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的我》王皮皮

9、番外

　　暗夜将明

　　今天是中秋。
　　圆月如盘，高高在上。
　　真是虚伪。
　　不在意世俗又何必洒下点清冷的光辉。
　　即使不开灯也能看清窗外。偶尔飘过云，在窗前落下影子。
　　小家伙在肚子里闹腾，我睡不着，无所事事地看着月亮。
　　万小佳就睡在旁边。他喝了很多酒，没有洗澡刷牙就直接躺下。随着他每一次呼吸，腐烂的臭鱼味一点点勒紧我。
　　我往外挪，离窗户更近一些。
　　艾草味也清楚一些。
　　那里挂着江澄澄送我的香囊。
　　粗粗糙糙，一点也不好看。
　　她送来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我都能猜到这肯定是她自己缝的。笨手笨脚地，说不定还会扎到自己。
　　这种东西网上现成多得是，廉价又无用，何况她做的真难看。
　　百无一用江澄澄嘛~
　　面上我挤出例行的微笑，感谢她特意在端午节送香囊给我。本来我想放在厕所，可是江澄澄快我一步，把它挂在了卧室的窗边。
　　离我这么近。
　　真是讨厌。
　　我又吸了一口气。
　　除了艾草，似乎还有一些淡淡的薰衣草味。
　　搞不懂她每天在那个5平米的房间里种了些什么奇葩的东西。这股味道和她身上的气味有点像。
　　她在我喝醉的时候，会抱着我，轻轻讲着奇怪的故事哄我入睡。
　　她身上的肉软绵绵的，靠上去很舒服。好像还未断奶的孩子。
　　方小越刚出生的时候也这样。
　　我妈让我抱，我一点也不情愿。因为他我再也做不成蒋明明了。
　　方明明，方明明。。。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这个名字。十岁前我都叫蒋明明。我爸长得又高又帅，成天在镇上飙摩托。
　　每次放学，他在桥头的小店里买好零食，我都不用说话，他总能知道我最近喜欢吃什么。然后他一把把我抱上摩托，他的皮衣上有股特别的味道，说不上来的感觉，夕阳晒的很，可是皮衣凉冰冰的，很舒服。
　　我妈最后还是离开了他。
　　真是搞不懂这个女人。
　　安全感有什么用？
　　万小佳父母都是银行高管，自己在投资公司，年入百万。
　　可我依然觉得他没用。真没用。
　　比江澄澄还没用。
　　江澄澄还能挡一下神经病，万小佳顶个屁！
　　说起这事也都怪江澄澄。那个男的自己心理有问题，到处说我是他女朋友，江澄澄竟然还当真了。这种智商怎么做我朋友呢？
　　要不是江澄澄自作多情，非得在那个男的演戏要跳楼的时候拉一把，大家会以为是我始乱终弃吗？
　　江澄澄真是我的劫难。我的原罪。我的道德枷锁。
　　遇见这种人，最好就是离得远些，不然雷劈下来都可能误伤自己。
　　幸好我不怕雷劈。

　　方小越出生的时候，我妈把我的姓改了，随继父姓方。
　　呵。
　　那是我妈最丑的时候。她怀里揣着方小越，头发好几天不洗结块了，身上一塌糊涂，都不像一个人。明明她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是那样明亮光鲜，风华绝代。
　　她就和大街小巷的那些中年妇女一样了。以后不会再在意指甲的颜色，扯着嗓子教育孩子。
　　我一辈子都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我也不想找一个二爸这样的男人，虽然他真的对我很好。可惜他又胖又丑。
　　万小佳是个意外。
　　都怪江澄澄，她说，万小佳人不错哦。
　　当时，万小佳作为班上唯一的男性班干部在野炊时负责生火。
　　烟熏火燎的，江澄澄想帮忙，被他拒绝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的。
　　活像是闻见肉味的狗。
　　可是那块肉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
　　我们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生火。
　　火苗窜起来了，万小佳对我笑了。
　　听说万小佳请江澄澄吃饭，让她帮忙追我。
　　江澄澄一点都靠不住呢。
　　大学开学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哪怕她提前一天到了学校，帮宿舍里的所有人打扫好床铺卫生，乖乖巧巧坐在那里等我们上门，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别人都以为她是个好人，生活上学习上离不开她的帮助。
　　不，只有我知道。是她离不开我们。她只能依附着别人的需要活着。
　　如果我是恒星，她就是行星，失去了恒星，她活不下去。
　　我给了她朋友，给她家庭的温暖，我当然是她的唯一。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在这张床上生下孩子，床单我会寄给江澄澄，让她体会一下在血汗中生命存在的快乐。
　　她所不能拥有的，就由我施舍给她。

