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就夸夸我》鸢蓝

81、第 81 章

　　过了正月初八，各家基本就清闲一些了，村里的妇女主任来喊大家去排练，为镇上正月十五的社火表演做准备。

　　小杨村人少，表演规模不大，但种类挺全。妇女们组的秧歌队正排队形，练舞步，让大家熟悉鼓点，保证表演的时候动作统一。大头娃娃是最得小孩子喜欢的，大脑袋比腰身还粗，画着胖乎乎喜庆的五官面相，有男有女。踩高跷则是里头最有技术含量，也最难练的，基本每年都是那么几人，配合倒不难。其他还有单人表演的划船，骑毛驴，猪八戒背媳妇等。

　　有的村子十多个大队，上千户人，社火表演声势浩大，不止每一种表演人数多，看起来颇为壮观，还会组织舞龙舞狮之类的表演。小杨村人少，走少而精的路线，排练要求就比较高。冬日农闲那会儿，就不时排练一番，到最近，排练抓得愈发紧了。

　　扭秧歌的排练时不需全套着装打扮，只腰间拴上红色、绿色的绸带，配合手部动作就行。他们占了场院的地方排练动作节奏，互相监督纠正脚步。

　　“十字步，十字步，先左脚点右，右脚再上。不会走的，先在地上画个十字再走。”

　　“进的多，退的少，一边跳一边往前走！”

　　“每个人注意步子大小，大家速度要一样，走整齐才能好看！”

　　“手上画八字，脚一动，手一动，注意节奏！”

　　场院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特别是小孩子，大的小的都扎堆过来了，有的手里举着个比脸还大的糖画，一边“嘎嘣”咬着，一边看。糖画能画各种图案，最受欢迎的是十二生肖的动物图案，大公鸡小老虎的，琥珀色的糖浆倒出来，很快就在寒风中凝固，这就考验手艺人了，手要快要稳。

　　过年时，家家户户都备了糖果，抠门一点的人家多买些便宜的橘子瓣样子的果汁软糖，大多是咬一口就散开的大虾酥糖，条件好的人家会买巧克力球和喔喔奶糖，总之过年时是不缺糖吃的，大孩子不稀罕吃糖画，就买糖葫芦吃，举着红艳艳的山楂糖葫芦，跟这过年的气氛特别搭调。

　　大头娃娃的排练简单，分到这个的人这会儿正戴着那个大脑袋，扭腰甩胯地走着，特别喜欢往孩子们这边来逗他们。他把大脑袋伸过去，小孩子们吓得叫唤着后退，大孩子则胆子大得多，趁机在大脑袋上摸一把。大头娃娃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人根据自己分到的角色做些动作设计，画的年轻的就跑跑跳跳做些滑稽可爱的样子，戴了年老的就拿一个眼袋锅子配戏，或者弯腰驼背做蹒跚状。

　　划船和骑毛驴的人排练时要费劲一点。划船的是旱船，竹子绑出船架子，装饰彩带，四周挂绸布，走动时绸布抖动，不仅能模拟水波，还能刚好挡住撑船人的腿。船上方是楼船样式，划船的人站在中央，正在“楼”里，将中间交叉的带子背起，船舷刚好卡在腰间，手扶着船舷位置，走动间摇着船做出船行水上的动作。

　　骑毛驴其实和划船差不多，都是利用道具表演，毛驴头是做的最逼真的，头顶大花，毛驴背上开一个口子，正容一人站进去，利用人走动让“毛驴”前行。制作精巧的道具，毛驴头是可以动的，拉着缰绳控制。“骑毛驴”的人挥着一个扎彩花的彩色鞭子，一手挥鞭，一手拉缰绳，“毛驴”就一点一点脑袋地走起来。要是遇到爱耍怪的人，他还会做出毛驴不听话的各种人驴斗争表演，一个人就能演出一场戏，堪称戏精。

　　杨国庆的奶奶就分到骑毛驴，她没鞭子，用木头刷漆做了一个大号的“铜烟袋锅”，毛驴背上两边有两只假裤腿，裤脚绑着绣花的小脚鞋，她给自己设计的是抽旱烟的小脚老太太，一边骑毛驴一边抽烟。她平时就爱玩，表演起来活灵活现，围观的人越多，她越起劲，撮着烟嘴，把嘴巴扭到一边，做出一副怪样子，众人看得哈哈大笑，不住拍手。

