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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杨家小儿子杨红伟推着自行车站在前院,正停车子,后边跟着挺着大肚子的媳妇张雪。杨爷爷已经从房间走出来,杨红伟就问喊了一声:“爸,我妈呢?”

      “在灶间蒸馍呢。”杨爷爷回答了,又问:“你们咋回来了?”

      杨家小儿子是家里目前比较出息的一个,中专毕业分配到省城的纺织厂工作,妻子张雪跟他是同学,两人工作后接触多了就谈起了恋爱,结婚两年才怀上,五月份就要生了。因为省城距离远,他们镇上又没有通车,骑自行车往来要三四个小时,杨红伟平时一个月能回来一次就算多的,大多时候是逢年节回来一趟。这时候传统节日的仪式感颇重,清明、端午、中秋、春节,再加上五一、十一、夏收、秋收的假期,一年回来的次数也是不少的。

      没几天就要清明节了,杨奶奶原本打算等清明节时小儿子回来,把之前她做的石子馍给捎回去,结果他们竟提前回来了。

      他们说话这空档,杨梅梅刚刚抛高的沙包落了下来,好巧不巧正落在杨红伟头顶。他为着方便留了小平头,沙包落下来稳稳落在他头顶上。那沙包还是杨奶奶特意给孙女选的碎花布,花花绿绿的,特别热闹。

      院子里突然安静,原本拉着脸不高兴的张雪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杨奶奶出来先打量了一圈,见小儿子都好好的,又见小儿媳也回来了,转头就骂小儿子:“小雪都快生了,你咋还把人驮回来,这自行车不颠啊?要是出个好歹,有你后悔的,咋这么不知轻重的!”

      杨红伟赶忙笑着求饶:“妈,我们坐火车到县城,在县城找我姨借了自行车回来的。你看,这不是我自行车。”

      杨奶奶看了眼,发现果然有点眼生,不过还是瞪他一眼,算是饶过他这一遭。转头就变脸,笑着去拉张雪的手,“小雪,你没有不舒服吧?咋这时候折腾回来?妈不是不让你回,就是怕出了意外。”

      杨红伟挤眼咧嘴做一副怪样子,追着把杨梅梅抱起来,举着沙包逗她:“梅梅还认识我不?叫对了沙包还给你,叫错了沙包我就带回家去了。”

      杨梅梅还记得这个每次回来都带好吃的给她的人,脸上带笑响亮地喊了一声:“三爸。”

      杨红伟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一哥一姐,杨梅梅的爸爸杨红岩是大哥,嫁在同村的杨腊月是大姐,杨梅梅喊大姑。按他们这里的习俗,爸爸的哥哥喊伯伯,比如,将来杨红伟的孩子出生喊杨梅梅的爸爸做大伯。爸爸的三弟原本该喊三叔,不过地方上也会喊三爸,这是算上了姐妹的排行。

      张雪跟婆婆说完了话,也转头都杨梅梅:“梅梅喊三娘,三娘有好吃的给你?”

      杨梅梅这个小吃货立刻笑脸相迎,扯着嗓子更响亮地喊了一声“三!娘!”生怕自己喊得不够响亮,好吃的就飞了。

      大人们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张雪从包里掏出一把糖果,有白色糖纸包的大白兔奶糖、黄色糖纸包装的龙须酥糖,还有透明糖纸里橘子瓣样子的水果硬糖。

      杨梅梅看得眉开眼笑,把三娘手里的糖果都抓起来,沙包都递给三爸保管了,两只手抓糖。

      大人们寒暄着就进了屋里,爷爷泡茶,奶奶说了一声赶紧去厨房翻饼,炉子上烙的饼再不翻面就要烤焦了。

      杨梅梅坐在三爸腿上,自己剥了一颗糖来吃。爷爷见了就问她:“梅梅,爷爷也想吃糖呢,怎么办呀?”

      杨梅梅虽然贪吃,但也不吃独食,闻言就把兜里的糖掏出来给爷爷看,“那你要吃哪一个?”

      爷爷拿了一个橘子味的水果硬糖,夸了她一句孝顺,杨梅梅转身举到三爸跟前,让他也选一个,三爸说不吃,她还不愿意,又劝又推的,三爸也拿了一颗,夸她“真懂事”。

      杨梅梅叹口气,给三爸分糖可太累了。然后举着糖给三娘,“三娘你要吃哪一个?”

