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就夸夸我》鸢蓝

36、第 36 章

　　田海星用勺子小心地敲鸡蛋壳，他只敲尖头那一点，又不想其他地方裂开，所以敲得有点费力。好不容易敲开一个口子，仔细地戳开一个豁口，用筷子把蛋黄戳破，从小孔中倒出来。

　　舅婆终于等他把鸡蛋液倒出来了，赶紧把碗端走，去冲鸡蛋水。

　　从小孔处往蛋壳里灌点沙子，再把小孔封住。不倒翁的主体就做好了，接下来就是装饰了。扇形的纸张用胶水糊成圆锥样的帽子，最后给帽子画上花纹，给蛋壳画上五官，这样，一个简单的蛋壳不倒翁就做好了。一般为了好看，还会在蛋壳上画出衣服的纹饰，让它看起来像一个人。

　　压着帽子尖拨动不倒翁，它会来回摇晃，但是最终，它总是稳稳地停住。

　　杨梅梅惊奇地伸手点点不倒翁，等它摇晃摇晃，然后停下。她惊叹道：“它真的不倒哦！”

　　田海星觉得成就感满满，屈指弹了不倒翁一下，笑道：“哈哈，左瑶瑶，右摇摇，摇来摇去摇不倒。”

　　吃过饭，田海浪和田海星要写作业，杨梅梅就带着不倒翁去找田豆豆玩。除了田豆豆，她还认识了田花花和田苗苗。

　　村里的孩子最爱在大槐树玩，出门先去大槐树就对了。

　　大槐树这块果然很热闹。大一点的孩子都在树上，摘了树叶编帽子，还有比赛看谁爬的高的；小不点都在树下，有的捉蚂蚁玩，有的摘草或捡树叶子玩过家家。

　　大槐树四周有四个路口，分别通向四个巷子，其中一个最边一户人家在墙上开了一个小窗，做小卖部。田豆豆踩在一个石墩子上，踮着脚尖努力伸手从窗口接过一个东西，满脸笑容地跳下来。

　　“豆豆，给你看我的不倒翁，我海星哥给我做的。”杨梅梅兴冲冲跑过去。

　　“梅梅，我买了酸梅粉，我们一起吃呀！”田豆豆也高兴地说。

　　于是两人一起走了几步，在一家门槛边的石墩子上坐下。这石墩子是方形的，在门框下方支撑着门板，向外突出的多一点，可以坐人。一般大门是木门的门口都有石墩子，有的是圆柱形的，有的是立方体的，讲究一点的石墩子还有雕刻的纹路。

　　杨梅梅手掌微拢，手心向上，等田豆豆用酸梅粉带的小勺舀一小勺酸梅粉倒给她。酸梅粉一小袋五分钱，带一个小小的彩色塑料勺。平时小孩子吃的时候，用勺子舀了直接喂进嘴里吃，不过现在要两个人分，田豆豆就舀了倒在杨梅梅手心。

　　杨梅梅正舔手心的酸梅粉吃，田花花和田苗苗也来了。她俩是一对堂姐妹，两人同年出生，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田豆豆给她俩也一人舀一勺在手心，三个人都在舔手心，田豆豆觉得不能跟小姐妹不一致，所以也放弃了勺子，将酸梅粉倒在手心舔着吃。

　　一袋酸梅粉小小的，没多少量，四个人吃一人一勺就基本没了。几人吃得意犹未尽，田花花犹豫着从口袋掏出一个五分钱的硬币，这是她找知了壳卖的钱，还没花完。

　　“收蝎子，收知了壳来！”拉长了声音的吆喝声在村子里响起，一个戴草帽的年轻男人骑着自行车，满村子吆喝一遍之后，停在大槐树下等着生意上门。

　　很快就有孩子抱着玻璃瓶子或者袋子过来，其中也有一些大人。蝎子的价格不定，按照蝎子的品相报价，大个的要贵些。被人群围在中间，小贩不慌不忙地看品相报价，价格一般会争执一番，若是家长来了，那这个拉锯战就要激烈一些。

　　杨梅梅见到田海浪和田海星过来，就跟过去，“海浪哥，你要卖蝎子吗？”

　　田海浪双手捧着罐头瓶，在外围等着，一边看内圈的情况，一边在心里估算自己能卖多少钱。这个小贩不止收蝎子，还带了灶糖卖。灶糖是自己熬煮的麦芽糖，淡黄色，一大块放在框子里，框子底部垫了层密实的芦苇垫和塑料纸。灶糖可以直接用钱买，也可以交易时换，一毛钱就能买不小的一块。

　　很快就有人成交了，他要了一部分钱，还要了五毛钱的灶糖。五毛钱可以买好大一块了。小贩用一个锥头扁扁的锥子对准糖块，然后用小铁锤敲打，叮叮当当的，糖块就被锤下来了。等糖块分到合适的大小，小贩拿杆秤称一称，就把五毛钱的糖块交出去。

　　田海浪见杨梅梅眼馋，就说：“等下给梅梅也换一块叮叮糖吃。”有时候大家也会把灶糖叫叮叮糖，因为分糖块时，小贩会“叮叮”敲打。

　　这绝对是个热闹的午后了，人声喧闹，直到下午才散去。

　　田海浪卖了蝎子和蝉蜕，将钱收好，抱着杨梅梅回家去。杨梅梅左右手各拿着一块糖，跟好朋友挥手。还有一大半给田海星拿在手里了，等收起来慢慢吃。

　　梅梅其实还想看会热闹的，不过海浪哥说回家去有惊喜呢，所以杨梅梅就怀着好奇的心跟他回去了。

　　杨梅梅把每个房间都跑了个遍，只有舅婆在院子里晒豆角，哪有什么惊喜呀？晒豆角又不稀奇，豇豆结得太多了，吃不过来，舅婆就把它们摘回来，晒成豆角干，等冬天菜少的时候炖着吃。同样做法的还有萝卜干和茄子干。