　　杨国庆奶奶耍得更起劲呢，突然停下了，场边大家伙的起哄声也停下了，打算看个究竟，顺着她的视线就瞅到了从村口那边推着自行车进来的她儿子，自行车前头横梁上坐着不停哭着的杨国庆。

　　杨国庆奶奶“骑”着毛驴走几步，靠近路边，问：“国庆咋啦？咋哭呢？”

　　杨国庆爸爸挠挠后脑勺，“妈，没事，就我带他回来的时候，他脚乱晃，卷自行车轱辘里了，鞋子挡着呢，脚没事。”

　　杨国庆奶奶就放心了，转头说杨国庆：“都说了坐自行车腿要张开，你咋又忘了？”

　　杨国庆哭得更伤心了，一开口就止不住，一边抽泣，一边嚷嚷告状：“我坐后头，我爸把我脚卷车轱辘了，我换前头坐，他又把我手夹了！！”简直委屈死了！

　　杨国庆爸爸不服气了，“那咋能怪我？你手塞刹车里头，我一捏刹车，可不就夹了么！”

　　杨国庆说不过爸爸，哇哇哭起来，还给奶奶举起手卖可怜。

　　大孙子哭得这么伤心，杨国庆奶奶哪里还讲理呀，挥着烟袋锅子就过去了。她身上还固定着毛驴道具，毛驴尾巴在屁股后头一甩一甩。

　　杨国庆爸爸一紧张，抬腿跨上自行车就要蹬，杨国庆杀猪般的哭叫声立刻响彻小杨村上方：“你不准骑！我不让你骑！！你只准推着走啊！！！”

　　杨国庆奶奶情急之下，烟袋锅就丢出去了，砸在儿子脑袋上，可惜挨着边就掉下来了，在车后座上颠了一下，掉到了地上。

　　.

　　过了初十，街上各种糕饼点心礼品摊少了，滚元宵的摊子又多了起来。

　　两只长条登，架上木床板，一排搪瓷盆排开，里头盛着元宵馅，立方块状，弹珠大小。

　　馅料种类单一，花生和芝麻炒香，用擀面杖擀碎，锅里放一点油，把白糖熬化，把花生碎和芝麻碎倒进去，然后放在模具中，在室外冻一晚上成型，脱模后切成合适的立方块。

　　北方做元宵叫做滚元宵，这形象地介绍了它的制作方法。两个盆口对口焊接在一起，将其中一个的底切掉，开口向着侧面固定在架子上，一个简易的滚元宵的工具就做好了。

　　元宵馅和糯米粉一起放在滚元宵的工具中，底部有个把手，握着把手摇起来，比晃着盆要省力得多。

　　元宵馅滚一层糯米粉，用漏勺捞出来沾一次清水，再倒进糯米粉中滚起来，一遍一遍重复，直到元宵滚出了兵乓球大小，就可以盛出来卖了。

　　滚元宵的工具不难，有元宵摊子原本是放在盆里，端着盆晃悠，见了这家的小发明，观察一番，就连夜找人做一个。

　　等正月十四，街上的元宵摊子数量达到了顶峰，每家摊子都围满了人，称元宵。

　　隔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当然要吃元宵。

　　一大早的早饭就吃煮元宵，一人一碗。元宵煮出来也和汤圆不一样，汤要浑一些，这和元宵的做法有关。吃了元宵，喝了汤，大家就匆忙出门了。

　　今天的重头戏是社火表演。

　　清河镇这边远的近的村子都会来，每个都有锣鼓队和各种表演，街上的热闹会持续几个小时，看表演的人更多，说人山人海一点都不为过。

　　早上各个村子表演的人才开始化妆。不管男女老少，今天表演的人都画妆簪花，打扮得花里胡哨。大家互相抹上红脸蛋，描黑了眉毛，画红了嘴唇，戴上花花绿绿的假花，换上统一的表演服。

　　杨国庆的奶奶戴了一个花抹额，跟那戏曲里的老太君一样，抹额里别上一圈花朵，都看不到头发了。她的红脸蛋也特别红，又没有晕开，加上穿了鲜艳的表演服，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像戏曲台里头的人物。

　　“老姐姐，你这比新娘子还花哨呢！”

　　“那可不？我当新娘子那会可不如这个！”

