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媚》九天J

7、月下舞剑

　　叶曲愣住了。
　　这鸡不是一般的疯病啊，撞棺材自尽？简直是天下奇闻。
　　自混沌初开至今以来，整个八荒九洲都不曾听闻过的事件。
　　想了想，他还是挪动着身子避开花圈走过去，捡起鲜血淋淋的公鸡，顺手擦去棺椁上的血迹。
　　谨越仙门是修仙界中的领头门派，掌门死因不明，并且死后无人看守便也罢了，若是还被一只家禽的血污染了最后一片净地，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擦完血迹，叶曲又挪动着身子正欲离去，可出于好奇之心还是看了眼棺椁。
　　棺内的人似乎是睡着了般，五官大气非常，神态静怡。而下颚的络腮胡，即便是闭着眼目也给人一种粗犷豪放的感觉。
　　他的周身笼罩着层似有似无的仙灵，不知是谁布下的，应是用来护住他的身体不坏。
　　然而，除了这口灵气，似乎还有一丝……不属于仙灵的气息。
　　叶曲忍不住抬起手去拨开掌门的口，全然没注意到他的手中，沾满了嫣红的鸡血。
　　然而也是那一瞬的时间，一道浓浓的黑烟夺口而出，飘到半空后并未急于散去，而是缓缓凝聚成了一个动物身形。
　　像蛇，不，不对，它在变化。
　　像狐？也不对，仍在变化。
　　最后，鸡。
　　也不是，它只是……体积大了些，如同只展翅高飞雄鹰，正在居高临下的端倪着眼前猎物。
　　随着“啸……”的一声长鸣，竟煽动翅膀突然向叶曲俯冲去。
　　叶曲神经一紧，连忙往后倾仰着身子避让，却忘了自己此刻正处于花圈的包围之中。他这一倾，压得花圈纷纷倒下，接二连三。
　　好在那黑鸟临近他额前，又突然消散不见了。
　　丽莺。
　　这是妖族丽莺族的标记。
　　原来，并不是谨越仙门的家禽发疯，相反的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死亡异常，在吸引别人注意。
　　可为什么是自己呢？叶曲摸着下颚百思不得其解，这鸡需得深知他也是妖啊，并且与丽莺族关系还行，不咸不淡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即便是告诉他了又能怎样？要他出卖种族吗？呵，怎么可能。
　　“哎，鸡呀鸡，要我怎么说你呢？家禽终归是家禽，你用生命换来的真相，怕是要断在我叶九天这里了。”叶曲对着鸡说完，自嘲一笑。
　　爬起身后，又看了看手中的鸡，心想着既然不是发病，那是不是可以吃了？吃还是不吃？
　　当然是吃了，送上来的美味，不吃岂不辜负？只是可惜了只有肥鸡，没有美酒。
　　叶曲失望的摇了摇头便往外走去，心中也在盘算着该去哪儿烤了这鸡？
　　还是走远些吧？不然一会儿被那些巡逻的弟子看到，免不了一通呵责，说不定还要问他罪呢，想想都麻烦死了。
　　叶曲的脚步渐渐远去，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选择了往最为挺拔高深的后山走去。
　　这一路他走得极为艰难，都是上山的路。不知走了多久，身为凡人之躯的他是精疲力尽，半步也走不动了。
　　只道是凡人之躯，娇弱非常，不是一般的软啊，动不动就易疲劳。
　　回过身后，整个谨越仙门的格局尽收叶曲眼底，他不由感叹道：果然繁荣昌盛，生机盎然。好一派人间仙境的模样。
　　休息了会儿，他也学着凡人就地取来干草枯枝，这才发现没有火源。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抱着“只取出一小会儿妖丹，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取出妖丹，眼看着久违了的妖气回体，他干净利落的生了火，还腾云驾雾去了瀑布半腰，将鸡清洗干净又回来，就这么烤起来了。
　　吞入妖丹，叶曲看着那肥美的鸡被烤得慢慢变色，汁液与油脂混在一起，香气四溢，滋滋诱人。他口中早已垂涎三尺，不住咽着口水。
　　迫不及待的想扯下一块肉来尝尝看，到底熟没熟？然而指尖才碰到鸡皮，便被里边儿冒出的油脂烫得连忙缩了回去。
　　他吃痛一哼，连连吹着被烫得发红的伤处。然而，只一抬眼皮的功夫，山崖之巅，巨大而平滑的石头之上，一个月下舞剑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月色朦胧，雾气弥漫，根本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不知他为何人。只那身影修长灵活，招招式式舞得犀利传神，出神入化。
　　“好剑法！”叶曲忍不住感叹道，人也看得越发入迷了。
　　这谨越仙门还真是，处处有惊喜，连上个后山烤个鸡，也能见识到这般飘逸洒脱的剑法。
　　看这纯熟度，发力点，转换得如此行云流水，不止是人剑合一的境地了，仿佛那剑法便是他自创般。
　　为何说“仿佛”？只因在这儿之前，叶曲早已见过这套剑法了。只是何时见过，在哪儿见过，他一时想不起来。
　　剑法是天下无双了，可这人会是谁呢？
　　谨越仙门的弟子？不是掌门发丧期间，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都焦头烂额了吗？就连那三个叫什么什么长老的老家伙也躲不了清闲。这人不下去帮忙也行吗？
　　还有他的衣服……红色？
　　掌门发丧期间还穿得这么喜庆，得是与那络腮胡男有什么深仇大恨啊，竟也毫不避讳，无所畏惧。
　　不过也侧方面说明了谨越仙门这潭水，略深。
