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夫君》夏时舟

3、第三章【修】

　　客栈厨房内，打量着桌案上洗净切好的食材，沈昭雪满意地点了点头。

　　“准备得不错，你先出去吧，好了喊你。”

　　知道自己赏钱在望，小二乐呵呵地往外走，走到门口，还贴心地关上了厨房的门。

　　“姑娘放心，小的给您守着门，保管不让别人进来打扰您。”

　　夕阳余晖斜斜地照进厨房，大家赶路都该肚子饿了，沈昭雪干脆做了几道上桌快的菜。

　　拔了毛、去了血水的鸡下锅翻炒，加酱油料酒上色，再将切成块的土豆倒进去，加水闷煮，一道土豆烧鸡便成了；鸡蛋打散，锅中热油，蛋液倒入锅中，摊成一个个小圆饼，再包裹上下水烫熟的土豆丝、黄瓜丝和萝卜丝，以韭菜扎住口子，最后上锅蒸熟，一道什锦蛋包便有了；新鲜的河鱼直接上锅清蒸，剁好的猪肉混着木耳团城丸子煮汤，最后炒了个白菜，四菜一汤就齐全了。

　　“凤青，喊小二过来端菜。”

　　凤青走到门口，推门一看，小二还真没说谎，老老实实地蹲在门口候着。

　　“进来端菜吧。”

　　小二跟着凤青进了厨房，只是他垮着一张脸，一看就是有问题。

　　“怎么了？”沈昭雪想了想，又问道，“是顾公子那边嘱咐了你什么吗？”

　　能让小二哭丧着脸进来的，除了顾寒时那边有什么吩咐，她还真想不到别的。

　　“顾公子的随从刚才下来说了，公子想在房里用饭。”小二低声回道。

　　沈昭雪抿了抿唇，心里感慨，这才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她想做一桌菜感谢顾公子主仆，结果人家直接不下楼吃饭了。

　　“算了，你拿碗把这里的菜分一分，端上去给顾公子他们吧。”

　　小二一听，知道这位姑娘不会迁怒他，手脚麻利地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碗筷，三两下功夫就把三菜一汤都分好了，唯独那条鱼，他不知道该怎么分。

　　“姑娘，这鱼，怎么分？”

　　料想好的事情怎么都做不成，沈昭雪现在看着那盘清蒸鱼就觉得心累，摆了摆手，让小二直接端上去给他们。

　　“凤青，剩下的端到咱们房间去，咱们也回房吃饭。”

　　出了厨房，沈昭雪越想心里越憋的慌，上楼梯时，她扭头朝小二说道：“等会儿你送上去，就说是你们厨房师傅做的，不要提我，知道吗？”

　　小二想说何必呢，可一看沈姑娘漂亮的一张脸上柳眉都要竖起来了，他缩了缩脖子，嗫嚅着说了句知道了。

　　凤青端着菜跟在后边，以为小姐是生气自己白辛苦一场，在心里把顾寒时给骂了一道，看吧，有什么样的随从就有什么样的主子，顾墨不是个好东西，他的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了客房，沈昭雪没了好心情，凤青自然也乐不起来，更别提感受什么窗边花下用晚膳，用过晚饭，让凤青给她打水梳洗，客房中早早便熄了蜡烛，倒是顾寒时房里，因为小二说的那些话，烛光摇曳，直到深夜。

　　**
　　这一夜，沈昭雪睡得极不安稳。

　　时隔多年，她又梦到了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那天是她的生辰，娘带着她到城郊护国寺上香，礼佛结束后，刚出护国寺不远，马倒了，无奈只能派人走回家中禀明情况，她和娘则在寺庙里留宿一晚。

　　她清楚的记得，因为留宿寺庙，娘亲难得的把她抱在怀里睡觉，可一觉醒来，娘亲不见了，她则躺一间茅草屋的地上，手脚都被绳子捆着，身边还有好几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孩。

　　他们一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娘亲身边到了这么个地方，也跟着哭，哭得小脸通红，都喘不上气了，最后是一个小哥哥走了过来，他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糖，对她说：“我帮你解开绳子，你也哭了，这块糖就给你吃。”

　　……

　　“小哥哥……”

　　沈昭雪睁开眼时，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看清头顶是陌生的茅草屋顶后，瞬间就清醒了。

　　她动了动手脚，还好，没有被绑着，只是有点酸软，看来对方应该是用迷烟之类的东西把她迷倒了带过来。

　　确认自己身体无碍后，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应该是间专门用来关押人的房子，四面墙都砌得高高的，唯一的出口是一扇从外面锁上的木门，墙上倒是有一扇窗户，只是开得又高又窄，一般人根本没办法从那里逃走，地上随意的铺着一层茅草，墙角放了个破碗，碗里有点水，看着很清，但是她不敢喝。