　　我是不是讨厌江澄澄？
　　是。
　　我讨厌她。
　　我讨厌的她不识趣。讨厌她永远充满活力的样子。讨厌她像一条永远不会背叛的狗。
　　我想看到她对我的底线在哪里？
　　到底什么时候能撕下她虚伪的面具。
　　这个世上人人都说爱我，为我好。可是每个人都在伤害我。
　　江澄澄就是那个伤害我最多的人。
　　她说我有两个家庭如果大家一起出去玩应该很开心。
　　她是在暗示我的家庭关系吗？
　　她还说我爸请她去家里做客。
　　见鬼，真是不自量力的家伙。
　　我当然要打破她的幻想，这是为她好，在社会上她这种不经过脑子的想法是要被欺负的。
　　我讨厌她，但我会帮助她成长为更好的人。
　　我容忍她的贫穷、天真、善良，如果发现她没有全心全意地在意我，我一定会惩戒她。就像孩子，必须经历过父母的抛弃，才会紧紧抱住父母不再撒手。
　　所以当她只送了几盆盆栽作为我的新婚礼物时我非常不满意。前两天她兴冲冲地提过马上就要发奖金了，好歹买个像样点的东西啊！
　　婚礼上她还用那种要把我浸猪笼的眼神看着我和秦教授。她不会还以为我和秦教授是真的吧？
　　傻瓜，我骗她的。
　　我胡编了一段关系只是为了测试她是不是完全站在我这边。
　　她令我失望，我很生气。
　　如果我真的追寻内心的快感，她是不是要和那群三从四德的卫道者一起把我片片凌迟？
　　道德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让她这么难以自拔？
　　我必须出手了。
　　我要让她知道，离开我是无尽的炼狱，而只有我会在最后一刻不计前嫌伸手拉住她。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混蛋，我的计划应该非常顺利。
　　该死，都怪我大意出差前忘记吃避孕药，都怪万小佳！我怀孕了！突然的怀孕征兆打破了我所有的计划，万小佳他们全家搞得我鸡飞狗跳，天天盯着我，不让我碰手机不让我出门。
　　好不容易借着班长生日我能见到江澄澄一面，她竟然怼我！
　　不可能的。那个永远畏畏缩缩，害怕失去的江澄澄不会这么决然，不会想出那些话。
　　她应该哭着说自己错了，求我原谅她，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不该质疑我，讽刺我，仿佛决定决然离开。
　　这不会是她的心里话。
　　是谁在改变她？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其他朋友，也不和同事来往。班长？不，不是她。
　　男朋友，更不可能。
　　我告诉过她，不是我介绍的男人不能认识。这世间哪有男人配得上她呢？毕竟她如此奇葩。
　　没有我，她就会陷入一团糟糕。
　　她不能没有我。
　　理智告诉我应该追上去，可是该死的孕期激素不稳让我失陷于愤怒之中。万小佳拦着我，他凭什么用那种悲伤的表情拦着我？江澄澄要走了，该拦住的是她！
　　可恶。
　　我又一次错过了她。

　　月亮圆鼓鼓的，好像一只大饼。
　　我有点饿了。想吃上午炖的蹄髈汤。
　　上午我做完一锅，尝了口味道，还行，然后全部装进了食盒。
　　万小佳就在厨房门口看着我，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烦死了。越看越糟心。
　　今天路上还挺堵，我多花了20分钟。不过医院电梯没有平时那么挤。
　　到病房里的时候，江澄澄又在发呆。
　　她最近也不和我说发呆时在想些什么，变得更加无趣。
　　直到把饭菜全部打开，她才好似刚刚发现我一般，疑惑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哈。
　　我把调羹塞进她的手，没有回答。
　　等会那个该死的骗子就要过来了，他看见我先一步喂好了江澄澄，一定会很生气。
　　多么令人愉悦。
　　江澄澄憨憨地还在发呆。汤上结了薄薄的一层油花。
　　“你快把这个吃了。”
　　“谈小墨要我等他。”
　　哈。
　　我差点笑出眼泪。
　　果然，你是个没有良心的家伙。轻易就被见了几面的男人勾去了魂。我绝不会相信这样的男人会爱上你，他不过是拿你当做实验的免费小白鼠。
　　他知道你的过去吗？他能永远不计回报地照顾你吗？
　　他好像以为和你有了一点交集就可以指挥你的人生。
　　天真啊。
　　哪怕他再言之凿凿，也抵不住世间的真相。
　　爱从来都是虚伪。说爱的人最虚伪。
　　江澄澄，只有我，始终是在意你的。
　　可你总是傻得令我讨厌。
　　江澄澄就是不愿接受人间的本质，渴望虚伪的爱与希望，表面积极向上在心里却一直怨恨，憋着气，所以总是长这些坏东西。
　　我见过她一个人偷偷躲在阳台哭泣。
　　也是一个亮堂的月夜。
　　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晚上学校还发了月饼，大家欢欢喜喜吃完。
　　她哭得很伤心，轻轻地抽噎。
　　清辉遍地，无比圣洁。
　　透过半扇落地窗，漂浮在柜子与厕所之间窄窄的过道。
　　明亮，又安谧。
　　月亮就那么残忍地看着她一个人哭泣。
　　苦难啊，美好啊，其实根本没有差别。

　　我饿了。月亮实在太像大饼了。就饼的菜该配什么好呢？
　　那道笋干杏鲍菇她会不会做给我吃？
　　她说很好吃的，虽然她第一次做。从前她爸爸做过。
　　那张照片拍的很难看，黑乎乎的，撒了一点葱。
　　我回复了什么呢？
　　好像什么也没有。

　　江澄澄。
　　这世上还能找到像她一样的傻瓜吗？
　　赶快，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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