　　叶曲边品尝着鸡肉的鲜美多汁，边目不转睛的欣赏着那高高跃起又飘渺落下的身影。
　　那剑法可谓是场视觉盛宴，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欲飘欲仙，让人忍不住从心底觉得：“对，剑法就得这么练，这才是真正剑法的美妙之处，其他人舞的都是粪叉子。”
　　他看得越发入神，心中亦是叹不绝口，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到一个惊呼的声音响起来。
　　“公子你为何在这儿？可教我好找啊！”
　　叶曲一愣，随着声源看去，这才发现那个从灌木丛中钻出身来的小弟子。
　　只见他一手拨开半人杂草，一手托着木盘，盘中放有两个碟子一壶茶水。
　　叶曲挑了挑眉，冷嘲热讽道：“哟，小师弟来了，想起我来了？”
　　小弟子脸色一红，弱弱道：“抱歉公子，我们门派有条规矩，过酉时而不食。我好不容易把师兄们支开，这才趁机做了几道菜食送来给公子。却不想你不在房中。”
　　闻声，叶曲愣住了，脸上不友好的神色也随即褪去。
　　想不到这小弟子当真如此单纯，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竟能做到此番地步。
　　看来是自己误会他了。
　　“咳。”叶曲清了清嗓，打破了这沉默，向他招手道：“抱歉抱歉，我还以为你半路跑了，不管我了，这才自己动手呢。来来来，我请你吃鸡。”
　　说完掰了只鸡腿递过去。
　　那小弟子自见到鸡腿那一刻，整个眼睛都瞪圆了，那馋嘴的模样竟与方才的叶曲如出一撤。
　　果然是个刚入门的小弟子，嘴上吃着粗茶淡饭，心中仍记挂着肉食的滋味儿。
　　然而，那手在接过鸡腿之前却停住了，他想了想又急急缩回了去，单手结着手印道：“无上天尊，无上天尊。修道之人当以清心寡欲，不入红尘，不沾俗事。当怀以仁义之心，拯救苍生济世救人……”
　　叶曲嘴角一阵抽动，无语了，道：“喂，我说小师弟，不就吃个鸡吗怎么还扯上拯救苍生济世救人了？”
　　“公子你不懂，所谓‘凡天下均同是性，天性既善，悉生万物，无不置也。地性既善，养生万物，无不置也。圣人悉乐理天下而实法天地，故万物皆受其功大善。神仙真人助天地而不敢轻，尊之，重之，受之，佑之。’这鸡也是自然万物中的生灵之一，当一视同仁，相互敬之。”
　　“噗……”叶曲忍不住喷了口鸡肉，道：“还相互敬之呢？你尊敬它它能给你回个礼不成？”
　　小弟子抿了抿薄唇，刚想反驳几句，可顿了顿，转而道：“公子，你哪儿来的鸡？”
　　叶曲哈哈一笑，道：“啊，我见你半日不来，实在饿得慌，便在你家园中抓了只，莫怪莫怪。”
　　“没听说我们谨越仙门饲养过鸡呀。”小弟子挠了挠头，一脸迷惑。直到看见叶曲身旁那一地鸡毛，他惊呆了，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叶曲手中那所剩无几的鸡道：“压……压……压棺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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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压棺鸡？什么东西？
　　叶曲咬了口鸡腿，道：“压棺鸡？是什么？”
　　小弟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液，不过这次不是馋的，而是定心凝气用的，道：“压棺鸡又称为‘引魂鸡’，乃是在棺椁下葬时用来压棺引魂的。
　　据说可以驱邪避煞，在民间信仰中，雄鸡能牵引太阳，有驱邪通天的神性，在最后抬馆的时候，雄鸡有引领死者往生的作用。
　　运棺过水及引魂上路都需得用活鸡。所谓引魂上路，是指生公鸡在进行招魂仪式后，死者的灵魂便能附上，引领亡者通往转生台轮回转世，不会沦为孤魂野鬼，而附有亡灵的招魂鸡会被放生，不会被宰杀。
　　公子，石棺未出殡，你把掌门的魂魄给……吃了！”
　　“噗！”叶曲一口已经咽到喉咙眼儿的鸡肉，顿时喷出了大半，还有一小半仍卡在原位，抢得他咳嗽不止，脸色通红。
　　见状，小弟子连忙把茶递了过来，给他一口气饮下大半，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叶曲道：“你们可都是修仙之人啊，一只脚已经属于仙族的人了，怎的还如此迷信？再说了这些不都是民间传闻吗？你们也信？”
　　小弟子又低下了头，挠了挠道：“祭奠掌门的仪式总不能乱吧？无论真假只要心安理得便行了。再说这鸡也不是凡鸡，是闻鹤仙门专程送来的仙品鸡，作用大着呢……”
　　闻声，叶曲一时哑口了。
　　的确，这鸡的神力他早就见识过了。
　　被它叨叨过的伤口到现在都还疼呢。感应到掌门之死不是偶然，主动现身把他引了去。自己撞棺材自尽，这是寻常鸡会做出的事儿吗？
　　这鸡都成精了好吧？鸡精！
　　不过说真的，死地也确实可惜，如若它不寻死，或许能寻个机会悄悄摸摸抱走，养在狐狸洞中当个宠物也是好的，给侄儿侄女们做个玩伴，他们铁定欢喜。
　　唉，可惜，真可惜。
　　“可我烤都烤了吃也吃了，就算吐出来你们也不能要回去不是？”叶曲又咬了口鸡翅，搂过小弟子，道：“不说鸡了。你来看看，那人是谁？你可认识？”
　　听闻，小弟子也随着叶曲下颚所指的方向看去，怎知这一看，令他双膝突然一软，差点儿跪了下去，结结巴巴道：“师……师……师上〔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