      三娘拿了一个酥糖,这时候奶糖还比较贵,大人喜欢把好的留给孩子吃。

      杨梅梅最喜欢奶奶,这时候也不忘记,她也不让奶奶选,直接剥了一颗自己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举着就给奶奶塞嘴里了。

      奶奶做出夸张的陶醉表情,说道:“真好吃啊,这是我吃的最好吃的糖啦。”

      杨奶奶让杨梅梅离炉子远一点,并用恐吓的方法再一次加深孙女的印象,让她知道火是个可怕的东西。杨梅梅蹲在厨房看奶奶给饼翻面,饼已经翻了一次面,这会都能闻到葱花并油的香味。

      杨奶奶小声问杨梅梅:“梅梅,你三爸跟爷爷说啥呢?”

      “三娘说三爸要下海。”杨梅梅说话特利索。

      “下海?”杨奶奶皱眉思量着“下海”是个啥意思,想着也可能孙女说的不准,就自己猜测:“是不是上海?你三爸要出差了?”

      老头子当年有一块上海买的手表,刚买没多久就遇上她阑尾炎手术,结果回家一趟,手表换钱做了手术,后来孩子多了,哪还有闲钱再买手表。杨奶奶因此对上海印象深刻。

      “不是上海,是下海。”杨梅梅口里含着糖,照样口齿清晰。

      杨奶奶直觉有大事,心里放不下,手底下动作就快了几分,想着快点做完这些活去听听。洗干净案板,又擦了几遍,把早上用到的盆啊碗啊都洗干净收好,锅里的饼也好了,杨奶奶把平底锅端下来,把炖羊肉汤的锅再次放上去。

      等饼稍微晾凉几分,她就用刀切块,装在竹簸箩中,端着去房间招呼:“油馍好了,先尝尝。”等各人都拿了饼,她也取了一块,把竹簸箩放在茶几上,人就在炕沿坐下了。

      这一细听,杨奶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儿子竟然要辞了铁饭碗去做个体户。

      “妈,不是个体户,我跟几个同事要注册公司。”

      杨奶奶可不管啥个体户还是注册公司,总之不还是要砸了铁饭碗嘛?

      杨红伟转过几个部门,现在在销售科,经常出差,认识的人多,去的地方也多。杨奶奶虽然在村里也算有文化人,自己识字,也会写,以前集体上工时还当过记分员,不过更多的就不懂了。就听着儿子跟老头子说啥“南巡讲话”“改革开放”,这词她听不大懂,见老头子认真听着没发表意见,她也没贸然反对,反正老头子比她有见识,要是不好的话,老头子肯定要反对。

      虽然担忧着,杨奶奶还是选择安静听着,尽可能地去理解儿子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张雪自然是不同意杨红伟下海的,两人已经争论了一个月。因为僵持不下,两人这一起回家,她就指望公公能拦一拦丈夫。这会儿丈夫和公公说起来了,她就没插话,坐在那里,间或小声逗一逗杨梅梅。她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正是母爱爆棚的时候,加上杨梅梅长得可爱漂亮,小人儿又机灵,她很喜欢。

      杨梅梅很快就跟三娘又熟悉起来,怎么亲近也不够了。说了一会话,还给三娘肚子里的娃娃讲了一个故事,杨梅梅觉得嘴巴有点累了,就想喝点水。她爬下椅子,张雪伸手护了一下,杨梅梅眼尖,看到她手腕上带了一根皮筋,多看了几眼,抬头问:“三娘,这个皮筋能给我玩一下吗?就玩一下下。”

      皮筋是张雪扎头发的,她头发烫了卷,平时都散着,有时候嫌碍事,就扎一下子。这会儿皮筋没用,就戴在手腕上。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杨梅梅要,她就给了。

      杨梅梅得了宝藏一样,跑到院子里找小石子去了。她看邋遢大王的时候可眼馋他那个皮筋了,一直想要试一试。杨梅梅很快找到了合适的小石子,于是学着邋遢大王的样子把皮筋绷在左手拇指和食指上,用右手捏着小石子拉扯皮筋。

      准备发射!

      小石子一点都不听话,没有发射,而是掉在了地上。

      杨梅梅皱眉,严肃地看着地上的小石子:是小石子太重了吗?还是力气不够大?

