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你要对我负责》苏弎

23、第二十三次门诊

　　川省地震是近些年来灾害最严重的一次，伤亡惨重，舒窈从新闻里面看到这一消息后，立刻找相关的机构捐款已尽绵薄之力。

　　在得知沈幼清去了灾区后，舒窈时刻关注着灾区的情况，余震、泥石流、山体滑坡，舒窈每每听到这些字眼，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她知道沈幼清很忙，也不敢打电话去问，每天提心吊胆，害怕沈幼清他出现什么意外。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人切肤之痛的话根本没办法感同身受。

　　舒窈觉得与其在家看着电视瞎担心，还不如直接去找他。她去灾区的事情除了尹琛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时候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沈幼清要隐瞒自己的原因。

　　地震之后伴随着余震，泥石流，甚至是疫病，这些随便碰上那一样都是九死一生，告诉亲人朋友也只会让他们更加担心罢了。

　　尹琛见舒窈向自己打听他们医院抗灾驻地的时候就猜到了她的意思，他说干了口舌也无法动摇舒窈要去找沈幼清的决心。

　　地震发生后，灾区的通信和交通都变得非常不便，舒窈一个女孩子要过去很艰难，正好灾区医疗人员非常紧缺，尹琛知道医院正在组织第二批人员进入灾区救援，想着便让舒窈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舒窈如愿以偿的跟着医院的人去了灾区，尹琛觉得自己回来肯定会被沈幼清整死。他让自己隐瞒舒窈就是怕她跟着去了，这下好了，自己不仅把他去灾区的事情交代了，还帮她去了灾区。

　　看着远去的大巴，尹琛想想就头疼，只希望一切都好。

　　舒窈随着队伍进入灾区，发现这里比电视里面看到的要可怕一百倍，天空是灰蒙蒙的铁锈色，空气中的味道令人反胃。

　　原本的高楼大厦变成废墟，人们虽然表情麻木，但是大家依旧相互帮助。

　　车子开到临时的医疗点，这是由帐篷简单搭建而成的，帐篷之间人来人往，耳边还能听到因为痛疼发出的□□喊叫声。

　　舒窈随着人流下了车，医院的人很快的汇入人流中，开始救援工作，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人群中有人喊着医生。

　　舒窈回头看去，只见武警战士和消防人员抬着一个担架疾步而至，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他的腿上已经血肉模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十分骇人。

　　医护人员从帐篷里面跑出来，医生将男孩子腿上已经破烂不堪的校裤扯开，检查一番立刻对身边的护士说，准备截肢手术。

　　舒窈一听，腿一软，要不是后面有人扶着她，人已经跌坐在地上，这么小的孩子，截肢的话，他一辈子就毁了。她第一次感觉到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是多么脆弱。

　　“很残忍，但是他能活下来。”略显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窈回首望去，一个大姐满脸沧桑，破败不堪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同学们还在教室……”微弱的声音传来。

　　躺在担架上的小男孩扯着一旁的武警战士的衣袖，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非常低轻，武警战士俯身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才隐隐约约听清他的话。

　　“我们会救出你的同学们，你也要加油……”后面活下来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家听到小男孩的话，纷纷侧脸默默的用手擦拭脸上的泪水。

　　小男孩进了简陋的手术室，武警战士和消防人员转身离开，舒窈本来是打算先找沈幼清的，可见到现在的情况，她本能的跟着消防员的脚步。

　　他们的步伐太快，舒窈用尽力气狂奔这才能更是他们的节奏。

　　舒窈随着他们赶到第一小学，原本应该是欢声笑语的校园此刻变成人间炼狱，一片片废墟，到处都是哭喊声，救援队发了疯似的，不停歇的挖掘着。

　　舒窈看着消防队员从废墟中抢出来的孩子，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一个个带着红领巾稚嫩的面孔，再也不会睁开眼了。

　　这一片其实已经用探测仪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生命迹象，那个武警战士把小男孩的话告诉了组织救援的领导，领导立刻重新召回探寻的队伍，将表面的废墟进去挖掘一定程度后，再进行一次检测。

