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媚》九天J

11、白琰

　　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中，叶曲只觉身子忽冷忽热，时而如同被架在火堆中烤，滚烫燥热，身体汗流不止，嗓子却干得都快冒烟了。
　　时而又沉没在那漆黑的海底，寒冰刺骨，海水再次将他淹没，强烈的窒息感几乎令他以为自己快要溺毙。挣扎中，反而让鼻腔内呛了水。
　　时而迷迷糊糊半醒，朦胧中，忽明忽暗的火光跳动不止，而石壁之上倒映着一个影子。来不及看清是谁，又昏昏沉沉睡去。
　　真正清醒过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唯有叮咛的水滴声，和哗哗的水流声。
　　叶曲直起身来，却还是感觉脑袋闷疼，如同撕裂开来般。不止如此，全身上下都疼，都快散架了。
　　腰伤未愈，此刻又添新伤，还真是，出门没算良辰吉时，踩着点儿的走背（运）。
　　口中不知为何有一股子血腥味儿，几分粘稠，根本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昏迷时候吃过什么东西？
　　他甩了甩头，摸摸索索想站起身来，怎知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醒了。”
　　叶曲神经一紧，跌坐回去的同时立刻戒备起来，谨慎道：“什么人？”
　　对方不语，只发出一声轻笑，尔后不知施了什么法术，一团赤光火焰凭空点燃，亮光顿时充斥着大半个空间。
　　借着光，叶曲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乃是一个岩洞，阴暗潮湿，许是天然形成的，并且地段应该位于深层。只因空气中令他胆寒的海水味儿，海藻的腐烂味儿。
　　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将目光移向那人。
　　是一名男子，他的坐姿如标如尺，端正得如同礼仪先师。
　　是了，他想起来了，自己是从谨越仙门逃出来的，后来随着豚鱼一道下了深海，之后上来便遇到了这人。
　　严格来说不是遇到的，而是自己将他撞倒，且一并带到这儿来的。
　　如此说来，倒还是自己害了人家，连累了无辜的路人。
　　叶曲挠了挠头，轻咳了声以示尴尬，看着火焰对面的男子，抱歉道：“咳，那个……朋友，抱歉了，我不是有意的，连累你也摔到这种地方来。你……没伤着吧？”
　　说完，他认真打量了男子，怎知这一看才发现……
　　呃，好吧，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对方的情况完全不需要自己担心。
　　他那一身整洁干净的衣袍，眼睛都快亮瞎了，连一粒灰尘都没能沾染上。这哪儿是从上面一路滚落下来的人？一点儿不像！
　　反倒是自己，破破烂烂蓬头垢面，身上又是血腥又是汗味儿，混合在一起竟熏得连自己都受不了，更像个不折不扣的要饭的。
　　看来这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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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倒也不在意他的目光，而是温和一笑，道：“无妨。这地方本……我也没来过，只当是探险了。”
　　探险？
　　我不想啊，我在逃命啊。叶曲心道。
　　想了想，他道：“呃，朋友，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那儿’？”男子想了想，笑道：“刚好路过。”
　　路过？
　　叶曲认真端详着这人，脑子开始隐隐想到了些什么。
　　白衣，仙姿佚貌，超尘脱俗，这不正是修仙之人的风貌吗？只是说可能这人的修为更高些，已经超出了笼统的道骨仙风。
　　跌下谨越仙门的大殿屋顶前，他隐隐约约听闻那几个老家伙提过，说近来有名上仙会下凡过来，接管他们的掌门之位。
　　再结合着这一路的飞行和豚鱼的帮助，叶曲确实也没在这片海域见到第二个门派。
　　如此说来，这人会不会就是去谨越仙门的那位上仙？这么快就来了？
　　“咳。”想到这儿，叶曲清了清嗓，故意发言试探道：“掌门的事儿，我十分遗憾。”
　　男子听闻，不假思索的点点头，道：“是的，很突然，也很蹊跷。”
　　“你也觉得有隐情是吗？”叶曲心中一亮，暗自笑起。
　　看来，没跑了。
　　男子呵呵一笑，道：“谨越仙门的掌门与我过有一面之缘，确实不像寿元将尽之人。此刻突然陨落，想必背后的原因不会简单。”
　　是不简单。
　　丽莺族在妖界之中可是出了名的阴险歹毒，个个都是放冷箭的小能手。遂他们的族人即便是在妖界中，也鲜少有外族朋友，几乎都是近亲，要么便在孤独中生存死亡。
　　此次他们杀完人，还留下标记，严格来说并不像他们的作风。
　　做着反常的事儿，必定会有反常的谋划，谨越仙门也许只是个开始。
　　可丽莺族在谋划着什么呢？
　　叶曲也很好奇，但并不想参与其中或者调查。狐族的所有人，无论性别年纪，都不是那种热衷于挑事儿的人，只要丽莺族不对狐族怎样，狐族便不会主动去招惹。
　　他是狐族，不想过问丽莺族的事儿，但曾与蛇族三子孤洛云立下的赌局，还是存在的。
　　错过了个正牌掌门，巧遇了个接替掌门，左右都是个掌门，看来这场赌局，他有法子赢，且赢定了。
　　孤洛云，等输吧你。
　　想到这儿，叶曲脸上露出的怪异笑容，吸引了男子的目光，他道：“怎么了？”
　　叶曲连忙轻咳一声，收起笑容道：“那个，朋友，我就是从谨越仙门出来的人。实不相瞒，我也是去调查掌门死因的。”
　　“哦？”男子认真看着他，道：“难怪，你身上有小不的法印。”