      “你们先转转,我把配菜准备一下,咱们中午吃羊肉泡馍。”眼见快到吃饭时间了,杨爷爷结束了谈话,转身去厨房。

      张雪有孕,容易累,趁这会儿在炕上躺下了。杨红伟出院子见到杨梅梅玩自制的弹弓,一把把她抱起来举高,“梅梅你还会玩弹弓了!”

      杨红伟带着小侄女兴致勃勃地玩起了弹弓,他一边玩,还要一边点评:“梅梅你这个弹弓不行,等三爸有空给你做个弹弓,这下面用木头做个架子,上面绑个牛筋……”

      杨红伟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石子打树叶,接连打中之后享受小侄女崇拜的目光,心里美得不行。

      杨爷爷在厨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杨红伟,你带梅梅干啥呢!”

      杨爷爷虽然现在在孙辈面前和蔼得不行,他自己的几个孩子可都是棍棒底下长大的,他一贯信奉不打不成才的育儿理念。

      杨红伟即将当父亲,骨子里对父亲没有少年时那么惧怕,但父亲的威信还是很重的,于是讪讪地玩笑道:“我这不是怀念我的小时候么,嘿嘿!”

      杨爷爷一边把炸好的豆腐片切成细条,一边笑骂道:“我看你还想怀念下小时候的竹板炒肉。”

      杨梅梅小吃货听到肉眼睛都亮了,吞着口水问杨红伟:“三爸,竹板炒肉好吃吗?”

      杨红伟看一眼角落里靠着的扫帚,仿佛屁股也疼起来了,连忙收起皮筋,抱起小侄女往外走,扬声跟爸妈说:“我带梅梅出去玩会儿,吃饭就回。”

      杨梅梅还在问:“三爸,竹板炒肉好吃吗?”

      杨红伟不怀好意地嘿嘿笑:“好吃呀,你晚上问你爸要,他可会做竹板炒肉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大门外,路上遇到村里人,杨红伟就打招呼寒暄几句。他心里存着事,不大有心情寒暄,就在村里一个路口处拐弯。这一边没有人家,这条路经过一片麦田,通往一条柏油大马路。柏油路的路旁种了许多杨树,这时候正是飘絮的时节,空气中不断有小团白色的杨絮到处飘。

      杨梅梅伸手抓杨絮玩。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一群孩子的声音,一抬头就见前方几棵树上爬满了小孩。五六岁的孩子还没到上学年龄,精力旺盛得没处发泄,整日里上房爬树,招猫逗狗。

      杨红伟认出其中有大伯家的孙子,就走过去喊了一声:“星星,你咋爬那么高,小心摔了。”

      跨坐在树枝上的小男孩靠着树干,手里拿了一截杨树枝,正用小刀切着。那小刀小卖部就有卖,学生买来削铅笔,一毛钱一把,铁质的。杨国星的小刀是绿色的,用一截暗红色的毛线绑着挂在脖子上。

      “我从来没摔过,我还能爬得更高!”杨国星不服气道。

      “你做哨子吗?”杨红伟其实也没多在意爬树的事,他们小时候都爬过树上过屋顶,这都是基本操作。

      “昂,我只有一毛钱,我又想要小刀,又想要哨子,最后我就想,我买个小刀,做个哨子。”杨国星说得颇为得意。

      “嘿,你咋这聪明呢!”杨红伟捧场地夸了句。杨树哨子他也会做,村里的孩子吹口哨、打唿哨、做杨树哨子,这些都是基础技能。杨红伟见杨国星手上力气不够,把杨树枝削得乱七八糟的,从小就是孩子王的杨红伟看不过眼,喊他拿下来,“我给你做。”

      指挥着杨国星掰了几个枝条,杨红伟选了一根合适的。这枝条选择很重要,决定哨子的声音是否响亮,是长是短,可是哨子做成功的关键。杨树哨子做起来简单,截取一段,把里面的木芯揉搓着取出来,只留杨树皮,再把一端修薄就成了。

      捏起来,吹一吹试试声音。杨红伟是老手,做这个很熟练,很快就给围观的小孩子各做了一个,然后留了两个,一个自己吹,一个给杨梅梅。杨梅梅没玩过这个,杨红伟就教她吹。

      叔侄两人吹得正起劲,就听远处传来杨奶奶的声音:“梅——梅——,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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