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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村里人会怎么想,刘长勇自然是知道的。有人说:“刘长勇是老得糊涂了,儿媳妇和工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乱搞都看不到。”也有人说:“刘长勇是得意忘形,不讲祖宗的老规矩。看徐徐闰年能干就想把他当成多尔衮,扶太子上位,管他有不有啥子私情。”不过大多人还是相信刘长勇是聪明的,要是真有这些事,不会笨到扶一个黄鼠狼上位。就连亲眼见到英子和闰年眉来眼去的杨姆姆也乱了心,害怕自己老母鸡花了眼,看错了意思传错了话头,要是被其他妇人笑话抓着半截就跑,不就扫了自己大半辈子累积起来的“金嘴巴”的名号么。最重要的是,杨姆姆知道李春花不是省油的灯,要是遭她逮到是自己传出的话头,被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挑些罪来受还算好的,若是失去了这份省心又赚钱的活路,自己女儿的嫁妆就要大打折扣了,难以想象要是嫁妆少了女儿莲花会在夫家受些什么磨人的委屈。一想到这些,杨姆姆就恨不得撕掉自己这张好事的嘴。不过幸好李春花却并未着力调查这件事情,但杨姆姆仍旧不敢大意,对李春花和英子是格外的殷勤,一日三餐也总是挑着两人爱吃的做,她想着多巴结一点总归不是坏事,就算日后查出是她传出的话,也好求到一个申辩的机会。
      不管刘长勇和李春花在外面唱了什么戏,英子都是不关心的,她知道不管刘长勇做出什么难以理解的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自从那日李春花到英子屋里大闹了一番后,英子就将窗户关闭得严严实实,凳子也移回了原位,她不怕刘长勇夫妻抓着她去谢罪,或者把她赶回娘家,这些都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唯一能把英子的天搞塌的,就是不能再与臭蛋一起生活。一想到这些,英子就会把臭蛋搂在怀里紧紧的,这个时候她才会后悔自己在槐树下面给闰年传了话,后悔自己给闰年缝了汗衫还闻到了桂花的味道,更加后悔自己在龙骨山上扭了脚。英子做好了打算,要是刘长勇真要治她的罪,自己就大大方方将收了闰年一束黄花郎的事情告诉他们罢了,挨上几大板子,再禁足一段时间,也是自己活该的,谁叫她看到闰年的时候就忘了臭蛋。若是刘长勇要给英子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使他们母子永远分离,到时候她也将什么都不管不顾,把李春花和刘长勇干的那些缺德事全都抖出来,让刘家的长辈们好好评评理,看是她宋英子对不住老刘家还是老刘家对不住她宋英子。为了臭蛋,就算让英子打破自己的葫芦也没什么不敢的。
      闰年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村里男人的羡慕对象。以前干活的时候都是各干各的,只有喝水的时候才摆几句闲话,在农事上偷懒的代价可是很大的,可是这些男人抱着做不完活路的代价也要待到闰年身边多说几句话。
      “哟哟,你娃儿,哪门以前没看出来在女人方面还有一手哦!好久教哈你老哥,也趁你老哥我还干得动的时候,也沾点啥子少奶奶的桃花运嘛。”
      村里女人也变了一副嘴脸,以前“闰年”“闰年”叫个不停,一会儿抓一把自己家里晒的南瓜子往他手里塞,一会儿又把自己缝的鞋垫放到他的背篼里。现在她们也是“闰年”“闰年”叫个不停,只是拉尖了嗓子,也不再往他怀里塞什么瓜子鞋垫了,更多关心起他得怪病的老母亲来。
      “闰年啊,你看你屋头老妈一天到黑躺起在床上,老汉身子骨也不得行了,你还是找个正经的女人成个家,生个娃娃让屋头老人开心下,说不定你老娘的病就好了。莫学刘瘸子遭狐狸精迷得败了家,到时候把你老娘气死了,你是哭都哭不回来的!”
      闰年平时为人和气,但是真遇到什么事,他也是个硬脾气,啥都不会害怕。别人笑话他没关系,但他早就把英子当作了自己的女人,除了爹娘最亲的人,谁要是说他女人的坏话,闰年宁可打到头破血流也是不肯当个软蛋去忍这口气的。
      “想沾桃花运去迎春楼,去红杏楼嘛,里面婊子多的很,婊子配软蛋,刚好一对!”
      “我老娘长命百岁,你求她死她都死不脱,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屋头的事,我上次去镇上办事还碰到你屋头刘云民从迎春楼出来叻!”