　　摸索着墙壁走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摸了摸自己早就瘪下去的肚子，沈昭雪灰心丧气地坐在地上，这时，一道细微的呼吸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什么东西？”

　　她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摆出一副戒备的姿势。

　　那个发出呼吸的物体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缩成一团窝在墙脚，好像无知无觉一样。

　　想到自己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它都没有动静，沈昭雪壮着胆子，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它边上，凑近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瘦瘦小小的，大概是很多天没洗过澡，整个人黑乎乎的，又穿着件和穿得和墙壁几乎是一个颜色的衣服，难怪她刚才环视屋子都没有注意到她。

　　“你、你是谁啊？”

　　沈昭雪蹲下身来，露出温柔的笑，向她表示自己的善意。

　　那个姑娘好像也很怕沈昭雪，只见她飞快地抬起头看了沈昭雪一眼，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伴，沈昭雪自然不想放弃，她变着法子哄这个姑娘开口说话，没话可说了，把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遭遇都说给她听了，可是她就是不开口，要不是还能听到的她的呼吸声，沈昭雪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害怕的产生幻觉了，这屋子里其实只有她一个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窗户里透进来的那束光从暖暖的日光变成了清冷的月光，茅草屋的木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只听到“吱呀”的一声响，一个身形粗壮的婆子出现在屋子里。

　　“都在呢？”婆子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抱着个小陶罐，看她们俩都乖乖的呆在屋子里，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看起来更让人瘆得慌，“吃饭啦，今天寨主心情好，给你们加菜了！”

　　听到加菜，窝在角落里的那个姑娘终于有了动静。

　　她扭着身子从角落里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挪到婆子身边，低着脑袋，闷声道：“谢谢周婆婆。”

　　周婆子慈爱地看着她，指了指陶罐：“先把罐子里的水倒出来，再吃饭。”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弯腰拿起地上的陶罐，走到墙角，把陶罐里的水往那只破碗里倒。

　　沈昭雪看着，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这姑娘该是遭遇了什么，才能对这里的人这么逆来顺受。

　　看着看着，她又想到了凤青，刚才听周婆子说什么寨主，看来这是个土匪寨，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凤青也掳来。

　　想到这里，沈昭雪的心又沉了下去。

　　沈昭雪打量着周婆子时，周婆子也正打量着她。

　　今天她来送饭前，寨主特意喊人来交代她，说这个姑娘是什么贵人点名要的人，让她小心着些，不要把她当成那些要卖了换钱的小丫头，要是伤着了饿死了，贵人可是要对寨子不客气的。

　　进来时周婆子还琢磨着，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贵人找他们这个土匪寨连夜掳人，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果然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那张小脸可真叫一个细皮嫩肉，什么胭脂水粉都没往上抹，还是白白净净的，比寨子里涂脂抹粉的姑娘还要好看，还有那身段，盘顺条亮的，周婆子寻思着，她要是那个贵人，看着这么好看的姑娘也得动不了脚。

　　“姑娘，快吃饭吧，你是我们寨主请过来的客人，只要你安心在这里呆着，吃的喝的一准少不了你的。”

　　周婆子笑着，话里却带着威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趁周婆子低头把饭从食盒里拿出来的功夫，沈昭雪摘下耳朵上的两只玉坠子，双双塞进了她手里。

　　“周婆婆，我知道的是你们请我来，我会好好呆着，不让婆婆为难。就是我还有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丫鬟，不知道寨主有没有把她也带过来啊？”

　　沈昭雪说着，露出一脸天真的表情，好像真的只是好奇自己的丫鬟是不是也在这里。

　　周婆子捏着玉坠子，耷拉的眉眼都笑得翘了起来。

　　“姑娘，老婆子可不知道什么丫鬟不丫鬟的。姑娘你是客人，在我们这儿肯定好吃好喝的，丫鬟的事姑娘你就不要再惦记了，要是姑娘舍不得，喏，就把她当你的丫鬟好了，反正你们现在也呆着一块儿不是？”

　　沈昭雪还想追问下去，周婆子手一翻，把玉坠子收进袖子里，提出食盒，转身就往屋外走，再也没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看着重新被关上的木门，沈昭雪又一次感受到三岁那年被人从娘亲身边掳走的恐惧。

　　周婆子的话说的含糊，但她听明白了，是有人指使土匪寨的人把自己掳到这里，但是那人要对自己做什么，土匪寨的人也说不上话，所以她暂时是安全了。可是凤青，凤青怎么办？按周婆子的说话，凤青肯定也是被他们掳来了，但她在这间屋子里呆了大半天，外边一点人声都没听到，凤青会不会已经不好了？

　　一想到凤青可能被自己连累受苦，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了出来，接连不断的，落在地上，碎成泪花。

　　这时，一个瘦弱的人影出现在沈昭雪身后，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的丫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