　　大头娃娃表演的人就简单了，不用化妆，换了衣服，把大脑袋举起来往头上一盖。画脸上是年轻女子那个大头娃娃手里抓着一条鲜艳的手绢，和表演服一样的材质，显见是特意搭配的。她走着还用手绢挡一挡脸，扭着身子做出娇羞的姿态。单看好像没什么，可这边大家都知道，这里头是个老头子，这下子可就忍不住了，拍着大腿，笑得停不下来。

　　“梅梅，等会儿去街上跟着你爸。”今天街上人多，小孩子没有大人领着太危险，不止是丢孩子的原因，还害怕被踩踏了。杨奶奶还要想个法让杨梅梅自己跟着她爸去，不然单靠她儿子带娃，杨奶奶可不放心，“你让你爸把你架肩膀上看，不然待会儿人太多，你啥也看不见，知道不？”

　　“知道了！”这下子杨梅梅肯定要去拉着她爸爸走了。他们家今个儿孕妇指不上，太婆太爷也不敢指望，只能指望同样闲着的杨爸爸了。杨爷爷要去锣鼓队表演，杨奶奶要扭秧歌。没办法，每家要求出两个人以上，杨妈妈大着肚子，杨爸爸要摆摊，只好爷爷奶奶上了。

　　才九点，街道上已经站满了从四面八方村子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也有离得近的表演队开始在街头等着大部队到来，时不时奏乐给附近的表演队打招呼，好像召唤他们快点来。

　　然后陆续就有表演队到了，队伍越排越长，十一点时，街上就很热闹了，锣鼓队的奏乐开始持续表演，点燃了今年社火表演的气氛。

　　最近的那个大村子的人一路表演着就到了，先到的人也给他们让开位置，由他们打头。这个数千人的表演队里，有两个举龙珠的人打头，接着舞龙队伍，十几人控制一条龙，举着高高的杆，跟着龙头，控制龙做出各种连贯的动作；舞龙中间是两列划船的人，十几排，他们的花船特别大，一个船要两个人表演，后头一个人背着船，双手扶着船舷控制船行进，前头的人拿着船桨左划一下右划一下，做出划船的姿态。

　　后头舞狮队花头也多，有两人一组的大狮子，几只狮子跳跃、扭转、捕猎做出各种动作，十分有力活跃。大狮子中混着几只单人控制的小狮子，不时做出缠绕、打滚、作揖等卖萌的姿态，还会跟路边的人互动。

　　卡车上拉着锣鼓队，两面大鼓一起敲，那真是锣鼓喧天，震耳欲聋。

　　卡车走走停停，简直是步行的速度。前头是要仰头观望的踩高跷队伍。他们的妆发要复杂得多，带着假发，垂到腿边。等踩上高跷，穿上长长衣摆的衣服，那头发看起来就像在腰间了。头上戴了珠花冠带，袖子也是带着长长的水袖的。踩高跷表演动作倒不花哨，但他们站在那里就天然吸引目光。有个踩高跷的肩膀上还抗了一个打扮成童子样的小男孩，可把边上看热闹的小孩羡慕坏了。

　　卡车后头跟着秧歌队，几百人的秧歌队，一眼看不到尾。她们穿红着绿，有年轻的媳妇，也有年老的妇人，画着一样的红脸蛋，红嘴巴，带着粉红色的假花，前面半截队伍是挥舞绿色腰带，后面半截队伍挥着的是一红一绿两只扇子，扇子上长长的绸带挥舞起来像彩色波浪连成一片，一点不比腰带逊色。

　　再后头是各色样式角色的大头娃娃表演队，还有穿梭其间的骑毛驴的人，背媳妇的猪八戒等各种角色，他们的队形就不那么固定，表演也不要求整齐划一，而是自己加戏，根据角色表演互动，有时也会故意凑到围观的人群边。假如看前半截队伍是震撼，到了这里就放松下来，人群中笑声不断。

　　这个声势浩大的队伍走完了，后面别的村子的表演队就跟上，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内容，大同小异，规模有大有小，可围观的人群兴致不减，喝彩捧场，如同第一次看。要是看到了认识的人，还会招着手喊他们的名字，不过都被淹没在连绵不断的喝彩声中了。

　　表演队会特意在一些大厂门口停留表演一阵，里头的人早就准备了烟、茶叶、糖果、红包等礼品，放一串鞭炮，奉上礼物，还会向围观人群里抛洒糖果。

　　这可是极大的面子，做生意的人爱讨这彩头，表演队要是不去，他们说不定还会埋怨呢，觉得丢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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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了，许个小小的愿望吧。