      大家见闰年不是一个好捏的柿子,也不敢再强捏,害怕脏了手,惹得一身不爽快。那些人吃了憋也只能悻悻离开,叽叽咕咕哼几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把不能反抗的空气当作了闰年的替代品,发泄刚才受的委屈。
      闰年自己受气不要紧,他就怕英子跟着他受了委屈。几次打水的时候,闰年见四周没人都想推开英子的窗户,跟她说上几句话,哪怕看不到她人,隔着窗户纸,只要知道她没受委屈,闰年就会重新快乐起来。可英子窗门始终紧闭,里面什么声响都没有,偶尔看到英子和臭蛋玩耍,英子也是偏着脑袋,不去看闰年,也不让闰年看到自己。不用印证,闰年断定他们俩之间的事情,肯定是被人知晓了,而且英子为此还受了罪。闰年心里害怕极了,要是英子以后怨恨自己,不再理会自己,那种感觉比割开自己的肉还痛,不,闰年小时候切红薯的时候曾把自己小拇指上的肉团切没了一大块,但那种疼痛根本就不及他现在的心痛。
      李春花没有想到,英子不仅是个闷葫芦还是头不懂服软的倔牛。都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但隔了十多个夜了,英子都还念着李春花甩她巴掌的仇。自从李春花去英子房间闹了那么一场后,英子白天就没再出过门,好的没学到,倒是学会了当年天全闭门造车的那一套,饭菜都要下人送到房间里面,晚上带着臭蛋到院坝里面歇凉也是不肯去堂屋露脸跟两个老的打招呼。英子沉得住气,李春花可沉不住,但这种时候李春花也不敢闹起来叫别人听到,只得日日在刘长勇面前念叨。刘长勇虽然也认为英子不懂礼数,心中颇有些不满,但妇人间的小事总归还是没有大局重要,刘长勇想了个法子,让李春花主动向英子示示好,就好把这段干干净净过去了。李春花本就觉得委屈,听了刘长勇建议就更气愤不过,世间哪有婆婆向媳妇低头认错的?不过李春花在老刘家活了大半辈子,即使有些小女人的脾气,但大体还是懂的。为了老刘家,为了臭蛋,她也只能吞下这口苦水。
      李春花估摸着英子脸上的巴掌印子消完了,便拿上一对银钏子笑呵呵地进了英子的屋。
      “我说英子啊,你这么久不出门,也不怕闷到自己呀!要是让我在屋头坐上个半天,都无聊得要死,也只有你才受得住哦。”
      英子下巴也不肯抬一下,闷头绣着臭蛋的汗衫,不吭一声。
      李春花继续陪笑说道:“诶,后天就是端阳节了都嘛,杨姆姆说镇上要举办啥子龙舟比赛哦,肯定热闹得很!刚好我喊杨姆姆那天去买点韵味居的粽子回来,你也莫闷到屋头了,年轻人多出去耍哈。啰,你看我这里有一对新买的银钏子,我都老太婆一个了,戴起也不好看,想到配你那身青色衣裳刚好合适,就拿过来给你戴了。”
      李春花将英子手中的汗衫取下,为她带上那一对银钏子。李春花故意将英子的手举得高高的,提高声音赞叹说道:“哎呀,刚好合适,就像是比到你的手打的一样,果然还是年轻人戴起好看,我一双老皮子手戴起金子都像铜的。”
      英子被银钏子上反射的光线晃得眼睛疼,这钏子没什么特别的样式,英子越看越觉得钏子不像女人家的首饰,反倒像是给犯人戴的手铐。英子一直闷在房间里,并不是为了给李春花添堵,而是在惩罚自己,现在李春花不仅不罚她,还送她礼物主动示好,英子不仅没感觉到轻松,反而胸口堵得更厉害了。英子不知道这是不是别人所说的,砍头之前都会给犯人吃一顿好饭菜,英子想着,犯人在吃这顿好饭的时候该多糟心啊,砍头的时候应该都没有吃这顿饭痛苦,砍头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痛也就那么一下子,可这顿饭再怎么也要吃上十多分钟,十多分钟得让人在这种痛上折腾好几十遍。英子不管是要被砍头还是被判秋后再审,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管情不情愿都得收下这一对镣铐。
      英子很少赶集,也不稀罕逢年过节去凑年轻人喜欢的热闹,这次端阳节跟着杨姆姆到镇上来,也是基于李春花的再三嘱咐。一到什么重大的节日,镇上就会张灯结彩,换上一副跟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这日镇西河上并排放置了三条龙舟。龙舟赛是镇上的大地主许德才举办的,据说赢得龙舟大赛的船手,每人可以得到三个银元和一串粽子,各村的年轻男子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纷纷拉上同村的兄弟参加这场盛会。不会划船的男人也不愿错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纷纷穿上补丁最少的衣裳,约上几个同伴乐呵呵地喝酒吃肉看女人。村里的女人们也拿出自己压在箱子底下的假玉簪子,镀银钏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约上自己的好姐妹,到镇上沾沾这喜庆之气,说不定还能碰上个如意郎君。反正不管什么节日什么地点,热闹的地方就是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
      英子紧紧跟在杨姆姆的身后,杨姆姆热心地给英子解说着街上的稀奇玩意儿,可英子一句也没听清楚。卖汤圆的小贩双手做成喇叭状,扯着嗓子喊叫:“卖汤圆啰!热乎乎的醪糟汤圆,芝麻心的香得很哟!”小贩的声音被压在嘈杂声中,只能看见他脸上滑稽的表情和摊车上一阵阵带着香气的浓烟。热闹的地方总能碰上几个相识的熟人,大家热情地揽住对方,喊叫着倾诉家中的喜事难事,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陌生人,堵住耳朵也能知道徐三姐家的闺女下月十五就要出嫁了,李二爷的媳妇又被赶回了娘家。做买卖的却不敢如此张扬,买主讨价还价,卖家便侧身勾住买主的手臂,比着手势表示成交或者让他再加上几钱。杨姆姆打算趁此机会给即将出嫁的女儿添置点行头,一看到哪家新进了些洋缎子,假玉镯子的便忘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英子,像一根胖蛇般弯弯扭扭钻进人群不见了。英子想着幸好臭蛋被李春花留在了屋里,街上的人多得跟茅房的蛆虫似的,必定藏了好些人贩子。英子看见一个摊子上摆放了好些孩子们的稀奇玩意,便想着给臭蛋也买几个回去玩耍,还没走到摊子前面,英子就被一只大手拉住了胳膊,扭头一看,竟是满头大汗的徐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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