　　这一检测果真发现废墟下面还有几个人活着，之前因为距离的问题，没有检测到。

　　救援队立刻进行挖掘，正在这抢救的关键时刻，废墟因为吊机发生移动，如果再挖的话必然会再次坍塌。

　　废墟里面的情况大家不熟悉，不敢轻举妄动。经过救援队的研究讨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人从废墟口钻进去，可是洞口太小了，他们这些人的体格根本不行。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舒窈站了出来，这个洞口她看了确实小，但是她从小练舞蹈，身子的柔软度不错，加上她的骨架小应该可以。

　　起初武警军官是不允许的，这太危险了随时都会第二次坍塌，舒窈一再坚持，他只好点头同意。

　　因为洞口太小，舒窈不能穿任何防护装备，她拿着一只小电筒艰难的在混凝土块中前行，口鼻中都是灰土，除了眼前这一小片的光明，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害怕吗？

　　害怕。

　　后悔吗？

　　不后悔。

　　这就是此刻舒窈心里的想法，她越钻越深，静谧的环境中隐约有小孩的□□声，她心一紧，循着声音的方向爬去，果然在一个角落中发现四个孩子，他们挤在两张桌子下面，几个孩子身上猩红一片。

　　血从上面滴下，舒窈将电筒往上照去，这一看，舒窈惊叫一声流了一身的冷汗。

　　对讲机沙沙作响里面穿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对方声音十分着急，“舒窈，舒窈，你还好吗？”

　　舒窈轻呼一口，心想自己一定不能乱，不然这些孩子只会更加害怕。

　　“没事。这里有四个孩子，孩子们都没有受伤。”

　　她深呼吸几口气，这才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周围，孩子们抱在一起躲在桌子下面，一个中年男人张着双臂抱紧两张桌子，巨大的混凝石块砸在他身上，一根钢筋从他身体上穿过，血从钢筋往外淌。

　　他脸上带着笑意，这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人面对死亡还能笑出来。

　　小孩子那经历过这些苦难，害怕到不行，抽泣不止，可能是哭的太久了，嗓子都哑了。

　　“小朋友，玩过老鹰捉小鸡吗？”

　　孩子们点点头。

　　“真棒，那等下姐姐就是那小鸡头，你们紧紧的跟着前面的小伙伴，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出去后你们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小孩子听到爸爸妈妈，眼睛一亮纷纷点头。

　　舒窈这样带着孩子顺着绳子艰难的爬行，时不时让小朋友们报数看看有你没有人掉队，里面黑乎乎的一片，舒窈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终于，有光亮从缝隙里洒进来，原来已经晚上了。

　　对讲机在废墟深处的时候信号一直断断续续，这会终于不再卡顿，舒窈告诉上面的人说他们已经到了废墟洞口，她会用绳子捆住孩子的腰上，然后他们在上面拉上去。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孩子们一个个顺利的被救了出去，当轮到舒窈的时候，余震的到来导致废墟再次坍塌，舒窈腰间的绳子断了，她跌落了下去。

　　昏迷的前一刻，舒窈苦笑一声，这次亏大了，自己还没见到沈幼清呢。

　　沈幼清他们接到学校还有幸存者的时候，马不停蹄的赶来过来，一到现场就听到指挥官对着对讲机歇斯底的喊着“舒窈、舒窈，听到请回话。”

　　他脚步一顿，面色凝重，过了良久才缓过来，安慰自己她远在京市，这个可能是同名同姓。

　　“有伤者吗？”沈幼清迈着步子走了过去，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嗓音如同生了锈的铁窗，粗嘎难听。

　　一个消防员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们都没事，就是……就是一个姑娘被困在废墟中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刚刚从废墟中救出的四个小孩子呜呜呜的哭着，嘴里喊着姐姐姐姐，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拦着，孩子们就冲向废墟了。

　　指挥官用力的锤了了桌子几下，心中十分懊悔，自己怎么可以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赴险，而他们这些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办法。

　　他将对讲机丢在桌子上，人冲向雨中朝着废墟走去，旁边的战士一看，死死的拖着指挥官。

　　“你冷静一点，人肯定要救，只是现在时间不对，要等坍塌稳定。”指挥官的搭档太了解自己的老伙计了，又说道：“她进去之前不是让你转交东西吗？你忘记了。”

　　指挥官一听，冷静了下来，看着赶来的医护人员问道：“你们有人认识沈幼清吗？京市来的医生。”

　　沈幼清一听，脑子的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他直接瘫坐在地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