　　杨梅梅哒哒跑去问田海浪：“海浪哥，啥惊喜啊？”

　　田海浪和田海星换了身干活的脏衣服，提了几个大筐，闻言假作惊讶说道：“呀，没在家，可能去果园了，梅梅跟我去果园找吧？”

　　果园有好吃的，还比家里好玩，杨梅梅当然没意见了。

　　果园里杏最近成熟的很多了，伯伯和舅爷几乎每天都去赶集，不同地方的集市刚好错开时间，不过即使如此，也没消耗完园子里的果子。舅爷跟人打听了省城的市场，打算把果园的杏都摘下来，一次运到省城去卖。本家这几天都有来人帮忙，每天园子里都有十来个人帮忙摘果子装果子，才能每天早早装好去集市。伯伯昨天去赶集摆摊时说了打算，所以今天杨梅梅的爸爸摆完早市也来帮忙了。这是他舅家，是很亲近的关系了，知道了总得来帮忙才说得过去。

　　杨梅梅戴着大草帽，视线受阻，用手举着帽檐四处看。怕大草帽粗糙，舅婆给她草帽下面垫了一块帕子。

　　“爸！爸！”杨梅梅果然看见了正在树上摘杏的杨红岩。

　　杨红岩好几天没见自己闺女，也想得很，听见声音脸上先带了笑，见她朝自己跑过来，地里的土坷垃绊得她踉跄一下，杨红岩心跟着一提，干脆下树，过去接她。

　　杨梅梅坐在爸爸怀里，给他脸上一个亲亲，充满热情地跟爸爸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可把杨红岩美得呀。他心里美，嘴上还不承认，非得理智回怼：“那你想我了咋不回家呢？我看你个小没良心的把我们都忘了，在舅爷家玩得高兴都不想回去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杨梅梅猛摇头。虽然舅爷家很好玩，她也确实没想着回家去了，不过她才不承认呢。

　　父女俩腻歪一会儿，杨红岩就放她在树下玩，赶紧上树干活。今天他们打算把熟的都摘了，晚上装好放着，半夜就起程，到县城坐最早的一班车去省城。杨红伟人在外地回不来，张雪娘家找人在省城那边给带路，他们一起去批发市场卖果子。

　　因为杨梅梅家里位置方便，今晚他们就把杏都搬到小杨村，半夜出发去县城。因为杏多，去的人也多。一个自行车最多绑三筐，后座左右各一筐，后座上头绑一筐，三筐呈品字样固定。

　　最早的一班车人少，售票员能通融一下他们把果子筐都搬上去，这比自己骑车运到省城要省力不少。

　　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干活，舅婆就在家做好吃的，要招待大家一顿好饭。说起好饭，可没有比饺子更有诚意的了。正是豇豆应季的时候，舅婆做了豇豆鸡蛋馅的饺子。

　　豇豆汆水断生、剁碎，加入炒好的鸡蛋碎。豇豆翠绿，鸡蛋金黄，饺子馅颜色特别漂亮。饺子皮擀得薄薄的，煮熟的饺子能看到隐约的绿色馅，十分清爽。

　　干活的人多，桌子边坐不下，大家也不讲究，一人端着一大碗，蹲在屋檐下，一边吃一边闲谈，热闹得很。

　　吃完饭，伯伯把水盆里泡着的西瓜抱出来，切好放在桌子上，大家就或蹲着或坐在小板凳上，吃起了西瓜。

　　等稍微歇一歇，大家绑好了果筐，几位青壮就骑着自行车拉着果子走了。他们今晚把果子运到杨梅梅家，在杨家凑活歇一晚，半夜三四点起来再骑车去县城汽车站赶第一班车去省城。

　　杨红岩临走前，还问杨梅梅：“梅梅跟爸回家去吧。”

　　田海星直接把杨梅梅一捞抱怀里，笑眯眯地说：“梅梅不回去，海星哥今个儿还要带你去看萤火虫呢，今天回去了可就看不到了。”

　　杨梅梅立刻抛弃了爸爸，朝着田海星点头，“去看萤火虫。”她可喜欢跟星星一样会发光的小虫子了，夜晚去看，就像会飞的星星一样。

　　田海星抱着杨梅梅就跑，生怕晚一秒要被抢回去了。在场的大人给他一番操作逗得哈哈笑。田海浪默默给弟弟点了个赞，提着罐头瓶和木夹子跟在后头追上去。

　　萤火虫喜欢草木茂盛的地方，喜潮湿，所以去河边的芦苇丛里就能看到不少。

　　今晚月光很亮，走夜路也不需要手电筒照明，几人出去很快碰到了晚上出来活动的毛豆和豆豆，一行人往河边走。田海浪中午走得早，毛豆正跟他讲谁今天卖了多少钱，谁换的钱最多，谁又多讲价了几毛的事。

　　河边萤火虫成片飞舞，仿佛移动的星空，杨梅梅还没学更丰富的词汇，不知怎么形容这种美，但这场景深深地印在她的记忆里，组成她美好的童年记忆的一幕。

　　两个小姑娘牵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一会儿玩起了拍手游戏。萤火虫在她们周围飞舞，点点亮光划出美好的弧线，她们欢快地唱：“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开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