　　小……小不？
　　叶曲眉头抽了抽，忍俊不禁的心道：“那个被修仙界奉为‘师太〔祖〕’的不凡尊祖，想不到在他口中竟是如此称呼的。可真是，人上人比人圣尊，天外天比天高贵。”
　　“可是，你既受人之托，他们为何追杀于你？”男子道。
　　叶曲眉头又是一抽，尴尬道：“嗨，那不是追杀，你看错了。”
　　男子笑道：“是吗。”
　　那笑容，虽是真诚无比，可为何在叶曲看来，只感觉背后冷汗阵阵，怪阴森的，就跟不凡师太〔祖〕看他时一样。
　　主要是心中虚了。
　　他欲扯开话题之际，男子又道：“那么你的调查结果，可有什么收获？”
　　叶曲想了想，点头道：“有。”
　　有。完了？
　　完了，男子原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说点什么有关案情的话语，怎知等了许久，他什么也不说。
　　“你……”男子刚准备开口寻问，被叶曲抢过了话语。
　　他道：“跟我走吧。”男子微微一愣，叶曲又道：“我现在不便说得过多，一切需得考证查实，免得引起过多误会。”
　　听闻，男子思考了数秒，尔后点头道：“有理。”
　　嗯？有理？他这算是……答应自己了吗？
　　为明心意，叶曲忍不住确认道：“你同意了？”看着对方又一次点头，他语塞了。
　　上仙，都是这么好骗的吗？还是认为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无所畏惧的阶场？别人都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我去！被看扁了。
　　清了清嗓子，叶曲道：“那个，朋友，我姓叶，你可以叫我九天。不知你，怎么称呼？”
　　男子笑道：“白琰。”
　　“白琰？‘炎威振皇服，歊景暴神州’，好名字，一听便是有着帝王之像的人。”叶曲说完，男子只浅浅一笑，似乎对他这句恭维的话语毫不在意，不赞成也不反驳。他摸了摸脸上伤痕以示尴尬，道：“那个，白琰，既然你要与我同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你得答应我。”
　　叫白琰的男子微微点头，“九天兄弟请讲。”
　　呃……与仙族人称兄道弟，是怎么发展上的？怎的心中怪怪的。
　　叶曲道：“叫我九天吧。我要说的是，咱俩都知道仙妖有别，有着数百万年的战役历史了。不过既然我们都为一件事儿不得不同行，我先声明，我是妖，你是仙，可不能半路对我下黑手。你需得知，半路诛杀队友是极不道德的，会遭万人唾骂的。还有，我的法力不如你，必要时你得帮我。”
　　闻声，白琰微微一愣，尔后轻声笑了出来。
　　“嗯。”
　　叶曲看他的笑那么多次，总算是有一次发自内心了，不渗人，也不怪异。反而……有着赏心悦目的淡雅，又有着不可抗拒的传染力。
　　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可看他笑了，自己也情不自禁的上扬嘴角。
　　直到目光扫过白琰的手腕上，他袖口处露出来的那一排鲜红的牙印，犹如雪地上折落的一株红梅，深刻，而醒目。
　　叶曲打了个冷颤，不由的抿了抿嘴，口中血腥味儿不仅没散，似乎更加浓烈了。
　　“咳……”他站起身来往河边走去，道：“我洗一洗去。”
　　边走着，边将身上的衣服褪去，即便是露出满满一身划痕，深深浅浅，长长短短，也不怎么注意。
　　他心中想的是，怎的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自己生病了还有咬人的习惯？
　　这是第一次还是第几次？怎么咬的还是个上仙？我去，他怎么没一掌拍死我？
　　这玩的，到底在干什么？
　　话说仙族人的血，会不会对妖族造成什么影响？比如法术克制，血统变异什么的。
　　或者会不会对人家造成什么影响？比如说，疯狐病……
　　啊去去去，我叶九天没有疯狐病，我叶九天健康着呢，是个典型的精良壮士，以一敌百的那种。
　　要有病也是他自己有病，与我无关。
　　这么想着，叶曲才进入暗河中，沾上水的那一刻，脑中不禁又想起梦中溺水的惊恐和绝望，蚀骨剜心，又连忙退了回岸，伸着手臂小心翼翼的捧水来洗。
　　“你大病未愈，就不怕病情加重吗？”白琰的声音。
　　“嗨，不怕不怕，我们异兽一类皮糙肉厚，哪儿那么精贵。”叶曲说完，将口中的妖丹吐了出来，举着在头顶处晃了晃，道：“喏，你看，只要取出妖丹我便百病不侵了。”
　　是啊，只有凡人才会经历生老病死之苦，妖族有妖气护体，不止冷热不侵，百病不缠，复愈能力强着好几倍呢，哪儿那么容易生病。除非是心神不稳，妖气溃散。
　　说到妖丹，等等，他依稀记得下海之时，自己不是已将妖丹取出了吗？怎的又回到自己口中来了？
　　唔……
　　叶曲默默回头看向白琰，越来越多的困惑在心中生长，恨不能张口便问出来。
　　比如说，自己这场莫名其妙的病，与他可有干系？
　　比如说，自己生病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哪些事？为何咬了他？
　　再比如说，自己朦朦胧胧半醒的时候，看到墙上那个身影，在将什么东西送了出去。而他送的是什么？既然能出去，为何还与自己一道窝在这深层岩洞中。
　　为的，又是什么？
　　“白琰……”
　　“有东西过来了。”叶曲才开了口，却不想白琰的声音也正值此刻发出，且还站起身来。他似乎也没想到叶曲会突然开口，愣了愣，道：“怎么了？”
　　叶曲被那先前那句话噎了一下，当即轻摇着头道：“没事。”说完，也回了头，往白琰之前的目光方向看去。
　　赤光火焰飘到河流中央，照亮了整条河面，而它的源头之处，一团乳白色的物体浮浮沉沉，随着河水慢慢悠悠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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