧？有什么好羞愧的？”方道说道：“当年我快死的时候给我一碗饭吃的是金銮殿又不是归鹿台，金銮殿救了我的命，我效忠于他，羞愧什么？”

　　方道看着他，嗤笑一声：“你真的是像极了天明，一样的天真，一样的愚蠢，他明明知道我要害他，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了我，若当初他活着出了何须境，或许我就不能在归鹿台立足了，可惜啊，他死在了肠虫的肚子里。”

　　柳肆咬牙：“天明师兄是你害死的!”

　　方道瞪了他一眼：“我没有害他，是他的愚善害死了他自己!”

　　柳肆冷哼一声，道：“你最好放了我，要是楼渊知道你把我劫走，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方道轻哼了一声，道：“他自身都难保了，还怎么救你？”

　　柳肆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方道笑了：“你还不知道，师尊已经从上古残卷里找到的对付楼渊的办法，等到密阵一成，归鹿台的那些长老掌门一个都跑不掉。”

　　柳肆看着他，越看越气，挣扎地想去揍他，一直挣扎到手被绳索磨破了皮，一点一点地渗着血，都没能挣开。

　　方道说道：“没用的，这绳索是用天蚕丝做的，刀砍都不会断，你就乖乖地待在这里，等到那些魔族死了，我就放了你。”

　　柳肆停止了挣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帐顶，突然他问道：

　　“为了对付楼渊把我劫出来，这句话不是真的吧？”

　　方道一愣：“你说什么？”

　　柳肆看向他，说道：“自从知道我是魔界的钥匙之后，你一直想方设法地要我离开归鹿台，如今明目张胆地把我劫走，却不告诉南越菏我是魔界的钥匙，真的是因为要对付楼渊才把我劫走的吗？”

　　方道轻哼一声，问道：“不然呢？”

　　“是因为愧疚吧？”

　　方道一怔，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冷着眼看他：

　　“你说什么？”

　　柳肆道：“是因为对天明师兄的愧疚所以才会这样关心我的，对吧？”

　　他道：“你说过，天明师兄是因为你而死的，所以你心里一直对他过意不去，你一直都有愧于他，所以在见到和他性格相似的我时才会不由自主地对我好，因为你心里很痛苦，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天明师兄，你......”

　　“你闭嘴!”

　　方道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胡说!”

　　他红着眼，咬牙切齿道：“是他自己的愚蠢害死了他自己，不是我!”

　　“是吗？”

　　柳肆笑了：“在天明师兄奋不顾身地救你之前，你是很看不起他，觉得他愚蠢，甚至觉得他死也无所谓，可当他挡在你面前时你真的还这么想吗？”

　　他的话说完，方道却说不出话来，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柳肆看着一言不发，死死地咬着下唇，身体不住颤抖的方道，心里明白，自己猜对了。

　　因为愧疚，才会在何须境，看到他被巨蛇吞了带走时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甚至不顾危险去找他，在找到他之后，那样愤怒地指着他，在那一瞬间，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天明的影子。

　　方道有愧于天明，并将这种愧疚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可以毁了归鹿台，置归鹿台所有人于死地，却独独不能对他下手。

　　他把他当成了天明，那个葬身虫腹，素未谋面，却和他性格相似的师兄。

　　柳肆道：“若是天明师兄在此，一定会跟我一样，和归鹿台共存亡。”

　　方道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扶住了后面的椅子，才堪堪站稳了身形，他瞪着柳肆，骂道：

　　“你和他都一样，蠢出生天!”

　　柳肆道：“我蠢，你难道就不蠢吗？将对天明师兄的愧疚强加在我身上，在我看来，你比谁都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